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那侍從的迴答令小雪一陣失望。她插嘴道:“那麽他什麽時候迴來?”

    “應該快迴來了。”侍從迴答完,一抬頭,忽然看著小雪的後麵,喜道:“九郎大人迴來了!”

    牛若!小雪忽然感到臉上有些熱了起來,渾身也緊張起來,一時竟沒有迴過頭去。

    “九郎大人,這兩位是來找您的。”那侍從行了行禮道。

    “找我的?什麽人?”果然是牛若清脆又帶著一些磁性的聲音。

    “遮——那——王,是我。”坐在馬上的義經一聽這聲音,身子一震,在他的記憶裏,隻有一個人才會發出這樣軟軟的帶著長音的聲音。

    正想著,那著藤紫色便服的年輕人已經轉過頭來,白瓷般精致的臉上,一雙琥珀色水晶般的眼睛灼灼有神的含笑看著他,粉紅的唇邊還漾出一個調皮的笑容。他的唿吸也加快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雪——”他從喉嚨裏擠出了兩個字,卻不知道接下去再說什麽了。

    小雪此時也笑吟吟的打量著義經,元服後的義經頭戴折烏帽,一襲石竹色直垂襯得他益發成熟,秀美清雅的眉目間逸動的靈氣讓小雪立刻想起了四個字,宛如朝露。

    “喂,別發呆了,看見我來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小雪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義經已然反應過來,他趕緊翻身下馬,一迭聲問道:“小雪,你怎麽來了?還有,你怎麽穿著男裝?發生什麽事了?”

    她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道:“這麽多問題,我答不過來,我很累,可不可以讓我休息休息呀。”

    “啊,對,你看我都糊塗了。”義經微笑著說。

    “哦,是不是看見我來太高興,太興奮了。”小雪調侃著說道,義經臉上微紅,笑道:“快隨我進來吧。”

    “九郎大人,您還記得我嗎?“被晾在一邊的三郎,趕緊插了一句話。

    義經轉頭看去,微笑道:“伊勢三郎,是你。我自然記得你,上次我來陸奧的時候就是乘坐你的船。”

    “九郎大人,請允許我做為你的家臣一員吧!”三郎忽然行了個大禮,朝義經跪了下去。義經趕緊扶起他道:“你先進來再說吧。”

    在義經走到自己身邊時,她好像又聞到了那縷淡淡的梅香。

    =========================

    幾

    天來,小雪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全告訴了義經,當然略去了三兄弟的那段,隻說是逃避婚事才來了陸奧。義經自然就讓她先住下來再做打算了。

    在這幾天裏,小雪與義經的一些家臣們也混熟了,唯有一個武僧打扮的武藏坊弁慶總是沉著一張臉,不怎麽好相處。聽說他武藝十分高強,以前處處找人單挑,揚言要收集一千把大刀,結果在五條大橋和義經相逢,敗在了義經手下,從此就臣服於義經了。也不知道現在義經的功夫有多厲害了,如果讓他教幾招,一定受益匪淺吧。

    在她的死纏濫打下,義經每晚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教她一些招式,他自創的二刀流比較注重實用,結合小雪的輕靈劍法,正好相輔相成。

    “啊,不行了,停停!”,庭院裏,小雪和義經比劃了十多招,就被他的攻勢逼的節節敗退。

    義經微微一笑道:“小雪,這麽快就認輸了”

    小雪不服氣的瞪了他一眼,道:“再來!”

    義經把刀一放,走到一邊坐了下來,道:“坐下來休息一會吧,女孩子很少有你這樣的愛好吧。”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小雪一笑,也把劍放下,坐到了義經身邊,“呀,你流了很多汗呢!”她輕唿一聲,不假思索的從衣袖裏掏出帕子,替他擦起額上的汗,她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他的皮膚,義經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陣淡淡漣漪。小雪偶而溫柔的樣子真是很少見……

    “小雪,你想念你家裏人嗎?”聽到他的問話,她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家裏人?她的腦子飛快的閃過平家的時子夫人,哥哥們的樣子,心裏不由的一陣驚詫,怎麽一想到家裏人,就全是他們的樣子,難道不知不覺中已經把自己當成平家人了嗎?

    這些年來,對於在現代自小父母離異的她來說,的的確確在平家得到了很多親情,可是自己一直都在告訴自己,這是別人的家啊。

    義經見她一臉發呆的樣子,不由的一笑,道:“怎麽了?”

    她慢慢放下了手,道:“義經,你想你母親和哥哥嗎?”

