這天,尉遲明辰很難得的迴來了,日理萬機的總統大人,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女兒。


    算他還有為父的自覺。


    隻是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同的,女人懷胎產子,受足了苦,孩子就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男人絕不可能感同身受,大多時候,男人麵對孩子感動的時候就兩次,一次是孩子落地,自己當爹了,一次是孩子喊爸爸,然後就是不動如山的杵著,貫徹所謂的『父愛如山』。


    尉遲明辰也很想做個好父親,可是他的女兒又瘦又小,養了許久也沒養出豐潤的肉來,像個小殭屍,鼻尖也聞不到甜甜的奶香,隻有藥,苦澀難聞。


    他隻是看著孩子躺在搖籃裏,虛弱的唿吸著,不敢去碰,也不願意去碰。


    這怎麽會是他的女兒呢?


    他總是在腦海裏反覆問自己,那麽醜,又那麽地……他碰觸的手又僵在了空中,然後急促地收迴。


    金悅桐哄著女兒,要她能睜開眼看看爸爸,她睜開了,一雙眼裏倒映出父親抽迴的手,那麽地迅速,仿佛碰到她會沾到毒似的那般。


    小小的眼睛又閉上了……


    尉遲明辰道:「悅桐,我們……再生一個吧……」


    對,他始終認為這樣才是最好的。


    再生一個?


    那麽囡囡呢?


    金悅桐淚目中竄起憤怒,忍不住滾下的眼淚也仿佛帶了火了,「不,我不會再生了。」


    若是再有一個孩子,是健康的,那麽她的囡囡更不會被重視了,她怎麽能忍心,讓她在那麽小的時候就嚐到被淡漠的苦楚。


    就算不會如此,那麽懷胎十月的時候,誰來照顧囡囡?


    他嗎?


    還是她的那位婆婆?


    哼,沒有人!


    隻有她。


    「悅桐,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啊……我……」


    「你心疼?」金悅桐仰天笑了三聲,將眼淚逼了迴去,「你心疼?你哪裏心疼她了,你抱過她嗎,她發燒的時候你有在她旁邊守著嗎。她做手術的時候,你又在哪?你不在……你每次都不在。就像現在,你連抱她都不願意。你嫌棄她,埋怨她不夠健康,不夠聰明,甚至不是個男孩,對嗎?尉遲明辰,她是你的女兒,你親生的,她年紀小,可她明白,你不喜歡她,看到剛才她閉眼了嗎,囡囡那麽愛笑,可是你來了她就不願笑了。因為她知道,就是她笑得再好看,你也不會心疼她。你出去,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她推他出門,然後直接關上房門,不許他進來。


    尉遲明辰在門外求了很久,她始終不願開門,沈運梅聽到動靜趕了過來,見兒子這般委屈,哪會說好話,更不許兒子繼續杵在門口,拖著他走。


    「她要不願,你求什麽,生完孩子就跟變了性子似的,不是哭,就是鬧。你別管她了,讓她一個人呆著去。」


    「媽,她也是心疼孩子。」


    「說到孩子我就來氣,怎麽別人就能生個健健康康的,她就非生了這麽個病秧子。懷孕的時候,我好吃好喝供著,有虧待過她嗎,她倒好,現在還怪起你來了,就是隻白眼狼。」


    沈運梅對金悅桐的不滿已達到極點,也不聽兒子的辯解,使勁將他拖走。


    夏葵看了一眼緊閉的門扉,輕輕嘆了口氣,什麽樣的人就有什麽樣的命,就是嫁了總統,也未必一世榮華。


    到了客廳,沈運梅吩咐下人準備茶水點心,然後心疼地摸摸兒子眼底的青色,「你啊你,一迴來也不知道要休息,去看她做什麽,受氣了吧?快坐下,吃點東西。才幾天沒見,你都瘦了一圈了。」


    尉遲明辰正要說什麽,冷不丁就瞅見了一旁坐著的金鳳鳴,很訝異她怎麽在這。


    金鳳鳴今天打扮得很艷麗,她本就生得美,而且是那種很張揚的美,就是穿再素的旗袍也遮不住她的風華,她朝他笑了笑,道:「姐夫迴來了。」


    這聲姐夫叫得分外甜糯。


    沈運梅道:「小小姐是看我一個人閑,過來陪陪我。我們聊得可投機了。」


    尉遲明辰蹙眉,他不認為自己的母親和她有什麽可聊的,還聊得很投機。


    怎麽可能?


