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裏亞:“看,她很喜歡,就這麽決定了。”


    說完就把兩個耳朵插蘇蘇腦袋上了。


    馬沙:“你這個義體安裝起來這麽兒戲的嗎?”


    “當然,它可以把接收到的聲音傳遞到骨頭上,所謂骨傳導懂嗎?”


    馬沙“哦”了一聲:“所以她隻是鼓膜破了,內耳沒有受損?”


    安德裏亞驚訝的看著馬沙:“你還知道內耳?”


    馬沙:“我得過中耳炎。”


    這是實話,他得中耳炎後產生了好奇心,想弄清楚自己耳朵出了什麽事,就用一天時間上網翻了不少資料。


    安德裏亞微微皺眉:“就算你得過中耳炎,你也沒地方學習這些知識啊,畢竟最近的主日學校在200公裏外,你家也不像是會常備這種書的樣子。”


    ——抱歉啊,我來自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這種知識動動手指就能搜到。


    但是顯然不能把這些告訴安德裏亞,馬沙正考慮該怎麽編呢,注意力就被妹妹吸引過去了。


    蘇蘇高舉兩手,來迴撥弄頭頂的耳朵。


    “你在幹嘛?”馬沙疑惑的問。


    “噗嚕噗嚕噗嚕噗嚕!”蘇蘇大聲喊。


    馬沙用了一秒才意識到她在模仿自己播弄耳朵聽到的聲音。


    安德裏亞放下對馬沙居然掌握了不應該掌握的知識的疑惑,抓住蘇蘇的雙手,然後在她麵前蹲下。


    “不能這樣撥弄,會把耳朵剝掉的。”


    蘇蘇露出困惑的表情,看看和自己視線齊平的安德裏亞,又低頭看看安德裏亞的胸。


    “熊熊在說話?”蘇蘇疑惑的說。


    “不不不,我在說話,我在說啊!”安德裏亞趕忙糾正道。


    馬沙:“那啥,會不會是因為你把義體裝在她頭頂,但是她的大腦習慣了耳朵在腦袋兩邊,所以搞錯了聲音來的位置?”


    安德裏亞說話的時候蹲在小姑娘跟前,低於小姑娘頭頂的假耳朵,所以假耳朵判斷聲音是從下方傳來。


    但是大腦卻依然按照耳朵在兩側來定位聲音,於是就誤以為胸肌在說話了。


    蘇蘇扭頭看著馬沙,指著安德裏亞的胸肌:“哥,她的胸會說話!”


    安德裏亞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啵”的一下把蘇蘇的貓耳朵拔下來,然後插在兩側的耳蝸裏。


    “現在你知道我是在用哪裏說話了吧?是在用嘴啊!用嘴!”安德裏亞沒好氣的說。


    蘇蘇:“你的胸怎麽了?”


    馬沙:“這個姐姐是腹語大師,但是表演這個很辛苦的,演一下就要休息。”


    “哦!”蘇蘇恍然大悟。


    安德裏亞用“你給我記著”的表情瞪著馬沙。


    這時候白瑞德咳嗽了一聲:“額,雖然你們在進行親切友好的互動,但我還是要打斷一下,我認為我們應該趕快把屍體埋一下,然後離開這裏。匪幫沒找到我們,很可能會返迴的。”


    馬沙:“那個匪幫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是整個格萊昂大陸最可怕的悍匪,無數賞金獵人的夢魘。”白瑞德迴答道。


    馬沙又迴想起那科學怪馬拉著的蒸汽戰車。


    “所以他們叫啥?”馬沙追問道。


    “少年,你不會想要複仇吧?我的建議是,帶上你妹妹,有多遠躲多遠。要麽迴震旦去,要麽躲到格萊昂東海岸的大城市,呆在聯邦海軍鐵甲艦的射程內。”


    白瑞德語氣誠懇。


    不等馬沙迴答,妹妹蘇蘇就喊起來:“複仇!”


    眾人一起看著小不點。


    小不點堅定的喊:“複仇!複仇好!”


