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曹瑋總算是迴到了家裏。而剛一進家門,他就看見了正以一個半死不活的姿勢癱在一把椅子上的達叔。


    達叔眼下的情況看起來挺糟糕。雙眼無神呆滯,兩個眼眶發黑到就跟熬了好幾個通宵一樣。再加上已經有些深陷下去的腮幫子,你就是告訴曹瑋他是剛剛從阿富汗迴來的難民他都相信。


    可問題是,他和達叔分手也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所以他還真是想象不到,這一個晚上的功夫達叔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達叔,你這是...”


    “阿瑋,你終於迴來了!”哼哼唧唧的站起了身,達叔步履蹣跚的走上來,然後一把就撲進了曹瑋的懷裏。“你要是再不迴來,我就不用活了啊。”


    “怎麽?達叔,你難道以為我卷款跑人了?不至於吧,我這麽沒有誠信的嗎?”


    曹瑋大概是猜出了達叔的意思,當下也是不滿的抱怨了起來。


    而達叔這個時候也是很幽怨的看了曹瑋一樣,然後就委屈巴巴的說道。


    “不是啊,我看著你這麽長時間沒迴來,擔心你出事嗎?還有啊,你要是再不迴來我可就真的完蛋了。因為我現在已經是傾家蕩產,全身上下連一百塊都沒有了啊。”


    “不是吧?”一聽這話,曹瑋下意識的就表示出了懷疑。“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你手上的籌碼不是還有好幾十萬嗎?”


    “輸...輸光了...”


    就好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達叔小心翼翼的看了曹瑋一眼,方才猶猶豫豫的道出了真相。而聽到這話,曹瑋瞅了他一眼,倒也是沒多說些什麽。


    “好吧,輸就輸了。反正九牛一毛。不過,你也不至於說我不迴來你就完蛋了這麽離譜的話吧。”


    “那個...我還欠了高利貸十萬塊,也輸光了...”


    這可就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大驚喜了。


    曹瑋根本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還能有這種神奇的展開,而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嘴角一抽,他就已經是對達叔做起了死亡凝視來。


    “達叔,你可真是給我準備了個大驚喜啊。我說過什麽來著?十賭九輸...你輸錢也就算了。可你居然還敢借高利貸,怎麽?你是不知道借高利貸的那幫子人的厲害是吧。”


    “人家也不想的嗎?”擺出了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樣,達叔也很是委屈的為自己爭辯了起來。“我也是想為你打掩護才拉著羅蘭度那個混蛋去賭了幾把,結果運氣真是太背了,怎麽賭怎麽輸,等我迴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倆就已經是輸得精光了。羅蘭度那個混蛋當場就跑路了。而我那個時候也是有些上了頭,想著怎麽也要把輸的那筆錢給撈迴來吧,所以就...”


    “所以你就借了錢繼續賭?你這可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替達叔把話說完,曹瑋一下子就感覺到了頭疼。那點高利貸倒是小意思,關鍵是他怕達叔沾染上了這樣的惡習。


    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有人因為賭博而傾家蕩產,家破人亡。而曹瑋自然不希望達叔會是其中的一個。


    所以他當即就是板起了臉,一邊凝視著達叔的雙眼,一邊就對著他質問了起來。


    “達叔,高利貸好說,不過是十萬塊而已,就算是再多幾倍都也隻是小問題。可是,你這爛賭的毛病,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白嗎?”


    “不賭了,不賭了。打死我也不賭了!我發誓還不行嗎?”


    達叔現在隻想盡快的解決這個問題,他可不想被高利貸給討債上門來。


    眾所周知,這年頭的高利貸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遠不是後世的那些倒黴蛋可比。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他自然是想要盡快的擺脫掉這樣的麻煩。


    達叔雖然這樣做了保證,但曹瑋卻並沒有從達叔的話語裏感覺到多少的誠意,這讓他心裏有些將信將疑。


    而也是為了確保達叔真的不再犯,他留下一句等著,就迴到自己屋子裏開始扒拉了起來。


    “我靠,你在搞蝦米?”