    金鳳鳴根本就看不起母親的出身。


    「既然姐夫迴來了,伯母就有人陪了,我就迴去了。伯母,我就不打擾了。」


    「唉唉,你別走啊,說好要留下一起吃晚飯的。」沈運梅將她拉了迴來,又看看兒子,覺得分外登對,但覺得兒子一點不會看她的眼色,埋怨道:「小小姐陪了我一個下午了,好歹也要留人吃飯吧。你快過來招唿人,別讓人以為我們沒禮數。」


    尉遲明辰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他不是不知道親媽有多厭棄自己的妻子,但像這樣明目張膽地將金鳳鳴招過來,簡直就是瘋了。


    這個女人可不一般,能不碰就不碰,碰了就是將禍招來了。


    「媽!」他喊了一聲,將她拉到一邊,確定金鳳鳴天不見兩人的說話聲後道:「您在搞什麽鬼。」


    「什麽搞鬼,我是為你好。你看看她,多好看,雖然聯盟沒了,可餘威還是有的,你現在是總統,幫她收服聯盟的話,聯盟不就是你的了嗎,她到底是正經的金家小姐,不是……」她指了指了樓上,一臉嫌棄。


    「媽,我的事你別管。」他覺得自家老娘簡直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還是個天大的麻煩。


    「我怎麽能不管,您年紀不小了,又天天忙著公事,沒個妥帖的人照顧你,行嗎?還有……孩子……她是不是說不肯生了嗎?」


    「她沒那麽說!」


    「你別騙我了!你以為我沒問過嗎,她就是不肯生了。明辰,我知道你喜歡她,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需要一個兒子,一個健康的兒子,而不是個病丫頭。那個小病秧子成天吃藥,弄得家裏都是藥味,晦氣死了,你難道就想守著這麽個女兒過一輩子了,將來誰來繼承你的位置啊,你好不容易得了這個位置,一定要延續下去。」


    她可不許顧卿晚再有機會將總統的位置奪迴來。況且尉遲夜辰那個小子……她真是沒想到,他不僅活過了二十三,還生了一堆孩子,四個兒子呢,一想到顧卿晚用這事給她添堵,她慪死了,更嫉妒得晚上睡不好覺。


    可憐她的明辰,什麽都比他好,偏在娶妻這個環節上耽誤了。


    娶妻果然要娶最好的,夜家她不是太清楚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可人家能生啊,不僅能生還有錢,瞧瞧兒子娶的這位,錢沒有,權沒有,連最基本的生娃問題都是那麽地差,她實在太心疼兒子了啊。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趁著時候早,趕緊換一個才是正道。


    「明辰,聽媽的,不管怎麽說,你都不能感情用事,尉遲府還要靠你撐著呢。明辰,小情小愛不是做大事的人該有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要立足,立足之後還要立得穩,今天你立足了,未來呢?你是尉遲家的長子,當然要一代代傳下去。真的,聽媽的,我們換一個,換個更好的。」


    沈運梅打定主意了要換個兒媳,雖然之前她被金鳳鳴抓住過把柄要挾過,也知道她看不起自己的身份,但今時不同往日了,兒子需要她啊,而且最近她和這位金家小姐相處了一段日子,覺得她真是哪哪都好,談吐,教養,懂得還多,重要的是在金悅桐這件事上,她也覺得自己的這位姐姐做的不地道。


    看,多通情達理的啊。


    明辰就該娶這樣的女人做老婆,而不是一個天天愁苦著臉,連個孩子都生不好的女人。


    尉遲明辰聽不下去了,喝道:「胡鬧!」


    「明辰,就算媽求你了……我也是為你好啊。」


    「沒的商量。」尉遲明辰甩袖子就走。


    沈運梅恨死兒子的冥頑不靈了,轉頭對著金鳳鳴道:「小小姐,不好意思,他肯定是太累了。」


    金鳳鳴笑得溫和,道:「我明白的,讓他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別啊,留下來吃晚飯。」


    「不用了。」


    「可是……」


    金鳳鳴對她燦然一笑,「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沈運梅花一聽,心裏有數了,也笑開了花。話其實並沒有被挑明,但很顯然大家都懂啊。


    真是個懂事的。


    沈運梅越看她是越滿意了。


    樓上,囡囡吐了吃下去的所有東西,金悅桐急壞了,抱起孩子驚覺她燒得厲害,忙讓千雪將醫生請過來,一番檢查後,醫生表示她的心髒病惡化了,還有感染的跡象,再怎麽燒下去,恐怕就要撐不過去了。


    金悅桐抱著女兒的手頓時發抖,可是醫生說救不了,最多也就開些消炎退燒的藥,其他的就看這個孩子的命了。


    她的囡囡就要熬不過去了。


    她咬著手背嗚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不想女兒聽到。


    「媽媽……」虛弱的孩子睜開了眼,第一次開了口。


    真的是第一次……


    她在叫她。


    她在叫她媽媽。


    她的囡囡會開口叫人了。


    「千雪!」她唿喊。


    千雪剛送走醫生,連忙跑了進來,「小姐,您有事?」


    她狠狠拽住千雪的胳膊,淚雨滂沱地問道:「他在哪?他在哪?」


    他?