    馬沙小心翼翼的問:“你想複仇?”


    小不點看著馬沙:“複仇是啥?”


    不是,你都不知道複仇是啥,怎麽知道它好?


    安德裏亞:“複仇什麽的還是算了吧,我和白瑞德暫且不論,你們其實隻是被卷進來的無關人士……”


    蘇蘇:“複仇,好!”


    馬沙在妹妹麵前蹲下來,兩手按住她的肩膀,借著提燈昏黃的光盯著她的臉蛋。


    黑色和金色的異色瞳反射著燈芯的光,熠熠生輝。


    馬沙斟酌了一下提問的方式,才開口道:“為什麽複仇好?”


    “我不知道,但總覺得不複仇不行。”蘇蘇輕聲說,話音落下的瞬間,淚水從她右眼湧出。


    她抬起手,抹了下眼淚,然後困惑的看著淚水打濕的手指。


    顯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落淚。


    看著蘇蘇的狀態,馬沙內心被觸動了。


    他也有想過要找機會為這些同胞複仇,可這份想法並不是特別的強烈,畢竟他事實上完全不認識他們,連名字都不知道。


    所謂的血緣,對馬沙這個冒名頂替者根本沒意義,他隻是基於樸素的同胞之情,想到有機會就給他們複仇。


    這是有前提的。


    但是現在麵對小姑娘努力想要搞明白自己為什麽落淚的樣子,馬沙抬頭看著白瑞德:“你們兩位,和這個匪幫有帳要算吧?”


    安德裏亞:“對。你應該見過加斯多寧號吧,加斯多寧是我的封地的名字,那台機器是我爺爺造的。”


    馬沙:“等一下!格萊昂是個聯邦國家吧?”


    他記得剛剛聽到白瑞德說過,東海岸的大城市有聯邦鐵甲艦。


    “對,但是在獨立戰爭前,母國英格利斯按照傳統分封了貴族。”白瑞德解釋道,“獨立之後,本來貴族們是打算仿照神羅那樣建立一個由選帝侯組成的帝國,但是新大陸除了貴族,還有很多以其他途徑發家的人,新大陸到處是機會。”


    安德裏亞接口道:“所以最後就變成了聯邦製的共和國家,世襲土地被轉換成了永久產權,公爵搖身一變成了大莊園主。”


    馬沙:“然後依然世襲?”


    “不,是按照繼承法一代代傳下去,要交遺產稅的。”安德裏亞搖搖頭。


    “這不重要。我爺爺是發明家,發明了很多東西,建立起了以工廠為核心的商業帝國。加斯多寧號就是他最高傑作。


    “但是這些被一個叫德金·巴拉斯的家夥竊取了,他一並竊取的還有工廠的股權證明文件,轉手就把工廠賣給了競爭對手。


    “我爺爺直接被氣死了,德金則帶著加斯多寧號,以及用出賣工廠的錢買來的軍火,流竄到了西部,成了最窮兇極的土匪。”


    馬沙舉起手,打斷安德裏亞的話:“在西部這樣的荒原上,他要怎麽維護那些機械呢?”


    “他一直在綁票發明家和技工,在西部的某個地方建立了據點。據說他們還找到了煤礦和鐵礦,甚至還有瀝青泉。”白瑞德搶白道,“西部充滿奇跡,發現什麽都不奇怪。有傳聞德金在西部荒原深處,建立了自己統治的國度。”


    馬沙:“所以你們也是要複仇。”


    小姑娘聽到複仇兩個字,就發出仿佛貓咪威脅敵人時的聲音。


    “不,我隻是要拿迴爺爺的發明。”安德裏亞說,“當然順便能幹掉他就更好了。”


    馬沙:“那麽我們的目標一致。我學過用槍,還一打四幹掉了四個匪徒,至少可以幫你們收拾一下雜魚。如果白瑞德肯訓練我槍法……”


