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一路伺候殷勤,將「許仙」送迴前院打茶圍的大廳。


    守門的龜公瞪大了眼睛:」我說六子,你不是送邱公子往後院去了嗎?怎麽又帶迴來一個?這誰呀?」


    說著,他就要伸手扒拉著看許仙的麵容。


    「少伸你的狗爪子!」


    六子將龜公手一把打開,沒好氣的扶著許仙就往裏走:「你還有臉問我,我那邊人還沒送到呢,半路上就遇到了這位公子,你們眉毛下麵那兩個窟窿眼兒是用來喘氣的嗎?這麽個大活人從麵前走過,甚至都走進後院去了,也沒有發現?」


    「啊?進了後院了?」龜公長大嘴巴。


    「行了行了,別裝了,沒看見就沒看見,六號就說六號,我又不是大媽媽,還有跟我假模假樣的?快快,去給這位公子準備個位置。」


    「得,我這就去!」


    龜公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但還是連忙答應不下來,一路小跑進去安排。


    幾分鍾之後,高寧控製的這個新的許仙,就已經跟一些飲酒作樂的客人們坐在了一起。


    六子殷勤的送來了一碗醒酒湯,伺候著高寧喝下之後,他便控製著許仙清醒了幾分。


    見客人眼神清明,六子滿臉堆笑的關切:「公子爺,你好一點沒有?」


    高寧沒說話,他看了看麵前桉子上擺著的菜肴和酒水,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放心,我沒醉!賞錢嘛,還記著呢!」


    高寧說著從袖子裏摸出了半錠銀子,隨手甩給了六子。


    六子連忙接過,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這……不是得有五六兩的樣子?


    打個茶圍也就一二兩銀子,就算做一晚上入幕之賓,也就是這個價錢了。


    這位爺竟然直接丟出來做賞錢?這也太大方了,不會是假的吧?


    想到這,六子連忙咬了一口。


    看著銀子上被自己咬出來的兩排牙印,頓時眉開眼笑,連連拱手作揖:「謝公子爺的賞,小的受之有愧呀,小子也沒做什麽……」


    「行了,少廢話,告訴你,你家公子爺別的沒有,就是銀子多!」


    高寧裝出一副豪氣的樣子,道:「去,把今天晚上還沒有挑燈的姑娘都叫出來,給在座的朋友一人發一個,我請客!」


    「啊?」六子傻眼了。


    他說話的時候本來就特意提高了聲調,以至於剛才還有些歡笑和聊天聲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超過二十雙眼睛都或好奇,或者探究的望了過來。


    反倒是守在旁邊等著伺候的龜公難得機靈了一迴,扯著嗓子喊道:「各位貴客,今天晚上咱們公子也高興,請大家一起開心開心,所有花銷我們公子爺包了!」


    他才不管高寧能不能掏得出錢,他隻想把這個功勞占下來,好等迴頭跟大媽媽見麵的時候,也有話說。


    大廳裏安靜片刻,隨後忽然爆發出叫好之聲。


    有幾個囊中羞澀的,當場便叫來了身旁的龜公和侍女,毫不客氣的下單點單。


    有講究的遠遠拱了拱手,有好奇的不停的打量,也有想一探究竟的,結伴上前,話裏話外探究高寧的身份。


    高寧順勢起身,大大方方抱拳道:「各位,相見即是有緣,今日高興,我包場,大家不用客氣。小弟之前也曾讀書,科舉不成轉而行醫,目前在錢塘縣開了一家小小的保安堂,大家若是有個頭疼腦熱,可去我那裏拿藥抓藥,保證成本價!」


    「許仙?你是許仙?」


    一個穿著書生長衫的年輕人有些愕然的站起身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就是本人,這位小兄弟認得我?」高寧故作疑惑。


    「前些日子我舅父換了腳疾,曾去保安堂看過病,當日你我有一麵之緣。可是不對呀,我怎麽聽說你被縣太爺抓進大牢了?」


    此言一出,周圍人都安靜了下來。


    高寧心說果然是小成了,本以為即便大大方方的亮相,想引起縣衙的注意,也得兩三天。


    沒想到出場不過十分鍾,就有人把他給認出來了。


    「被抓進大牢?」高寧一臉茫然:「兄台在說什麽?」


    那人見狀,竟也有幾分不自信了,想了想拱手道:「許兄莫怪,在家也是聽人閑言,或許隻是接上以訛傳訛罷了!」


    高寧搖頭:「定是認錯人了,許仙今日出城踏青,傍晚時分才歸來,直接跑到教司坊來喝酒,也不知道這傳言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當真離譜!」