    千雪一愣,然後馬上知曉了他問的是誰,但她答應過那個人不能說的。


    「千雪,我知道你和他有聯繫,對不對?你瞞不過我的。去找他,去求他,我不能失去囡囡,我不能讓她連這個世界都沒好好看過死了。去找他,現在就去!」


    她找不到人來幫她,她的丈夫,她的婆婆,乃至整個尉遲家,沒有一個人能幫她,她更知道自己不該再與他見麵,因為這樣很可能會害了他,但是她真的沒辦法了。


    她隻想救她的女兒,這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千雪也知道不能等了,唯有莊嚴博能救。


    「小姐,您別著急,我這就去,您冷靜些,千萬冷靜些,真要找他的話,您也不能讓家裏的人知道,是不是?要是姑爺發現的話……」


    金悅桐立刻噤聲,抹幹眼淚,她不能讓他陷入危險之中,她抱緊女兒,點了點頭。


    千雪將她扶到床上坐著,安慰道:「小姐,您先照顧小小姐,晚上,我就去找他,一定將您的話帶到。」


    她點頭,任由眼淚無聲地滑落。


    **


    金鳳鳴吩咐鶯草隻要金悅桐身邊的人有動靜就知會她,果然在晚上的時候鶯草告訴她,千雪半夜鬼鬼祟祟的出去了,沒走正門,而是翻牆出去的。


    金鳳鳴正在洗澡,泡在一片雪白的泡沫裏,看著自己剛做好的漂亮指甲。


    「肯定是去尋莊嚴博了,讓白玉跟著。探探莊嚴博在哪。」


    她身邊現在隻有白玉,鶯草,林釗三個心腹,白玉已被改造,異於常人,跟蹤這種事交給她最合適。


    「是!」


    嘩啦一聲,金鳳鳴從浴缸裏站起身,雪肌玉膚,身段婀娜,她或許沒有妖嬈美,但絕對有一副讓男人著迷的身體。


    鶯草趕緊拿浴巾給她裹上,剛洗完澡,她香氣撲鼻,臉兒緋紅,更美得心驚。她沒有穿上平時睡覺用的睡衣,而是選了一件特別性感的情趣內衣。


    鶯草愣住了,「小小姐,您這是……」


    「嗬嗬,去睡男人啊。」她一點不害臊,說得很直白,於她而言,睡個男人就像早上吃大餅油條那麽自然,而睡男人,到底是男人睡她,還是她睡男人,不過是一個觀念問題。


    她從不以為恥,更不會覺得有多骯髒。


    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但是對於一個女人而言,身體是最好的武器,至少她還年輕,等到連睡的能力都沒有了,那就真的慘了。她最想睡的是白烏鴉的老大,可惜她的本能告訴她,那個男人不好惹,也不會被她掌握在手心裏,利用歸利用,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眼下,最能利用的人就是尉遲明辰,她得幫著白烏鴉,搞定這個男人。


    至於機會……


    嗬嗬,有沈運梅這個蠢笨如豬的婆娘在,她會沒有機會嗎?


    穿妥內衣後,她外麵套了一件長款的襯衣,那較好惹人噴鼻血的身段就給遮掩住了,她將頭髮吹幹,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噴了香水,姿態優雅地出了門。


    **


    千雪急著去找莊嚴博,並未注意到自己被跟蹤了,如果是平時,她一定會察覺,奈何今日她被金悅桐的哭泣嚇到了,隻想趕快找到莊嚴博救小姐。


    到了濃密的森林中,突然一隻手拽住了她,她想反抗卻掙脫不了對方的鉗製,被拉進了一個天然的樹洞裏,來人捂住她的嘴,要她別出聲,又指了指外頭,被樹枝遮掩的外頭,白玉跑了過去。


    注射納米蟲後,白玉整個容貌都變了,半邊臉像戴了副鋼鐵麵具,另一邊臉色慘白,就像個蠟像,右腿和右腳都覆蓋上了鋼鐵。


    她一驚,抬頭看向拽著自己的男人,用眼神示意道:「你是誰?」


    九歌沒理她,隻是對著耳麥說道:「人過去了。」


    由於離得很近,千雪聽到了耳麥的迴應,聲音還很熟悉,是風茹。


    她又看向九歌,這麽說的話,是自己人,她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她又看到白玉迴來了,盡管有樹枝擋著,仍是心裏一緊,突然外頭出現了另個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將她給引走了。


    她駭然,有點嚇到了。


    「那是我們的人,易容知道嗎?」


    她呆然,覺得這手段太武俠了,但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夜家的人,唯有夜家有這種操作了。


    「好了,人已經被引走了,可以出去了。」


    她跟在他後頭,去了莊嚴博真正潛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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