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了,一塊空曠地可怕的地方,那裏什麽也沒有,一片灰蒙蒙的,一種讓端慧心悸的灰蒙蒙。


    在端慧還不是端慧,還隻是她的生母口中的阿囡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很小,才三四歲大,身邊的奴才婢子們全都一個勁兒地磋磨於她,她的生母也是個不頂事的,每天隻知道抱著她所謂的弟弟發瘋,半點不顧及她這個活生生的女兒。


    就算她被迫吃那些奴才享用了她的份例後剩下來的殘羹冷炙的時候,她的生身母親沒有任何反應,連半點維護都沒有,就算她被那些奴才灌餿水,也沒人來瞧一瞧她皇帝親生女兒的身份,她的生身母親也沒有反應,就像是根本沒有她這個女兒一樣。


    那時候,小小年紀的端慧對於母親的冷漠,沒有半點怨懟,不會怨恨,隻會殺人。


    沒有人知道,她生而知之。


    不知道為什麽,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她不承認那個可憐可悲的女人是她的母親,她不承認任何人,如果不是那群奴才的膽大妄為,端慧恐怕還從來沒有想過出那間小小的院子,出那個長著梧桐樹的小院子。


    那裏是她短短幾年年歲裏最惡心的地方,也是她來到這個是世界的最初生活的地方。


    自從她哄住了皇帝之後,便以不打擾母妃的安息封了那個院子,她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迴到那個地方了,卻不想她現在再一次身處於這裏。


    還是那個不怎麽健康的梧桐樹,光禿禿的樹枝上零零碎碎地掛著幾片枯黃的葉子,地上的落葉倒是一大堆,幹潮了好幾年的堆積,一片荒涼,窗戶上隨便糊的紙也破破爛爛了。


    透過大大小小的黑窟窿,端慧看見了蜷縮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的小姑娘,才兩三歲的樣子,一身髒兮兮的不合身的夏服,和現在的秋季完全不搭,披頭散發地,遮住了她的小臉,隻能依稀看見五官,隻有那雙眼睛引人注目。


    她木然地坐在地上,眼睛裏沒什麽聚焦點,即使是被迫使成了這幅樣子,可是周身那股氣息,完全不像是一般小姑娘能有的。


    “吱呀”一聲,門開了。


    以為身著月白色羅裙的女人走了進來,是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麵容不顯稚嫩,自有三分韻味,羅裙纖塵不染,眉宇間的那絲清冷讓她越發美得不似凡塵,走動之間,大片大片的銀勾蓮花爭相盛開,端的是步步生蓮。


    這個人,正是繼後江氏。


    不,準確地說是江以閑。


    和白天一樣的關心心疼的模樣,撫開小姑娘亂糟糟的頭,用繡著空穀幽蘭地絲帕替小姑娘一點一點擦拭臉上的暗灰,一點一點極其專注用心,像是過了許久,絲帕擦拭麵容的觸感讓小姑娘終於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


    大眼睛忽閃忽閃,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映在心裏。


    端慧很確定,在這之前她隻是自己的養母,一個名義上的母後,一個比自己的生身母親高貴的女人,對自己來說沒什麽特別之處,可是在那天早上,一切好像都變了。


    就像用鑰匙打開了鎖,莫名其妙地開始注意起了這個高貴的女人。


    一種源於靈魂深處的戰栗讓端慧感到心慌又刺激。


    她心裏莫名有個聲音,告訴她,就是這個人了。


    她想,自己真是辜負了太傅的教導,都說子不語怪異亂神,可是,她偏偏對此深信不疑。


    ——————————


    三月裏的天氣永遠都是這樣,帶著一點點陰鬱,帶著一點點明媚,像是光與影的結合,讓人欲罷不能,深深地被吸引。


    據說前朝皇帝有一愛妃,最愛的便是那明媚妍麗的桃花,皇帝興致一起,便為他的愛妃修了這麽一座桃花園。


    從地方各地上進貢的桃花,錯落有致地栽在這個園子裏,假山活水,鳥鳴春深,一到花開得季節,大片大片的桃花爭相開放,粉的,桃紅的,白的,都有,微風微微一吹,小巧精致的花瓣隨風搖曳,落在了地上、小溪流裏、小亭子的簷梢上,別有一番滋味。


    約上三五個友人,帶上一兩壺桃花釀,在酒水下,一切都變得更魔魅起來。


    此時的江以閑,就處在這個園子裏。


    左手是麵容清麗,一片溫和閑適的貴妃娘娘,右邊卻是她特意叫到跟前的沈妡沈貴人,有皇上的寵愛,再有皇後的護著,剛進宮便活得有滋有味小臉紅撲撲的,比那胭脂還醉人。


    之後的嬪妃按位份分坐席中,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有容色寡淡之人,也自有一段天然的清純風情,宛如懵懂的稚子,那可憐又可愛的小模樣,勾得江以閑忍不住又多喝了幾杯。