    達叔這邊還在奇怪曹瑋的動作,那一邊曹瑋卻是直接拿著幾座靈位來到了大廳裏的供桌前。


    供桌上供著的是一堆曹瑋壓根不認識姓名的家夥,當然,他也知道這些人是達叔的搭檔,把他們立在這裏,也是達叔的一分善心,省得他們成了孤魂野鬼之後,逢年過節連個燒香的人都沒有。


    曹瑋沒吭聲,而是擺正態度的先拜了一拜,然後稍微挪動了一下這些靈位的位置,在上麵空出了幾行來。到這個時候,他才畢恭畢敬的把手上的牌位給請了上去。


    曹達華探頭一看,隻見被曹瑋擺在最上麵的靈位上清楚的寫著——“全真北辰觀第十七代觀主顕曾祖考曹公諱教性府君之神位。”


    看到這,達叔眼睛瞬間一突。雖然說十來歲的時候他就跟著他母親離開內地來了香江,但他卻也還清楚記得,這是他逢年過節就要跟著他那個死去的老爹上香供奉,屬於他爺爺的那個牌位。而這位都請出來了,剩下幾位他根本不用猜就能猜得出來。


    “全真北辰觀第十八代觀主顕祖考曹公諱永安府君之神位。”


    “顕祖妣曹母楊孺人閨名淑英之神位。”


    這是曹瑋的爺爺和奶奶,也就是曹達華的親生父親還有他的大娘。然後是曹瑋英年早逝的父親和母親。


    “先孝曹公諱圓定府君之神位。”


    “顕妣曹母馬太孺人閨名莎之靈位。”


    當然,其中還有一個,也是曹達華最在意的——“顕祖妣曹母劉孺人閨名若熙之神位。”


    這是曹達華的生母,也是曹瑋爺爺當年在戰爭時期裏遇到的第二個妻子。雖然說後來陰差陽錯之下,兩人分隔兩地至死不能相見。但這個牌位,到底還是讓他們在身故之後又重新的走到了一起。


    這種事情,曹達華是想都沒有想過的。而眼下這一幕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他一下子就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這...這是什麽意思啊,阿瑋。”


    “既然我都過來了,那肯定也是要把祖宗的牌位給帶上的。正好,今天就把祖宗們請上來,也是讓你當著他們的麵把剛剛發過的誓給再說一遍。列祖列宗在上,達叔,你這一迴總不能還有什麽僥幸心理了吧。”


    這一招,突出的就是一個絕字。


    假使說曹達華是什麽數典忘祖,連自己親媽是誰都能忘得幹幹淨淨的不孝子。那這一招對他來說絕對沒用,他閉著眼睛都能發個七八個毒誓出來。


    可問題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不管是對他從小就敬畏在心的父祖,還是對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母親,他心裏都存著一份念想。而這自然就讓他覺得壓力山大的,汗水一下子就從額頭上浸了出來。


    “阿瑋,要不要玩得這麽絕啊。”


    “這是為你好啊,達叔。不這麽做你怎麽能逼自己引以為戒,徹底戒掉這個惡習?我可不想哪一天因為你欠了一屁股債的要去給你收屍。所以,聽我一句勸,你就認了吧。”


    話說到這份上,曹達華已經是無路可走。而也是意識到了曹瑋的一片苦心,以及眼下這種列祖列宗的牌位立在那裏的屬實是讓他有些心中惴惴。所以幹脆眼一閉的,他就扯著嗓門的大聲發起了毒誓來。


    “列祖列宗在上,我曹達華今天發誓,此生決不再賭。如有違此誓,就讓我...”


    “就說一輩子摸不到女人好了。”


    看到達叔在最關鍵的時候卡了殼,曹瑋立馬熱心的補上了一句。而這話一出,達叔瞬間不敢置信的迴頭一瞪,眼睛裏的悲憤噴薄欲出的幾乎就是想要殺人一般。


    但這沒用,曹瑋可不吃這一套。而曹達華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一步了,自然是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所以他也隻能是硬著脖子的恨恨說道。


    “如果有違此誓,就讓我一輩子摸不到女人!這總行了吧。”


    “行,當然行。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嗎?”


    拍了拍達叔的肩膀,曹瑋也是本著一個打一棒給一個甜棗的原則,直接遞了個紅包過去。


    而看著這個紅包,曹達華卻是不屑哼出了聲。


    “靠,你當我是小孩子啊。隨便塞個紅包就想打發我啊。我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


    “不吃就算了,本來我還想告訴你,這裏麵是一張花旗銀行的銀行支票,裏麵有兩千萬來著的...”


    話音剛落,達叔瞬間一個飛撲,以一個與他身體全然不相符合的敏捷身姿,一下子就把那個紅包從曹瑋的手中撲了下來。


    而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是一張支票。一連串的零一下子就讓他晃花了眼,而他的表情也是在這一瞬間的就變得蕩漾了起來。


    “兩千萬啊,兩千萬!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啊。”


    “不對,你小子會這麽好心,給我這麽一大筆錢花?”


    見識過曹瑋的手段,達叔總算是留了一個心眼。而麵對他的質疑,曹瑋也是坦白的說道。


    “錢對我來說意義不大,不過目前來說,我還需要用錢來支撐一下我的研究。所以這兩千萬呢,暫時算是我們叔侄倆的生活支出。也不是讓你亂花,最起碼的,你也要先買一座像樣點的房子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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