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飯嗎!說白了就是這麽一迴事。當然難就難在怎麽蒸,用什麽蒸。”


    “我這可是一滴水沒加,全是海鮮兌出來的高湯。再加上上好的菌菇、蚌肉、蝦仁、火腿做輔料,填在這條魚肚子裏,整條魚再鹽焗出來。魚肉的滋味還有湯水的鮮美,現在全都在這一肚子大米飯裏。這可是江西的萬年貢米,號稱是一畝稻花香十裏,一家煮飯百家香的貢品。”


    “用它占盡這海鮮風味,作這海鮮三爭霸的壓軸,你就說好不好吧。”


    這麽短的時間內曹瑋下了這麽大的苦心,弄出了這麽幾道別具一格的菜色。周芷若很難不說一個好字。尤其是最後這道蒸飯,更是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泛舟於漢江之上,那種捕魚就飯的清苦日子。


    “這道菜很好,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也不枉我這一片苦心。”


    能把這位姑奶奶伺候滿意了,對於曹瑋來說真是不大容易。好歹是一番苦心沒有白費,他嗬嗬一笑的,順手也就摸出了一個酒瓶出來。


    “現代的那些白酒洋酒估計你也喝不慣,所以我特意從市麵上搞迴來的上好汾酒。雖然平時我滴酒不沾,但現在這個時候要是不喝點,總覺得有些說不太過去。來,師父姐姐,我先敬你一杯。”


    “你有心了。”


    對於曹瑋,周芷若的心思一直很複雜。


    這是她收過的最有天分的弟子,也是她收過的最讓她頭疼的弟子。喜憂參半,再夾雜上一點來自陳靜儀的特殊記憶,到底是讓她對曹瑋有著一種別樣的情感。


    她不確定這份情感的真假,也不想去試探它的真假。有些事與其說出來,不如就讓它一直埋在心裏。


    師父和徒弟,這個身份其實就挺好。


    和曹瑋對飲了一杯,臉色隨即泛起了嫣紅。周芷若這個時候也是放緩了腔調,眼神隨即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今天之後,你我師徒怕是緣分將盡。作為師父,能隔著幾百年收下你這麽個徒弟,這是我作為師父的幸運。有你在,我到底是可以放心將峨眉托付給你了。”


    “師父你這話說的...”


    換做其他人,曹瑋大可以把這當成是玩笑話。因為和過去那種山高水遠不同,現在這個時代,你就是跑到地球另一頭去,隻要我想,我也依然能跋山涉水的跑到你麵前去。世界之大,並不能成為兩人之間的阻隔。


    但偏偏兩人之間的阻礙不是空間,而是時間。一想到過了今天,兩人之間就會隔上幾百年,甚至還要再加上一整個世界的距離。曹瑋也是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的,卻是連笑容都繃不出來了。


    “我...我會想你的。”


    “為師也會。不過這畢竟不是生離死別,你也不用這麽挎著一張臉。有道是緣起緣散,花開花敗。世人難免是要走上這麽一遭,隻不過你我師徒之間到底是來得太倉促了一點也就是了。”


    周芷若安慰了一句,又是給曹瑋滿上了一杯。隨後她一飲而盡,仗著酒勁,就把肚子裏的話給敞開了來。


    “阿瑋,你天資過人,本事已經很是高強。哪怕放在我那個兵荒馬亂的時代裏,也是天下之大盡可去的。再加上你這個人心思敏捷,機靈詭變,我也不怕你在往後會吃到什麽苦頭。”


    “然而唯獨有一點,我有些放心不下。那就是我怕你有時候會太過於良善了一些。”


    “良善?我還良善?”


    曹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感覺周芷若簡直是在跟他開玩笑。他手底下死的人怕是都有三位數了,他要是良善了,那死在他手底下的那些倒黴鬼要找誰說理去啊。


    這話不能明說,但那副反對的意思卻很明確。而對此,周芷若隻是微笑著的一搖頭。


    “我這良善不是指你對那些醃臢之輩。對那種人良善不叫良善,那叫作惡,是天底下最大的惡。你對他們良善一分,他們便能借著你這一分良善去迫害更多的人。所謂我不殺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這筆賬真要算下來,都該算到這種愚善之人的身上。”


    這話曹瑋讚同。並且感覺周芷若這話是意有所指。因為要說這種愚善,別的不多說,張大教主是排的上號的。


    想到這,曹瑋一下子就起了點探究的心思。也是借著這股酒勁,他悄摸摸的就試探了起來。


    “師父姐姐你這麽說,是不是一時間想到了當年往事,然後有感而想啊。”


    “就你事多...”周芷若醇紅著臉頰,媚眼如絲的白了曹瑋一眼,倒也沒有否認他的猜想。隻是她的迴答,到底還是和曹瑋設想中的有些不大一樣。


    “想當年,我曾經勸過我那故人。如果他肯狠了心,處置掉明教中諸如楊逍這類醃臢之輩,再和那個蒙古郡主斷絕掉往來。那麽憑借他外祖攢下的兵力,再加上他明教教主的名分大義。未必不能成為天下爭雄者之一。”


    “介時,我再以當年郭靖夫婦留下的財寶兵法相贈,以峨眉武當兩派精英共襄盛舉,他未嚐沒有機會一坐天子那個位置。但可惜,優柔寡斷,婦人之仁。要說為了他義父也就算了,可他連他明教裏那些作奸犯惡之徒都不肯下手,隻因為他們叫他一聲教主。這種人,便是托付他再多,也注定難成大事。”


    說到這,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對著曹瑋就是語重心長的來了這麽一句。


    “阿瑋,你可千萬不要學他。如果學了他,就算是有蓋世的武功,也到底是要畏首畏尾,蹉跎意氣。別說英雄了,便是豪男兒怕也是做不得了。”


    “這...師父姐姐你放心。我覺得吧,我和那個張教主本質上是兩類人。我可幹不出他那種事情...”


