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那副憔悴不堪的樣子,又令他心如刀割,她根本就不是那個他認識的小鳥了……她所遭受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他真的好後悔,要知道在九州時就該把她強行帶走……

    “肩上的傷,疼得厲害嗎?”成範沒有忽略她微微皺眉的表情。

    她點了點頭,一碗粥吃下去,似乎也恢複了一些體力,“疼,不過應該沒有大礙了,隻是,,我想以後可能不能拿刀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不能拿刀就算了,以後我也不會讓你再拿什麽刀了。”成範放下了碗,那絲優雅的笑容又在他臉上漾開。他從懷裏拿出一方熏了香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著小雪的嘴角,擦著,擦著,忽然停了下來,凝視著她,緩緩道:“現在開始,輪到我來守護你了。”

    他的眼神溫柔中帶著堅定,那在眼中緩緩流動的一池春水讓小雪無法思考,兩人就這麽互相凝視著,成範的眼神好認真,他的表情一點不象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她的內心深處,似乎也有什麽在一點一點的融化,可是,她現在是俘虜,她又怎麽能連累他,已經失去了太多,她不想連他也失去了……

    “我,不用你保護,你走吧,快迴平安京吧。”她一咬牙,下了逐客令。

    成範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聲道:“哦呀,小鳥,你還是很關心我的,不過不用怕連累我。”他的嘴角微揚,道:“我會迴去,不過要帶上你,是我們一起迴去,明白嗎?”小雪微詫的看著他,為什麽,他總能輕而易舉的看透她的心思。

    “好了,你就先休息吧。”他扶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看她閉上眼睛,才放下心來。

    “成範,謝謝你。”她閉著眼睛低低的說了一句,不知為什麽,心裏好像舒坦了一點。半天沒有聲響,她有些疑惑,剛要睜開眼睛,忽然眼睛上一熱,好像有什麽覆了上來。“不要睜開。”成範低低的聲音響起,炙熱的唿吸就在她的眼皮之間,她的臉一下子燙了起來,成範在吻她的眼睛……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他灼熱的唿吸令她的眼睛癢癢的,心裏,卻是一陣莫名的悸動,至少,還有他,還有他在她身邊……

    “這樣才乖。”他的嘴唇終於離開了她的眼睛,微笑著看了她一會,往外走去,小雪更不敢睜開眼睛了,許久,她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麵似乎還遺留著成範嘴唇的餘溫——

    成範剛出了門,就對門外的人稍稍點了點頭,

    道:“九郎大人,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義經的臉色有些發白,隻是問道:“她,吃了嗎?”,在看到成範又點了一下頭,不由舒了一口長氣,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中納言大人,這次真是多謝您了,您一路也勞累了,不如早點歇著吧。”他一來,小雪就肯進食了,義經的心裏雖然有些酸澀,但還是心存感激。

    成範淡淡一笑,道:“在歇著之前,我想和九郎大人單獨談一談。”

    義經一愣,看向成範,成範那優雅的笑容後卻有著一絲不能拒絕的意味,“怎麽樣,九郎大人?”他的笑容依舊,語氣裏卻有一種壓迫感。

    “好,請隨我來。”義經點了點頭。

    橫生枝節

    “九郎大人,你打算怎麽做?”成範抬眼看著義經,開門見山的問道。義經看了看成範,道:“總之,我是絕對不會把她送去鐮倉的。”他頓了頓,又道:“我要把她留在身邊。”

    “抱歉,我要帶她迴去。”成範淡淡笑著,語氣中卻是不可抗拒的堅定。義經一驚,盯著成範,脫口道:“不行。”

    成範似乎猜到這樣的迴答,神定氣閑的看著他,緩緩道:“九郎大人,請別忘了,你是源氏的人,也別忘了,親手毀了平家的人——是你。”他看著義經發白的臉色,又道:“那麽,她又怎麽可能乖乖留在你身邊。”

    義經盡量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沉聲道:“我知道,但是我隻是想保護她,我想盡我的力不讓她再受到傷害。”

    成範的眼中閃過一絲緩和的神色,半晌,仿佛不經意般輕輕說了一句:“放了她吧。”義經又是一驚,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話來。

    “放了她吧,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的話。”成範臉上的笑容也淡淡隱去,“我不否認你可以保護她,但是如果和你在一起,每次見到你,都會喚起她心中最悲慘的迴憶。她內心的傷,隻怕永遠也痊愈不了,這樣的她,隻能一直在痛苦中掙紮。你忍心嗎?”

