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幾天,塗玉泉閑得發慌,幹脆收拾了衣服,迴老家。


    農曆六月初,過了農忙,又不到秋收,田裏除除草,打打秧苗,大部分人都是閑適的。塗玉泉一迴去,起新房子就轟轟烈烈的開展開來。


    原本在塗玉泉的囑咐下,建屋的地基都已經打好了,原來老房子的旁邊,一直到水井跟腳全被挖平,地上鋪了一層碎石子。


    村裏有一家人燒窯,做瓦片和磚。值得一提的是,他們家窯子裏燒出的磚都是青磚,青磚又叫火磚,在窯子裏比紅磚多燒好幾天,起的房子也要結實耐住得多。塗玉泉早就預訂了兩窯青磚,趁著天氣好,那家也早就燒出來了,塗大軍在家裏請人幫工,用兩匹騾子駝了好幾天才駝完。塗玉泉看著地壩外邊的那一大堆磚,按照他對房子得構想,遠遠是不夠的,於是又向餘家磚窯追加了兩窯。


    打地基是請人幫的工,隻供飯,不給錢,平日裏別人家有活兒,塗大軍也常常幫忙,所以村裏人在不耽誤自己家的活兒的基礎上都很樂意來幹活。現在起房子,按照塗玉泉的意思,要發工錢了。雖然請人幫忙一定能成,但起房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老讓人白幹活也不好。原本朱成英還有點心疼錢,在塗玉泉說錢他包全的時候就不再說話,塗玉泉心裏歎了一口氣。


    確定後,塗大軍去找人。農閑的時候,農村不好掙錢,現在塗大軍開出的工每天八塊,還包午飯,頓頓有肉的條件是非常誘人的,趁著農閑的近兩個月的時間裏,排除天氣原因不幹活,至少也能掙他三百塊,按照一塊二一斤的肥豬價錢算,不到兩個月就能掙到一頭兩百五十斤的肥豬!


    打地基的時候,塗大軍請村裏的老當公算了個好日子,如今正式動工,老當公又幫忙選了個好日子:六月初六。老當公算起來是朱成英的家兄弟,塗玉泉要喊他二舅舅,他說這天星宿好,宜動土建屋,發財致富,但屋子的整個方向要稍微調整一下,要背靠屋後麵兩座山中比較高的那一座山,在風水中叫做“靠著青龍不抬頭,順著白虎高萬丈”。塗玉泉不懂這些,但上輩子也聽到過一些算命的人跟塗大軍誇過家裏的坐場好,要是方向還向右邊白虎山扭一點就更好了……不說這些,塗玉泉對六月初六這個日子還是比較喜歡的,六月六,六六順!


    六月初六天氣晴朗,出著紅火大太陽,老當公二舅舅也來了,上地壩的時候就大聲說了一句:“新房子起了,日子就越過越紅火!”他的話音剛落,塗大軍就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鞭炮,掛在李子樹上劈裏啪啦的響了十來分鍾。塗家要起水泥板洋房,在村裏還是第一家,前來湊熱鬧的人在鞭炮聲落下後紛紛說些吉利話,塗大軍和朱成英高興的應承,迴以感謝。這是老祖宗傳承下來的習俗,在起新屋的時候,要和和氣氣、多說吉利話,日後住著房子得人才會順順利利,日子紅火。


    原料充足,除了磚,水泥、石灰、沙子、鋼筋都準備好了,來幹活的三十幾號人一起上陣,任務是幾位老工匠早就分配好的,塗大軍、塗玉泉打雜,新屋很快就到了上梁的時候。


    上梁就是房子起好了,架上橫梁,規矩也大得很。往年的老房子,會在橫梁上做一些標注,如房子的建造時間、家主姓名,可能還會在中點畫上一個五角星等等,做一些美好的寄望。塗家上梁就是抬上水泥板,做第一層的頂,第二層的地板,在劈裏啪啦熱烈的鞭炮聲中抬上去一塊,這個儀式就完成了。