    桃花釀不怎麽醉人,帶著淡淡的醇香,點點的甜意,直達心底。


    在座的這些姑娘,都是後宮裏江以閑看得上眼的美人,如此一打扮更添了幾分嬌豔,不過江以閑可是直到,這些姑娘可不是為了她才這麽精心打扮的,為的當然是龍椅上坐著的皇帝。


    不一會,皇帝應該就會到了吧。


    現在這個皇帝也是慣會享受的,不僅後宮佳麗三千,紫禁城裏還專門設了樂坊來豢養些供人玩樂的歌姬舞姬,每到有什麽宴會的時候,這些姑娘們都會獻舞一曲,水袖飛舞,歌喉妙耳,端的是絕妙的享受,這場桃花宴雖說隻是江以閑興之所至,並不是什麽正當的宴會,可是還是叫了樂坊的姑娘。


    說到底,在這群宮妃裏,她還是找不到她家的小姑娘,想在這有限的人裏找到那個人。


    不斷地來到新的世界,對江以閑來說,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做任務了,任務全是次要的,她想要的不過是找到那個人而已。


    係統每次分配的世界,都是偶然的,沒有任何規律,江以閑自己也沒有任何發言權,說實話對於能在好幾個世界遇到同樣的姑娘,她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可是,她還想再幸運一點。


    沈妡放下手裏的銀筷,看了眼中央不停還跳著舞的舞姬們,又轉向了她的左邊,皇後娘娘。


    雖說離得比其他的人近,但是桌案與桌案之間還是有距離的,這樣的距離對沈妡來說似乎有點遠了。


    今天皇後娘娘似乎穿的單薄了些,僅僅是淺色的薄紗外衣,雖說是陽光明媚,但是偶爾微風,還是容易感染風寒的。


    她身邊的小宮女也沒有眼力見的,主子受了涼,恐怕她也討不得好。


    沈妡就這樣想著,單手杵著桌案,喚來了貼身宮女,耳語幾句,不一會江以閑的身上就多了一件薄厚適中的披肩。


    淡紫色的,上麵繡著祥雲,以銀絲勾邊,不算華貴,但是別有一番清麗,和沈妡的今天的羅裙一個顏色。


    江以閑手裏握著披肩的一角,瑩白的手指和淡淡的紫色相交輝映,分外的奪人眼球,抬眼望去,隻見女主沈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眼裏閃過疑惑,但是還是微微勾唇,衝她點了點頭。


    這麽關心本宮?


    ————————


    “你再說一遍。母後,現在在何處?”端慧公主的身量未長齊,也不能指望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能有多高,就這麽坐在椅子上,小腳搖晃著,語氣帶著屬於她年齡的天真可愛,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舉辦了花宴,正在桃花園裏。”小路子暗自叫苦,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信息,為什麽自家主子的態度變得這麽異常?


    不過,似乎從今早一起來,主子就不正常了吧!


    好端端地為什麽去監視皇後娘娘?要知道皇後娘娘出自江家,手上的勢力可比主子多多了,一個不小心,別說監視了,直接被發現也是有可能的。


    “花宴?有很多漂亮的嬪妃?”端慧笑著道,“還有很多漂亮的舞姬?”


    小路子的頭越發的低了,他知道,每當自己主子這樣笑的時候,心情總是不怎麽好的,上次就活生生地把一個小宮女給剮了,那血淋淋的樣子,他至今都難忘。


    “母後可能不知道,那個桃花園,可是父皇的禁地啊,尋常人不得入內,怎麽想起在那開什麽花宴?”端慧把玩著手裏的鈴鐺,搖搖晃晃的,清脆的鈴聲從她的小手心裏滑出,“母後和本殿下是母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理應去看看吧?”


    嘴裏這樣說著,腳上卻早就邁著小短腿,向桃花園走去。


    不急不緩,鈴兒響叮當。


    小路子微微彎著腰,小心翼翼地跟在公主轎輦一邊,偶爾還暗暗偷看自己主子的臉色,好險這一路,自家主子都玩著手裏的鈴鐺,沒有任何反常的動作,就這麽一路風平浪靜地到了桃花園。


    平靜地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端慧公主駕到——”


    人未至,聲先到,小路子唱道。


    端慧?她來幹什麽?


    江以閑暗自皺眉,按理說,公主皇子們是不應該和後妃走得很近的,特別是受寵的皇嗣們,這裏一看就是妃嬪的宴會,皇帝來了,還能說是享樂,公主來了算什麽?


    端慧的眼睛極好,就算是遠在門口,也可以看見主位上皇後娘娘微皺的秀眉。


    唇角輕輕一勾,不理這些低位嬪禦的行禮,端端正正地走上前,行禮道,“兒臣端慧叩見母後——”


    呐,她似乎是喝醉了呢。


    白玉般的小臉,帶著微微的酡紅,不濃不豔,恰到好處,原本隻是淡淡的唇色,而今也變得妖豔起來,鮮紅欲滴,讓原本清冷的皇後娘娘,多了幾分想讓人□□的*。


    一個能讓人想到床的女人。


    端慧從小就知道,她自己很早熟。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能早熟到這個地步。


    母後,兒臣是來幫你的。


    別無二心。


    你,可要相信兒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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