    義經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道:“我怎麽會不想呢,我也曾恨過我母親,在我母親把我送到鞍馬寺時,我也流過淚,怪母親怎麽如此狠心,再不與我相見。知道嗎,我曾好幾次半夜偷偷溜進京城,到母親家門前跪著苦苦哀求見她一麵,但她就是不開門。”他輕歎一口氣道:“不過我現在明白母親當時那樣做都是想保護我,想救我一命。”

    想到小小年紀的義經在緊閉的門外哭著大叫母親的樣子,小雪的鼻子一酸,心裏竟有些疼疼的。

    “你母親是在乎你才那樣做,至少她是愛著你的,所以你還是幸福的,對不對,至少你知道有個人一直牽掛你,愛著你。”小雪輕聲安慰道。

    他點了點頭,道:“至少我還有一個哥哥,雖然從未謀過麵的哥哥,不過我想我一定會喜歡他的。”義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孩子般的笑容。

    如此渴望親情的義經,他的心裏一定很寂寞吧……

    她笑著指了指義經和自己的胸口,道:“看,我們的這裏都不是空的,我們都有牽掛的人,而且也知道有人的這裏也牽掛著我們。所以我們並不是孤獨的,對不對?

    義經抬頭凝視著她,笑了起來。

    淺淺月光下,兩人相視而笑,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兩個年輕人的心中輕輕漾開——

    一個多月後,藤原成範派人送來了信。信上提到了小雪出走後,平清盛和時子夫人似乎都極為生氣,還寫了一些平家的其他事情。總之告訴她平家雖然亂了一陣子,但現在也漸漸安穩下來,讓她放心的在陸奧呆著。

    藤原成範,還真是個細心的人呢。摸到自己的波光蝶鏈,她的心裏又內疚起來,時子夫人一定對這樣自私的她很失望吧……

    天氣也漸漸轉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恐怕馬上就要來了吧。

    比起平安京,陸奧似乎更加清冷一點。

    今早一起來似乎格外冷,小雪穿好衣服後一拉開移門,眼前一亮,興奮的叫了起來。

    昨晚恐怕是下了一夜的雪,整個庭院裏如今都是瑩白一片。假山,樹枝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她趕緊跑到迴廊上,彎下身子去抓起一把下麵的積雪。細膩的雪如同沙子一般,從她的手指間簌簌落下。

    “小雪,你穿得太少了,小心受涼了。”義經被她的叫聲吸引了過來。

    小雪搖了搖頭,笑了起來:“我不冷,我的心熱著呢,看,看,一個晚上居然積起這麽厚的雪,好棒啊。”

    義經微微一笑,望著庭院,輕聲道:“曉起一時驚,清光似月明。山鄉寒陸奧,白雪已盈盈。”

    他真是出口成章啊,小雪暗暗想,這首和歌用得真貼切,她腦子一轉,一抹頑皮的笑容浮現臉上,道:“義經,我也有首很棒的關於雪的詩呢。”

    義經轉過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道:“什麽詩,念給我聽聽。”

    “嗯!”小雪使勁點了點頭,搖頭晃腦的念起來:“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義經先是愣在那裏,接著立刻大笑起來,“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哈哈哈……”他一邊重複著,一邊止不住的笑,眼角笑得沁出了淚花。

    看他笑得如此明朗,小雪忽然想起去年一家人賞雪時她也是念了這首詩,當時平清盛和時子夫人也忍俊不禁,幾位哥哥更是笑得東倒西歪。不知為什麽,突然很想他們,心裏有些悶悶的。難道正如歌裏所唱的,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小雪,怎麽了?生氣了嗎?好吧,我不笑了。”義經已經止了笑,隻是看小雪神色忽然黯淡下來,還以為是自己的笑惹她生氣了。

    小雪抬起頭,又綻放了一個笑容道:“義經,我們去堆雪人吧!”說著,也不等他迴答,拖著他就往庭院裏走。義經也笑吟吟的任她拖著。

    陸奧的雪和平安京裏的雪真的有些不同,幹燥的多,也鬆軟的多,用來堆雪人真是有點困難,一不小心就散開了。堆到後來,小雪已經失去了耐心,抓起一個雪團就往義經扔去,還沒碰到他的衣服就散了開來,他笑了笑,小雪又抓起一個丟過去,被他輕輕一閃就避過了。

    “你不許躲。”她有些生氣了。

    “好。”他笑道。第三個扔了過去,他又閃了一下。

    “你說話不算數,不許躲!”

    “對不起,可能是自然反應。這次一定不躲。”

    第四次,第五次,次次都被他避開了,

    “你怎麽還躲!”

    “啊,對不起。”

    小雪鬱悶極了,她飛快的抓起一大把雪,衝到了義經身前,壞壞一笑,道:“這下你躲不了了。”說著,就迅速的把沙子般的雪倒入了他的脖子裏。

    “啊!”義經沒有防到這一招,渾身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般的反手抓住了小雪,小雪一掙,兩人都沒站穩,就這麽摔到了雪地上。

    等小雪睜開眼,發現義經的臉離自己好近啊,他的纖細濃密的睫毛,透著微紅的櫻花色光澤的白皙肌膚,柔潤淡粉的嘴唇,都是如此清晰可見,身上那陣淡淡的梅香更是令人暈旋。

    他那黑水晶般的眼睛裏映照出一個有些愕然的女孩,天哪,他居然倒在自己身上,小雪臉上一熱,趕緊推開了他,坐了起來。義經

    似乎也才剛剛反應過來,臉上微微一紅,結結巴巴問了一句:“你,冷嗎?”