    上梁是要吃酒的,村裏人以及親戚們都來慶賀。塗玉泉大方的殺了兩頭豬做菜,在這個臘肉將吃完、離過年豬還遠的時節,能放開肚皮吃肉就是最享受得事情。


    而令小孩子們最高興的事情是上梁的時候從梁上灑下來的零錢,角角分分,他們一窩蜂的湧上去搶,然後興奮的炫耀自己撿了多少……


    這裏根本沒有學前班,五歲的塗玉明下半年開始就要上小學一年級,這是塗玉泉建議的,他覺得小孩子早點到學校受教育會比較好。即使平時很少見到錢,幾乎沒有用過錢,但他也都認識。先前撿錢的時候,他在塗玉泉的慫恿下,也擁過去搶,但他哪裏是那些大孩子的對手,被擠到外麵,一個都沒弄到,還差點被擠滾了。塗玉泉一把扶住他,對著站在梁上幫著撒錢的幺爸大喊一聲:“幺爸,朝這兒撒!”於是碎碎的硬幣、紙幣紛紛往兩人頭上落,兩人嘻嘻哈哈地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搶了一大把,等別人湧過來的時候,趕緊退出去躲到角落裏數錢去了。大概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刺激得事,塗玉明對著地上這一小堆戰利品樂得見牙不見眼,慢悠悠的數完後,他歡喜的說:“哥哥,我們有四塊三角六分錢!”一臉滿足樣!塗玉泉總共準備了六十六塊六角六分的零錢。


    房子起得很順利,到七月初五的時候,二層又上了梁,不過這次不用大肆慶賀,就放了兩掛鞭炮。樓頂還會向上起一層,最頂上的不蓋板,直接蓋瓦,夏天的時候才涼快。


    另外,塗玉泉同時在地壩側外邊起的幾間豬圈、豬食房也快弄好了。這個豬圈並不像現在一般豬圈那樣,上麵圈下麵糞坑,而是把糞坑挖到側麵,水泥敷地和壁,還有一條引糞的溝,一條引氣的溝,事實上,那就是塗玉泉嚐試著弄的一個沼氣化糞池,上輩子零幾年的時候,沼氣池在他們村開始普及,家裏也是打的有的,塗玉泉就模仿了一下。


    對於村裏人而言,這一切都是新奇的,包括房子得樣式,沼氣池,那都是他們以前沒有見過的,最後唯一感歎的就是讀人書就是了不起!又有人說了,那誰誰還不是讀書人,人家就沒有塗玉泉這樣又掙錢又起房,還打沼氣池!在他們眼裏,將來會化糞產生可以直接燃燒的沼氣池顯然比別墅毛坯的房子要高科技。於是,誇讚一股腦兒對準了塗玉泉家的祖墳,從這一座那一座,後麵靠著什麽山,前麵對著什麽槽,遠處又對著什麽,山形怎麽樣,山行怎麽樣,地勢又如何,一點點分析起來,塗玉泉知道的關於祖墳的那點兒跟這個比起來,完全不夠說道。


    豬圈剛起好就投入到使用中去了,原因是塗玉泉用錢和強勢說服父母,把老房子拆了,挨著建新房,剛好還有時間,一鼓作氣,天氣好,時間好,起房子的材料和人都是現成的。


    於是老房子裏麵的東西都搬進了新房子得底層,裏麵已經能放東西了,除了沒有門,也不潮濕,床搬進裏麵,一家人也就住進了裏麵。老房子上拆下來的瓦片蓋到了新房的頂上,椽子檁子都剛好用了上去。老屋的牆壁被推倒,泥土被運到地壩外沿的小樹林裏堆著。


    起房的人一直都在感歎著天氣好,還是六月十幾裏的時候下過一點毛毛雨,到後麵天上幾乎是一點雲都沒起過,一天比一天晴朗。老屋地基上的起到一半的時候,問題終於來了。起房子是要水的,而且需求量很大。塗家在山上,後麵的幾口水井裏的水幾乎被用光了,天還沒有一點下雨的征兆!


