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兩下猜度


    容子奕這一句不可謂不驚人。月白訝異地一手掩住自己的嘴,一手掩住容子奕的口,道:“主子莫要胡言。殿下……殿下如今聽不得此等事。”那日在客棧裏所見的旖旎一幕還未知真相,月白料想景離心中必仍是介懷。


    容子奕並不曉得那日為躲避搜查被迫與核桃演了這樣一出旖旎戲時月白與景離也在,聽月白此話說的隱晦,以為乃是景離已查出自己被拐去了琦蘭苑、淪落於風塵之故。


    果然,去過那種煙花地方,到底還是會遭她厭棄吧?


    容子奕不由有些失落。雖然明知是萬分之一的奢望,但容子奕心底裏其實卻始終盼著景離能信任他。他盼著她不顧忌所有的目光和看法,讓他站在她的身側,讓他始終能迴護著她。


    然而她終究是介懷的。


    容子奕其實早已料想到了會是這個結果。在琦蘭苑的日子裏,他曾問過自己,若是易地而處,此處不是凰國,而是外間自己熟悉的世界,又有幾個男人在自己的女人被拐入青樓後能做到心無芥蒂、毫不在意呢? 景離便是介懷的,亦是應當。


    容子奕於是淡淡一笑,道:“無論聽得聽不得,到底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罷了。”


    月白強道:“一樣事可有百種說辭。世間之事,所謂事實不過看用哪一套說辭罷了。”她切切道:“我知道主子心裏有殿下,否則此迴大可一走了之,又何必千辛萬苦迴到皇城裏來。是而還請主子萬萬不可對殿下說出方才與我說的話,莫要與殿下再添罅隙。”月白垂下眼眸,接著道:“其實殿下她……也有許多苦衷。主子失蹤那日,殿下在春宴上拔了劍,自此殿下與陛下之間便很是微妙。”頓一頓,她謹慎地點了一點景離大婚的事,道:“後來的事,亦是陛下的旨意,並不是殿下自己的意思。”


    容子奕其實很想要再向月白多問一問這些日子景離的事,卻是情怯的很。於是話到嘴邊,問出來的卻變作:“浩然可好?”


    月白答道:“浩公子一切皆好,隻是深居簡出。主子迴府這幾日,浩公子日日早晚都來探望。”


    容子奕點點頭,沉吟一刻,此迴終於開口問及了他心中真正最為在意的人:“那麽,殿下呢。”


    月白小心翼翼道:“殿下也很有主子心,命府醫無論用多珍貴的藥材亦要為主子解毒。”


    見月白顧左右而言他,容子奕心中便是明了,道:“如此說來,便是殿下不曾來過了。”他微微一笑,“也對,殿下新婚燕爾,哪顧得上理會我。”


    月白張口似乎欲辯白些什麽,卻終於還是忍下了,隻道:“主子莫說這樣的負氣話,奴婢知道殿下心中是有主子的。”


    容子奕靜靜聽了,道:“姑姑不必再寬慰我。”說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月白剛忙上去為容子奕拍撫,不再多辯駁。她曉得容子奕如今心冷,並非自己三言兩語能夠說通,唯有在心中暗暗期待山花能將景離帶來院中。


    被月白寄予厚望的山花此刻正在景離殿前等候傳召,如此一候便是一個時辰。他越等越是焦急,不由堆起笑臉小心向今日殿前當值的管事求道:“勞煩姑姑再通傳一次吧?”


    那管事蹙眉擺手道:“不行不行,殿下已吩咐了晚些再召你,我現在再進去豈不是自找沒趣。”見山花急得直搓手,她好心道:“你若有急事,或者將事情說給我聽,我代你先去稟告。”除了景離與秋守院內,容子奕中毒一事在月白的妥帖安排下將整個王府瞞得密不透風,這管事自是不知情,隻當是個尋常爭寵的把戲。


    山花謹記月白的囑咐,自是不敢說,答道:“不急,不急,月白姑姑囑咐了,要我務必要麵見殿下。多謝姑姑好意了。”


    那管事微微一笑,道:“什麽事情,還搞的這樣神秘。行了,那你就接著等吧。”說罷移開了目光不再與山花搭話。


    殿內,景離在細細作著畫兒。畫中的公子探扇淺笑、金質玉相,正乃是她麵前立著的新婚王夫是也。


    見景離埋首案前,遲遲未有擱筆的意思,王夫輕輕開了口,道:“殿下,門口秋守院的已候了許久了。”


    景離聞言,手中的筆微微一滯,又仿若無事地繼續描繪下去,道:“由他候著便是。”


    王夫不置可否,上前走至景離身側,打量一番景離手下的畫卷,道:“可殿下的心已不在此處了。”


    景離詫異地望他一迴,立時綻出一笑道:“郎君說笑了,我何曾如此。”


    王夫點一點畫卷上的幾處,道:“筆鋒皆亂了,還說沒有。”他不欲與景離糾纏,伸手將畫筆從他手中拿過擱好,直言道:“秋守院此時來報,你就不怕是那位出了事?”


    景離移開眼神,不語。


    王夫轉身去取景離的外袍,道:“你是擔心的,便去罷。他輔佐你這段日子,你關心他亦是應當。”為景離攏上外袍,轉至她身前係帶,他接著道:“若是太過顧忌了,我反倒疑心你與他有情。”說罷,他抬眼望一眼景離。


    景離望住他,一笑,道:“那我去去就迴。”說罷轉身要去。


    王夫忽而從景離身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輕問道:“離兒心中果真沒有那位?”


    景離咬咬唇,避而不答道:“為何突然問這?”


    王夫緩緩鬆開景離,道:“離兒既是不願答,那我便明白了。”


    景離急急轉身解釋道:“不是這樣,我沒有。”


    王夫微微一笑,道:“你說沒有,我便信你。”說罷他牽起景離的手,與她並肩行至殿前。


    山花遠遠見了景離便眼眸一亮,心歎殿下可終於願意顧一顧秋守院了。可見那王夫與景離黐得緊緊的不似要分開的模樣,他心裏又不禁泛起了嘀咕:王夫在這裏,秋妃主子醒了的事是說與不說?請殿下去秋守院的的請求是請還是不請?若是說了,會不會暴露了此事?若是請了,他們會不會伉儷二人一道去了秋守院?山花畢竟經的事少,不如月白鎮定,一時已是滿腦袋糊塗問題。


    好在,那王夫主動鬆了手。轉身為景離整一整領口,他叮嚀道:“早去早迴。”


    景離點點頭,坐上軟轎,吩咐道:“去秋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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