    六子連忙打圓場:「定是一些無聊之人,隨意散播的,咱們不必理會,我聽說後廚弄到了幾條四腮鱸魚,全都是三兩以上的好貨色,這可是好東西,平常大酒樓都不一定有的。


    我去後廚給您弄幾條過來嚐嚐鮮!」


    「有心了!」


    高寧也不拒絕,直接從袖子裏一連掏出四塊整定的官銀,每一錠十兩銀子,齊刷刷的擺在桌子上。


    「這些你拿去,存在賬上,多退少補!」


    「好勒,我辦事,公子您就放心吧,保證妥妥當當,絕不會出半點差錯!」


    六子大喜過望,連忙將銀子都拿了過來,沉甸甸的銀子壓在手裏,心裏從未有過的踏實。


    此時高寧在他眼裏都放著光。


    這哪是公子爺,明明是財神爺。


    這四十兩文銀送上去,光是從媽媽那邊下來的賞錢,少說也得有七八兩的樣子。


    這公子要是每天晚上來這麽一出,老子不用兩個月,就能買上一套兩進的宅子,娶上老婆和小妾。


    此時,一股香風從外麵吹來,一大群鶯鶯燕燕走進大廳,現場的氣氛更是熱鬧起來。


    龜公很會辦事,其他的客人一人分了一個,多點也不給,剩下四五個質量最好的,全部安排在了高寧前後左右。


    過一會兒的功夫,高寧便陷入了溫柔鄉。


    這個給喂個葡萄,那個給喂個酒,這個揉肩捏手,那個掐尖揉背,耳邊軟聲細語,說說俏皮話,談談江湖事,還真是令人十分愜意。


    雖然穿越了好幾個世界,但是這種場麵,高寧還真是第一次應付。


    本以為與古代的女子不會有太多交流,哪知道這些專業的技術人員,一個比一個的會聊天。


    幾個人互相配合著,從頭到尾不冷場,每個人都緊著高寧,絕不會他有被冷落的感覺。


    準備小心伺候,用心服侍的感覺,還真是他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


    難怪古代的有錢人總是一個勁兒的往這裏跑,這難道不比會所嫩模相多了?


    ……


    中院,一片被竹林包裹的小院子裏,大媽媽張氏坐在桉子旁邊,手邊的木質托盤裏,整齊擺放著四個半銀錠。


    對麵,一個梳著山羊胡,穿著青衣小帽的老者,正拿著銀子翻來覆去的看。


    等了半天也不見迴話,張氏不耐煩起來,用帶著翡翠鐲子的右手輕輕敲了敲紅木桌子,道:「老關,你這前前後後看了也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時間了,能不能給句話?我那邊還有事兒等著呢!」


    山羊胡嘴裏嘖嘖有聲,小心翼翼的將手中銀錠放了下來,取過一張錦帕擦了擦手,一邊搖頭一邊歎息:「銀子我是早就看出來了,毫無疑問是官銀,隻是有件事怎麽也想不明白!」


    「哦?什麽?」


    「那許仙明


    明已經被抓了進去,衙門口甚至都要貼告示了,這第二個許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難不成真抓錯了人?可我聽說,上午那個許仙也是從保安堂裏麵抓出去的呀,這還能有假?」


    「什麽亂七八糟的!」張氏眉頭緊促:「是真是假輪得到你操心?當務之急是這幾錠銀子怎麽辦?


    那許仙隨隨便便扔出四十多兩銀子,看樣子,家底厚實的很,隻要我叫姐兒們伺候的好,指不定還能刨出來多少,甭管他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偷了銀庫,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把搖錢樹你丟出去,我不甘心!」張氏敲敲桌子,加重語氣。


    山羊胡搖了搖頭:「大媽媽,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咱們是教坊司,是官家衙門,你以為跟那些青樓園子一樣嗎?能認錢不認人?


    再說了,就算你從此人身上多弄來幾百兩銀子,上麵的大老也會多看你一眼嗎?可是這幾百兩銀子會落進你的口袋?」


    張氏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所以,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照規矩來,就算有找麻煩的上門,也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嘴!」


    「去,誰是刺蝟!」張氏不滿。


    山羊胡樂了:「刺蝟還不好?怎麽?想當狗?」


    「我看你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張氏狠狠的瞪了山羊胡一眼,端起托盤轉身便走,「今天晚上生意可忙,拜那許仙所賜,所有的姑娘都跳上了燈籠,你今晚給我少喝點酒,提前把賬算清楚。


    我這邊立刻打個人往衙門跑上一趟,看看知縣那邊怎麽說!」


    聽聞此言,山羊胡手一頓,一不留神就下了一根胡子,疼得呲牙咧嘴,不停的揉搓下巴。


    等他反應過來,張氏已經消失不見,他呆了半晌,隻能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哎呀,你說這過的叫什麽日子,不就是欠你一千兩百兩銀子嗎?這月整月拿我不當人嗎?每天一睜眼就叫我給你盤賬,還連喝酒都不給,作孽呀!」


    山羊胡嘴裏這麽說著,身體卻乖乖的走到書桉前,拿過早已經送來的各色單據,拉過算盤,快速整理起來。


    手上飛快動作著,思維全不由自主的發散了出去。


    這外麵的許仙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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