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阿七的推斷,林毅既然要去阻止佛道爭鋒,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去道門魁首龍虎山。


    隨後,再轉道去雞鳴寺,而後,再去請儒家隱者陸元化。


    在阿七看來,這是最正經的勸和方式。


    如今發生爭吵的,是佛道兩家,而想要勸阻兩家,必須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來勸阻說和才有用。


    不然,一般人上去說要阻止佛道相爭,沒一個顯赫的身份,誰會理你?


    而這樣的有身份的人也不能一開始就入場,總得有人先去探個口風。


    所以,阿七算準了林毅的行進路線,特意叫商裳兒提前就位等候,製造偶遇機會。


    她這次是真將林毅想的太聰明了,林毅雖然不蠢,但在人情世故這方麵,也算不上老練。


    雖說他也知禮儀,懂的謙遜,與人相處也沒什麽問題,但涉及這種彎彎繞繞太多的,他也沒考慮太深。


    在他想來,隻要自己先去將真相說清楚了,再居中調停,應該就沒問題了。


    畢竟,他的修為也不弱,卻是沒去細想自己的名氣還不夠。


    他還以為修行世界全都是以實力說話呢!


    不過,他現在倒也算是稍微緩解了佛道相爭,畢竟,道門最近得先花些時間處理自己內部的事情。


    商裳兒便在廬山附近落了腳,就等著林毅從龍虎山北上。


    廬山雖不及五嶽雄壯,但風景也非常秀麗,山中也多有佛寺道觀。


    經過這些天的蟄伏,阿七已經漸漸恢複了一些,現如今又離開了薑玲瓏的視線,她也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飽餐一頓了。


    不過,有了被封印的教訓,阿七這次自然是慎重一些,不敢做得太囂張。


    哪怕她自詡天下無敵,也保不準會有人能拿出對付她的利器,如此,就算是要做什麽,也必定要小心隱藏,不叫人看出破綻來。


    她以七情六欲為食,而人的七情六欲隻需要稍作撩撥,便會膨脹起來。


    她隻要做得隱晦一些,不讓人瞧出是她動的手腳即可。


    說來也是運氣,商裳兒到觀瀑亭的時候,就遇到一群僧人和道士在鬥法。


    這觀瀑亭距離廬山很近,遠遠地還能看到廬山瀑布,因而得名。


    平日觀景的也不多,倒是商裳兒今日來得巧了。


    佛道相爭是佛門與道門,並不唯獨是雞鳴寺與龍虎山之間的衝突。


    這幾日佛道兩家沒有正式開戰,但小規模小範圍的紛爭卻從未休止。


    就像這廬山,佛門和道門在這一片地方已經和睦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了,往日一個清靜無為,一個吃齋念佛,佛道兩家都佛係,很少產生矛盾。


    現在卻鬧到了集體鬥法的程度,可見佛道相爭的大環境已經成型了。


    若二者至少有一方少些相爭之心,也不會如此。


    商裳兒雖是路過,但既然見著了熱鬧,自然沒有不看的道理。


    細數之下,觀瀑亭共有僧人十二,道人十一,有一僧一道在亭中鬥法,餘者皆在亭外觀戰。


    僧人和道人都是赤手空拳,似是隻在比較拳腳功夫,兩人輾轉騰挪之間,不出方寸之地,亭中的一桌四椅,亦是分毫不動。


    看得出來,這一場鬥法,雙方都是有些收斂的,大抵是有了矛盾,但雙方還是在互相克製。


    阿七看了這般場景,不禁暗歎,自從出了星沙城,她的運氣似乎要好起來了。


    這場麵,不正是天賜的良機麽?


    她最擅長的就是拱火了,在激化矛盾這方麵,她是相當的熟悉。


    悄無聲息之間,兩道淡淡的黑氣滲進了正在交手的一僧一道體內。


    這兩人本就是存了鬥爭之心,雙方又是勢均力敵,久久拿不下對方,自是心浮氣躁。


    阿七隻不過是在怒火上再加了一點點油,細微到連他們本人都無法察覺。


    “一直用普通的拳腳功夫也沒意思,嚐嚐我的天師符法!”


    道士率先祭出了符咒,一時雷光閃爍,與之交手的僧人見狀,也不肯服輸,拳頭變成金色,猛地向前揮出。


    這也是佛門絕學,金剛伏魔拳。


    雷符與拳頭碰撞,竟是瞬間崩碎,這一拳打出,衝勢不減,直中道士胸口,將其打飛出去,血噴了有丈許遠。


    “大師兄!”


    眾道士紛紛驚唿,顯然是沒想到會有這般場景,就連出拳的和尚也愣住了,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拳有這樣的威力,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隻是比武切磋,那道士隻是隨意一擊,這僧人好重的殺心,竟下這種重手,若非如此,兩人修為隻在伯仲之間。”


    阿七在商裳兒心裏說著點評的話,她深知商裳兒個性,定是見不慣這種事情的。


    “你兜裏有些純陽丹,或可施以援手。”


    商裳兒本來就想幫忙,被阿七提點,自然是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


    “我這有丹藥,快給他服下。”


    商裳兒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突然跑出來,掏出丹藥,其他倒是自然也不敢全信,但看商裳兒麵目可愛,不像是陰邪女子,掏出的丹藥也是清香撲鼻,不似有毒之物。


    道士們連忙將丹藥給傷者服下,也讓傷者稍微緩過來些了。


    商裳兒是女子,自不好去照顧那道士,看到那些和尚,卻是氣不打一處來,嗬斥道:“你們這些僧人,好生可惡,比武切磋,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


    打拳的那位也有些慌張,連忙辯解道:“我也沒想到玉懷居士的符竟一打就散了,並非故意……”


    他這話未必不是真心話,聽在別人耳中,卻是非常刺耳了。


    “你這意思,是大師兄學藝不精咯!”