    塗玉泉這才發現田裏的莊稼,主要是苞穀,幾乎才剛結坨就開始幹旱,如今都沒有怎麽飽粒兒。沒有雨水的滋潤,葉子都裹成了一根繩子。


    塗玉泉家裏沒有水稻,但可想而知,沒有充足水源的水田,情況想必好不到哪兒去。而村裏的水庫在陸陸續續的放水中,水位已經落下去一大截,然而,幹旱還在繼續。


    不論怎樣,起到一半的房子卻不能因此擱淺。


    山上沒有水不代表山下也沒有。起房子的隊伍裏分出來一組挑水的,專門到山下挑水,來迴一趟最少得二十分鍾,稍微慢一點就半個小時。盡管如此,起屋的速度也沒有慢太多。既然今年田裏的莊稼終究是要歉收,那就更要做好手頭這活兒,才能彌補那邊的損失。


    七月初九,塗玉泉專門進了趟城,除了了解縣裏和市裏的生意狀況,塗玉泉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從何黎到家的那個報平安的電話算起,兩個人已經有四十多天沒有說話了。塗玉泉走的時候沒有給何黎打電話,後來何黎打電話塗玉泉也總是不在。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還沒說話,塗玉泉就感覺那頭的人是何黎,心跳瞬間就加快了,原來竟然是如此想念。


    “泉兒?”似感應般的猜測。


    聽到這聲音,塗玉泉瞬間就落淚了。那種不是傷心,不是委屈,也不是感動和興奮,塗玉泉不知道怎麽形容心情,隻知道眼淚控製不住的大顆大顆的滾下來,滾過臉,從兩邊的嘴角,滑落到地上,啪啪啪啪啪……


    “是你麽?”那頭沒聽到迴答,懷疑的問了問。


    “嗯,是我。”聲音裏沒有半點一樣,不是裝的,不是故意壓製的,果然,塗玉泉解釋不清剛剛的眼淚的含義。“在做什麽?”


    “中午跟家裏的長輩們一起吃了飯,老哥送了我一輛車,剛剛去溜了一圈兒,剛剛迴來就接到你的電話了,你說巧不巧!”何黎高興的說,“你怎麽這麽久才給我電話,難道不想我嗎?我想你快想瘋了!”後麵一句,何黎一邊帶點埋怨,一邊又說著情話。


    塗玉泉也想他,但他怕說出來自己又要流淚,怕何黎發現。“我迴老家起房子去了,如今房子建了一半,會很漂亮很舒服,起好了請你來住?”


    “好啊!我的泉兒起的房子肯定是最好的,我當然要來住!”這位也是“咱家的”就是“最好的”的典型。


    “嗬嗬,對了,剛剛你說你哥哥送你的車,是什麽樣的啊?”塗玉泉問,上輩子最記不住的就是車的標誌和品牌,但他知道,何黎肯定樂的和他分享。


    “…………………………”啪啦啪啦劈裏啪啦。


    何黎關於他的車,講了一大堆,用天花亂墜來說也不為過,塗玉泉從中提取的有效信息是:軍隊裏淘汰的車改裝的。何黎要是知道自己把他嘴裏牛氣哄哄的寶貝座駕形容成這樣,不知道何黎會有什麽表情?那頭還在盡可能用牛逼的詞語形容,看不到塗玉泉無聲的偷笑。


    塗玉泉在何黎講話的空隙虛假的捧了幾句,何黎完全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問題,反而更開心了,許諾寒假塗玉泉去北京了一定帶他兜風,感受他寶貝座駕的魅力。


    塗玉泉嘴裏說好,心裏祈禱:希望到時候我不要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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