    他說到冷,小雪這才發現已經在雪地呆了很久,的確是有點凍人,她搓了搓自己的手道:“嗯,是有點冷,我的手都快麻木了呢。”她宛爾一笑,裝著伸手過去的樣子,調侃道:“要不——你借我烘烘……”

    話音剛落,她隻覺手上一暖,雙手已被義經握住,他抓著她的手牢牢的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小雪一愣,慌忙縮手道:“我開玩笑的,我的手太冷了。”,他的手卻是紋絲不動的把她的手摁著,凝視著她輕聲道:“這樣,暖和一點嗎?”

    她的心忽然柔軟起來,他的臉雖然有些冰冰的,卻有一股熱量從那裏源源不斷的輸送到她的手上,好溫暖的感覺,好舒服,如果閉上眼睛,感覺就好像秋日裏漫步在黃昏暖暖的陽光下……

    忽然鼻子上一涼,她睜開眼睛,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下雪了,空中飛揚著白花般的飄雪,點點雪花就像無數個頑皮的孩子,漫不經心打著轉飄了下來。義經長長的睫毛上落滿了雪花,他的眼皮輕輕一顫,那些雪花紛紛掉了下來,好有趣。

    “喂,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就會變成真正的雪人噢。”小雪笑著提醒他。他也笑了起來,慢慢放開了小雪的手,起身站了起來,道:“快迴房裏吧。”

    “嗯。”她的手似乎還有些留戀他的溫暖,“知道了。”她也起了身,往房間走去。

    “小雪,”他忽然喊住了她。

    “什麽?”她迴過頭燦爛的一笑。

    “明年開春,我會去伊豆,到我的哥哥那裏。”他頓了頓,又道:“你,和我一起去嗎?”

    “去伊豆?”小雪愣了愣,抬眼望去,義經的眼裏似乎有絲期望,又有絲不安。

    “嗯,我和你一起去,你可不能丟下一個這樣可愛漂亮的女孩子噢。”她笑得益發燦爛。

    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釋然的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

    =============================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來年的初春,在義經準備前往伊豆之前,小雪又收到了藤原成範托人帶來的信。平家一切安好,宗盛哥哥和知盛哥哥不久前也都成了親,看到這個消息,小雪似乎覺得心裏鬆了一口氣,一切似乎都恢複正常了。

    隻是最近奈良興福、般若等寺的僧兵們挖斷道路,構築工事城郭,威嚇平安京。重

    衡哥哥帶著步騎四萬全殲了般若寺的僧眾,還放火燒了寺廟。看到這裏,小雪放鬆的心情又開始隱隱的感到不安,平家現在與寺廟勢力也開始為敵了,那麽如果一旦形勢突變,平家很有可能就會麵臨四麵楚歌的情況了,她隻能暗暗祈禱全家都平平安安。

    這次小雪也托來人帶了信給藤原,告訴他自己一切都好,很快就要前往伊豆,如果伊豆有人,以後也可以把信帶到那裏。

    早春時節,平原上的積雪已被融化,雪水滋潤著的大地,也從冬日的酷寒中蘇醒,梅謝舊英,柳搖新綠。源義經帶著一眾家臣和小雪,在這生機勃勃的田野上,懷著一腔想見哥哥的熱情,策馬向伊豆而去。

    義經的哥哥源賴朝,又是怎麽樣的人呢?

    源氏賴朝

    伊豆,小雪以前還是聽說過的,伊豆的舞女一書令這個地方如此出名,卻沒料到八百多年前的伊豆竟是流放罪人的地方。

    但是聽義經說,他的哥哥源賴朝似乎在伊豆卻還過得不錯,負責監視他的當地豪族北條時政的女兒北條政子居然愛上了他,而北條時政也很欣賞他的才能,索性招他為婿。看來,這個源賴朝還是有點能耐的。

    到達伊豆北條府邸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在房裏等候的時候,義經竟有些緊張興奮的微微發顫,也是,那個人雖然從未謀過麵,但畢竟是和他血脈相連的親哥哥。小雪有點擔心的想著,不知道他的哥哥會是什麽反應呢?雖然他也知道有這麽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也許他未必象義經那樣如此渴望親情吧,義經會不會失望呢?

    忽聽一陣穩健的腳步聲緩緩傳來,一名著茶褐色直垂,戴烏帽的高個男子從裏間走了出來,後麵還款款跟著一位著黃色單衣的女子。義經身子一繃,隻覺得心都快跳了出來,低下頭先行了禮。

    “你就是九郎嗎?”那男子的聲音有些低沉,又透著一絲穩重。

    “是,我是源九郎義經,請問是兄長大人嗎?”義經的聲音裏夾雜著興奮。

    “對,我就是你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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