    “兩類人嗎?”


    穀詆


    “這不是當然的嗎。換做是我,我可不會對當年的六大派留什麽手。說句不那麽好聽的,但凡是當年武當山上做出那種恨事的,有一個算一個,我都要讓他血債血償才行。別說他們被人利用,難道被人利用了,逼死張翠山和殷素素的就不是他們了嗎?”


    曹瑋是酒興上了頭,他這種不喝酒的人想要千杯不醉,的確有點困難。雖然說他們習武之人可以靠內力把酒勁給逼出去,可有這功夫還喝什麽酒啊,肥宅快樂水不比喝酒來的有意思?


    周芷若現在也有些上頭。她有些懷疑曹瑋這是在裝瘋賣傻,但她沒有證據。


    因為話是這麽說,但別忘了,當年的六大派可是還有他們峨眉一個。也就是說他這麽一耙犁的等於把自己的師祖滅絕師太也給一下去圈了進去。


    這可是妥妥的大逆不道,擱正常情況下她都可以請門規了。但他要擱這說自己喝醉了,你也不能因為他的這種醉話就要定他的罪不是。


    周芷若還沒有那麽的蠻不講理,所以她也隻能是順手夾了一筷子吃食,一把就塞進了曹瑋的嘴裏。


    “哪來的這麽多牢騷,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閉嘴,聽我說!”


    “你說,你說,我聽著就是了...”


    囫圇吞咽著,曹瑋連忙擺了個乖巧模樣。對此,周芷若也是不好再給他擺臉色的,隻能是繼續說道。


    “你平日裏有這份果決是應該的。我們江湖中人雖說行俠仗義,但不能讓一個俠字給捆了手腳。那是蠢,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豈能畏首畏尾。在這一點上,我倒是對你有幾分信心。但...”


    “但什麽?”


    “你這人,總也是有心軟的時候。”


    “之前救那些孩子就是這樣。我也不是說見死不救,而是有時候你真就是想要救他們,可卻無能為力...這時,你該如何。飛蛾撲火?那也不過是多一個死傷而已,難道是什麽好事嗎?”


    周芷若這話說得是有些語重心長,她明顯是希望曹瑋能改。但改?能改就不是他曹瑋了。


    嗤笑了一聲,也不管周芷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曹瑋自顧自的就嬉皮笑臉了起來。


    “師父姐姐,這你也好意思說我?當時那情況,你不是和我一樣的嗎?”


    “這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的。要說不一樣,也就是師父姐姐你覺得我不行。可行不行,難道我自己不知道嗎?”


    嘴裏一邊輕描淡寫的反駁著,曹瑋一邊就殷切的給周芷若添上了一杯酒。他顯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而這也是讓周芷若一下子就氣餒了起來。


    兒大不由娘,她此刻的想法也是類似。況且,她也有些明白曹瑋的心思。


    有些事,或許知道成不了。但如果成不了就不去做,那這人做的還有什麽心氣?


    曹瑋是個有心氣的,她能看明白。所以到最後,她也隻能是一臉無奈苦笑的。


    “算了,我也知道勸不了你。喝酒...”


    一杯又一杯,師徒倆難得這麽融洽的。卻是一口氣從晌午喝到了夜裏。


    而都已經是有些忘卻了彼此關係的,曹瑋都開始得意忘形的跟周芷若說起了自己年少時的放蕩事情,而周芷若也是毫無顧忌的拿出了自己這些年行走江湖時的軼事。


    時間很快的流逝,轉眼間就到了周芷若來時那天的時分。


    而隻見聊得正盡興的周芷若陡然間的一個迷鈍,整個人就仿佛是一場大夢初醒一般的,卻是一下子就抓住了曹瑋的手。


    “阿瑋?”


    “怎麽啦,師父姐姐?”


    “我不是她,我是陳靜儀啊?”


    “啊?”


    這就走了?曹瑋一時間有些驚愕,同時腦子裏尚且有些混沌的他也是有些懷疑的就張嘴問了一句。


    “真的假的?你怕不是在唬我吧。說吧,你怎麽證明?”


    證明?這你讓我怎麽證明。


    心裏一個錯愕之下,陳靜儀一下子就來了脾氣,然後她二話不說,抓著曹瑋的領子就把他給揪了起來。


    “你要證明是吧,行,跟我來,我證明給你看...”


    “等等,這不是去臥室的路嗎?你要幹嘛?雅蠛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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