    白瑞德不知道為什麽尷尬的笑了。


    不等馬沙搞清楚這個尷尬的笑容什麽意思,安德裏亞就開口道:“不,你的全家已經因為和我們扯上關係而命喪黃泉了,我不能再把無辜的人卷進來。這裏有張支票,可以在東海岸最大的城市新約克的諾曼兄弟銀行兌換一萬金鎊,隨便投資點什麽,然後和妹妹安度餘生吧。”


    馬沙因為看過《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知道這個年代一年一兩百英鎊就能過上非常富足的生活。


    一萬金鎊,應該足夠馬沙和妹妹過上很多年逍遙的生活。


    但是小姑娘撥浪鼓一樣的搖頭:“不不不!複仇!”


    安德裏亞似乎打算勸一下小姑娘,但是剛開口就被小姑娘打斷了。


    蘇蘇用力跺腳,一邊跺一邊喊:“複仇!複仇!”


    這時候白瑞德說:“大小姐,你覺得一個震旦人拿著一萬金鎊的支票進入銀行大廳會發生什麽?”


    安德裏亞愣了一下。


    蘇蘇還在嚷:“複仇!複仇!好!”


    安德裏亞長歎一口氣,歎氣的時候她胸脯高高鼓起。


    “好吧,複仇。”她手按住蘇蘇的腦袋,讓她停止撥浪鼓一樣的甩頭,“別甩啦,小心把耳朵甩飛出去!我同意你們一起來。”


    蘇蘇眨巴眨巴眼,仰望著安德裏亞:“真的?”


    “真的。”


    “拉勾勾?”


    安德裏亞茫然的看了眼馬沙。


    馬沙解釋道:“這是一種訂立契約的儀式,來自震旦古老的傳統。”


    白瑞德:“契約、儀式,震旦的古老傳統,這些詞真的是一天主日學校都沒去過的震旦人能說出來的嗎?鎮上的書記官都未必能把這些詞全拚對呢。”


    馬沙說的是英吉利斯語,這種語言和馬沙熟悉的英語很不一樣,馬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講得這麽好。


    難道這也是外掛?


    記得馬沙以前看過一個網絡小說,小說的主角隻有一個外掛,就是精通這個世界所有的語言,然後他就靠著這個外掛在識字率不高的時代裝大學問家到處唬人。


    安德裏亞經過白瑞德提醒,也注意到這個問題,她扭頭看著馬沙:“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馬沙:“我家其實是震旦貴族,但是觸犯了帝國律令不得不出逃。”


    安德裏亞皺眉:“我可不記得馬戴肯展現過他的貴族素養。”


    馬沙言之鑿鑿的說:“他裝的。”


    安德裏亞沒有被說服:“他也不懂功夫啊。”


    等一下,震旦貴族都會功夫嗎?


    馬沙壓下吐槽的欲望,靠著一股急智立刻解釋道:“功夫都是武舉才會的,我家一直走文舉路線,是文官。”


    他也不知道這個解釋能不能行得通。


    隻能期望這些人對神秘的東方帝國缺乏了解了。


    沒想到安德裏亞挑了挑眉毛,嘟囔道:“我還是覺得你們靠考試選貴族有點怪。”


    “不是選貴族,是選官僚。”馬沙大膽的糾正了一句,以便讓自己的話更有可信度。


    安德裏亞:“看震旦帝國最近的狀態,我覺得這未必是個好主意。不說這個了,歡迎加入我們這個為了給德金·巴拉斯找麻煩的小小隊伍。”


    說著她再一次向馬沙伸出手。


    馬沙立刻握住她的手。


    小姑娘:“拉鉤呢?”


    馬沙鬆開少女的手,轉向小姑娘,伸出小拇指:“我答應你,複仇。”


    小姑娘笑逐顏開,立刻勾住馬沙的小拇指,用力晃蕩起來,一邊晃一邊念念有詞:“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馬沙跟著小姑娘一起把詞念了一遍,這才鬆開小拇指。


    小姑娘馬上轉向安德裏亞,把小拇指前一懟:“嗯!”