    義經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如果和你一起,日日夜夜,我都會生活在痛苦之中,你明白嗎。他的耳邊又迴響起小雪說的話,的確,這樣的小雪永遠也不會幸福,她的傷痛,正如成範所說,也許一輩子都好不了,可是如果讓她離開,那麽此生此世,也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想到這裏,他的心又開始絞在一起,滲著一陣一陣的刺痛。

    “我會帶她迴去,如果她不喜歡京城,我

    會帶她去一個她喜歡的地方,用我一生的時間替她好好療傷。”看著義經掙紮思索著的表情,成範的語氣柔和起來。

    “成範大人,您——喜歡她嗎?”義經猶豫的問出了這句話。

    “喜歡,非常喜歡。”成範的唇邊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隻可惜我明白的太晚,現在我最怕的就是失去她,所以——我一定要帶她迴去,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那麽,您也會放棄京中的官職?”義經又問了一句。

    “不錯,我不能再讓自己後悔一次了。“成範的笑容依舊。

    義經沉默著,這樣喜歡著小雪的他,這樣可以拋棄一切的他,也許比自己更適合治愈小雪的創傷吧,是自己一手造成了這些創傷,讓成範帶她走,遠遠離開這俗世紛爭,也許是自己唯一可以彌補給她的吧……他舍不得,舍不得她走,舍不得她傷心,舍不得她流淚,但是,更舍不得她永遠失去笑容……永遠生活在痛苦中……

    想到這裏,他緩緩抬起頭,深深的看著成範,道:“成範大人,請一定,一定要讓她幸福,拜托了!”說完,他低低的俯下了身去,“拜托了!”這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裂的聲音,很輕,很輕。

    成範的臉上也有些動容,忙伸手扶起他,道:“九郎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謝謝。”義經的聲音有一絲顫抖,抬起了頭,眼中似有淚光。

    “不過,你兄長那邊,恐怕不好交代吧。”成範又隱隱的替他擔心起來。

    義經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管怎麽樣,我是絕對不會把小雪送到我兄長那裏去的,我早就決定了。而且……平家都已經不存在了,我想兄長也不會在乎區區一個俘虜吧。”

    成範點了點頭,道:“那麽,我會盡快帶著她離開的。從此以後,這個世上既沒有鬼麵,也沒有平雪子這個人了。”

    又遇賴朝

    此時的小雪,已經隨景時到達了鐮倉。和平安京相比,鐮倉少了幾分繁華,但是城裏卻是秩序井然,一片平和景象。

    穿過熱鬧地帶,景時帶著她在一座不大的府邸前停住了,小雪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裏看起來似乎要冷清一點,除了門外守衛的武士,幾乎沒什麽人。府邸看上去也是清靜的很,簡潔不失雅致。

    進了府邸,迎麵走出來一位容貌清秀,潔白昳麗,爾雅大方的年輕女子,她朝景時行了個禮,輕聲道:“景時大人,

    這位就是您說的那位小姐嗎?”

    景時點點頭,冷冷道:“不錯,千手姬,以後就要拜托你照顧她了。”

    那女子婉爾一笑,道:“知道了,景時大人,那我先去準備一些食物吧。”

    看著那名叫千手姬的女子離去,小雪一臉困惑的望向景時,道:“為什麽?為什麽不把我關在牢裏?”

    景時冷若寒冰般的眸子掃了她一眼道:“鐮倉公心存慈悲,連重犯平重衡也隻是被軟禁在另外的府邸中,對你自然也不會差到那裏去。不過——”他話鋒一轉,“恐怕你們的日子也不多了。”

    心存慈悲,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簡直是笑話,隻是不想落下苛待俘虜的惡名吧。結局是不會變的,一個都不會放過,她仍然記得賴朝說這話時的冷酷表情。

    “這裏是哪裏?”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是我的別邸,你就在這裏呆著吧,我要先向鐮倉公去複命去了。”他扔下這句話,就轉身朝門外走了出去。

    “小姐,不如先吃點東西吧。”千手姬不知什麽時候又走了過來。

    小雪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不吃了,還有,你叫我小雪吧。”

    她笑了笑道:“不行,怎麽說你也是平家的小姐,我是不能直唿你的名字的,這樣吧,您不如先去休息一會吧。”

    什麽平家的小姐,現在隻不過是階下囚。小雪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隨著她來到了房裏,房間布置的整潔雅致,小雪不禁苦笑一下,這還真不象是個俘虜呆的地方呢。

    “謝謝你”小雪輕輕的對她說了一句。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柔和,忽然道:“平家的小姐和公子都是溫和有禮的人呢。”

    小雪心中一驚,平家的公子,在鐮倉的似乎隻有重衡,她連忙問道:“你見過平家的公子?是哪位?”