    安德裏亞:“我也要嗎?”


    “要!”小姑娘用非常大的聲音迴應。


    白瑞德:“體驗下異國文化也不錯嘛。”


    安德裏亞歎了口氣,有樣學樣的用小拇指勾住小姑娘的手。


    “拉勾!上吊!一百年!”突然,蘇蘇停下來,死死的盯著被從安德裏亞的喇叭袖裏甩出來的機械蜘蛛。


    安德裏亞:“啊,你不要怕,這個是……”


    蘇蘇:“豬豬!”


    馬沙:“是蜘蛛,zhi!”


    “豬豬!”


    小姑娘扔開安德裏亞的手,抓起機器蜘蛛。


    有那麽一瞬間,馬沙真怕她直接往嘴裏扔。


    會吃蜘蛛的蘿莉什麽的,印象中隻有康納卡姆依一個。


    蘇蘇對馬沙舉起蜘蛛:“豬豬!”


    白瑞德笑道:“小孩子果然就應該這樣,沉重的事情就讓我們大人們去煩惱吧。”


    安德裏亞沒好氣的說:“你打算在馬上待到什麽時候,下來幫忙挖墳啦!”


    “我認為警戒周圍也是很重要的。”


    “這個我發射機器鷹去做就好了,下來幹活。我沒有帶土木工程用的重型機械。”


    “好吧好吧,”白瑞德終於翻身下馬,然後問馬沙,“還有多餘的鏟子嗎?”


    蘇蘇對白瑞德一伸抓著機械蜘蛛的手:“豬豬!”


    “哦,豬豬呢,”白瑞德蹲下來,不知道從那裏摸出一個糖果,“為了獎勵你直接用手抓蜘蛛的勇氣,獎你一顆糖。”


    蘇蘇扭頭看馬沙。


    “給你就拿著吧,記得說謝謝叔叔。”馬沙說。


    “謝謝叔叔!”蘇蘇美滋滋的拿走了糖,另一隻手還抓著機器蜘蛛。


    安德裏亞趁這個當兒,把折疊鏟子扔到白瑞德腳邊。


    “好吧好吧,幹活。”白瑞德拿起鏟子,走向馬沙挖了一半的墓穴,一邊挖土一邊哼起了歌。


    “野牛群離草原無蹤無影,它知道有人類要來臨……”


    不同的世界,卻產生了同樣的民謠,馬沙在心裏嘖嘖稱奇。


    白瑞德唱得非常好,有專業水準了。


    在悠揚的歌聲中,馬沙在這個時空的家人一個接一個的入土為安。


    說來奇怪,他本來完全不認識他們,但這時候也感覺到了一絲寂寥。


    可能是自己占用的這個身體,在表達對血親的思念吧。


    埋完家人,白瑞德和馬沙又把四個匪徒給埋到了糞坑旁邊。


    全埋完之後,馬沙找了幾塊大石頭,給家人們做墓碑。


    本來馬沙還以為白瑞德會拿出酒壺什麽的淋在石頭上,然後他想起來西方沒有這個習俗。


    白瑞德騎上馬,低頭看著馬沙:“你會騎馬嗎?”


    馬沙猜自己大概會騎——槍械的使用都教過了,沒理由不教騎馬。


    所以他點了點頭。


    白瑞德:“那行,我們隻有兩匹馬,小姐到我前麵來,你和你妹妹騎一匹……”


    “不,”安德裏亞打斷了白瑞德的話,“小不點很輕,不會增加太多負擔。馬沙和我騎一匹,小不點坐前麵。”


    白瑞德:“這對我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你難道不應該先檢討自己平時品行太差嗎?”安德裏亞沒好氣的反問。


    白瑞德兩手一攤:“我這是人設啊,我這個人設如果在酒館不拍女招待的屁股,人家會覺得奇怪的。”


    安德裏亞直接不理他,扭頭對馬沙說:“你和我騎一匹馬。”


    馬沙點點頭:“哦。”


    他下意識的瞄了眼安德裏亞的胸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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