    “左近衛權三位中將平重衡大人,我曾經在他所在的府邸照顧過他。”在提到重衡的名字時,千手姬的眼中溫情脈脈,“他真是位美好的人呢。”

    “那,重衡哥哥,他好嗎?他瘦了嗎?憔悴了嗎?住的慣嗎,吃得慣嗎?”小雪一聽她照顧過重衡,不由激動萬分,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大串問題。

    “重衡大人身體尚好,隻是精神憔悴。”聽到她的迴答,小雪的心口一緊,想必重衡哥哥也得到平家在壇之浦慘敗的消息了吧,他該是多麽悲傷,多麽痛苦,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安慰他的

    人,隻能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心痛,一想到這裏,她的心也痛了起來,重衡哥哥,好想見一麵啊,好想——

    景時在向賴朝複命的時候,並沒有漏掉賴朝眼中的那抹複雜的神色,那其中似乎有焦急,有喜悅,有矛盾……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中的變化讓景時暗暗吃驚,憑直覺,他忽然覺得賴朝會把那個小雪的女子一直留在那裏,可是他不能容忍,畢竟是她親手殺了他的兒子,這仇恨,他是不會忘記的。

    “景時,一切都安排好了嗎?”賴朝的聲音把他從思緒紛紛中扯了迴來。

    他趕緊低頭道:“大人,一切安排妥當,那府邸是在下的一處別邸,應該沒有人會發現鬼——她在那裏。”

    賴朝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暫時就讓她呆在那裏吧。”

    “那麽,大人,”景時又忍不住問道:“您準備怎麽處置她呢?是處斬還是……?”

    賴朝抬起眼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刀刃般銳利的眼神令景時心中一寒,立刻住了嘴。

    “怎麽處置,我自會安排,不過你該知道如果有別人知道她的下落,那麽……”

    “這個在下明白,在下絕不會對別人提起一言半語,尤其是在政子夫人麵前。”他急忙迴答。

    “行了,你也辛苦了,先退下吧。”賴朝的臉色緩和了一點。

    “是,是,在下告辭了。”景時也巴不得早點退下,鐮倉公總是會給他一種壓抑的感覺。他看起來十分重視那個女人,似乎根本沒有把她當成俘虜看,而且似乎也不打算處置她,難道他對那個女人……

    賴朝目視著景時離開,站起身來,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麽在湧動著,小雪,馬上就能見麵了……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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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就過了幾天,這天傍晚時分,小雪坐在迴廊裏,靜靜的看著庭院裏的叢叢橘花發呆。重衡哥哥此時就和她同在一座城中,他究竟怎麽樣了,成範不知有沒有迴平安京呢,他看見自己留下的紙箋,一定生氣了吧。賴朝把自己軟禁在這裏,想必是等著要處置她吧,他會怎麽處置她呢,是斬首,還是別的更嚴重的處置?

    “小姐,夜深露寒,您就早點去休息吧。”千手姬款款而來,微笑著對她說。小雪看了看她,輕輕點了點頭,“謝謝,我這就迴房了。”

    鐮倉的夜晚似乎比九州的夜晚更涼一

    些,尤其是這樣的深秋時節,也不知是天更冷,還是她的心更冷。迴房之後,她就躺了下來,頭隱隱的在痛,可能是剛才受了涼,沒過多久,就昏昏的入睡了。

    就在她入睡後不久,有一輛普通的牛車停在了這所府邸門口。卷簾一挑,從牛車裏緩緩走下來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頭戴一頂純黑色的絲質立烏帽,身上所著的那襲高貴的藤紫色直垂上繡著精致的仙鶴圖案,咋一看象是一位夜遊歸來的公卿,但當他抬起頭時,那硬朗俊秀的挺鼻薄唇,幽深似海的深褐色眼睛中那利如刀刃的眼神,立刻就讓人覺得他絕不是一位普通的公卿,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非凡氣度似乎與他所乘坐的那輛牛車格格不入。

    門口的侍衛們一見是他,立刻惶恐的低頭行禮,他輕輕點了點頭,便徑直走了進去。

    “啊,大人……”在迴廊上剛好遇見他的千手姬也嚇了一跳,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大人,這麽晚您怎麽來了?”

    “嗯,我隨便來看看,那位叫小雪的小姐在這裏還住得慣嗎?”他淡淡的問道。

    千手姬趕緊點了點頭道:“她一切都好,隻是沒什麽胃口。”

    “她的房間在哪裏?”他問道。

    “在這裏,請隨我來。“千手姬連忙帶著他來到了小雪的房間門口,待站定後,又道:“小姐可能已經睡了,我這就進去通報。”

    “不用了,你退下吧。”他低低道。

    “可是……”她詫異的看著他。

    “退下。”他的聲音雖輕,卻根本不容她再有任何質疑,她自然明白自己不該再多嘴,“那麽,千手姬告退。”說完,就快步朝迴廊外走去。

    他站在門口,心裏那熟悉的感覺似乎又湧了上來,一想到立刻就能見到那個女孩,心情居然有些激動起來。

    他輕輕的拉開移門,慢慢的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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