    阿七也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隨便撞上一個,還是大師兄。


    這仇恨值,拉穩了。


    源源不斷的憤怒情緒,在道人的這邊湧出,阿七也趁勢開始偷窺被打昏迷的那道士的記憶。


    這些人都有修為在身,而且佛道兩門都注重修心,她一個心魔想要無知無覺地占據一個人的身子,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難了。


    但入侵了還要不傷人,且不被人察覺,那就不容易了。


    隻有這個昏迷的最好對付。


    看了記憶,阿七也掌握了很多信息。


    發生衝突的僧人和道人,分別來自半山寺和水龍觀,水龍觀的觀主清雅,正是出自龍虎山。受傷昏迷的道士,則是清雅的大弟子,玉懷。


    所以這裏的道士們,可以算作是龍虎山一係。


    打傷了玉懷的和尚,名叫周全,還未有法號,,是半山寺主持的二弟子,也是半山寺修為最高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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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兩人相鬥,玉懷重傷,水龍觀的道士們自然憤怒,覺得半山寺的和尚下手不知輕重。


    半山寺的和尚當然也會覺得委屈,拳腳無眼,受傷了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對方又憑什麽鬧?


    雙方都覺得自己委屈,自然各自都不服氣。


    這也就是阿七撩撥人的厲害之處了。


    若是一方明顯理虧,那這道理就太容易說清了,事情輕鬆就能了斷,隻有兩邊都覺得自己有道理,矛盾才會越來越深。


    吃了商裳兒的純陽丹,玉懷沒多久也蘇醒過來了。


    他身邊的師弟們給他號脈,傷勢大體上是穩定了,隻需要修養幾日。


    “禿驢,得虧是我家師兄無事,否則我等定要叫你好看!”


    放狠話的是水龍觀弟子玉靜,這一句話,也撩起了和尚們心中的怒火。


    在這裏的也都是年輕氣盛的和尚,哪裏受得了這種委屈。


    “是你們技不如人,又憑什麽口出粗鄙之語!”


    “我大師兄隻是讓著你們!”


    “打不過就說讓,差點把自己讓死了,真是滑稽!”


    “……”


    眼看他們越吵越大聲,又有要動手的趨勢,商裳兒不禁怒聲道:“瞎吵吵什麽呀,有能耐不去斬妖除魔,在這裏瞎鬧,虧得你們都是修行中人,哪裏有半點清靜無為?”


    商裳兒是局外人,她這一罵,倒是叫兩邊人都住嘴了,畢竟她剛才可是仗義出手,那藥一看就價值不菲。


    對待這樣的好心人,兩邊都不好口出惡言。


    “先送你們的師兄迴去養傷吧,雖說吃了丹藥,但剛才那一下必定傷了肺腑,得好好修養一段時間,虧你們還有心在這吵架。”


    水龍觀的人被商裳兒這麽一說,也有些羞臊,那玉靜恨恨地看了一眼周全,才拱手對商裳兒道:“多謝姑娘贈藥,吾等必定銘記於心,姑娘若是有暇,可上水龍觀坐坐。”


    “好。”


    商裳兒答應了,但不打算去,萬一她上山去玩了,林毅路過就不妙了。


    水龍觀的道士們便抬起玉懷,匆匆上山去了。


    “阿彌陀佛!感謝施主為小僧解圍。”


    周全對商裳兒宣了個佛號,商裳兒卻看不慣這種趁機偷襲的,符光一觸即潰,他也該看出玉懷是留手了的,怎麽還能打在人家胸口上呢?


    “佛口蛇心,別來惡心人。”


    商裳兒跨步離開,阿七之前傳授的咫尺天涯現在商裳兒已經小有所成,隻跨出幾步,便從觀瀑亭消失了。


    又被兇了的周全臉色一暗,心裏萬般委屈,卻不知從何說起。


    雖然有一些師弟過來安撫他,但還是有些師弟神色有異,顯然也是覺得他做得不對。


    “二師兄,我們也迴寺裏去吧!”


    一場風波,似乎也就這麽過去了。


    玉懷受傷,修養幾日也能好,這似乎算不得什麽大事。


    阿七卻是知道,心魔的種子已經種下,仇恨的種子也已經種下,接下來她已經不需要做什麽,安靜等待果實成熟就可以了……


    商裳兒還不知道自己無心之中幫了阿七,她也是被算計得明明白白。


    在廬山山腳下的一個小鎮裏,商裳兒就在這裏安家了。


    小鎮名曰山行鎮,早名不可考,傳聞東晉名士謝靈運曾經行此地而登廬山,後作《登廬山絕頂望諸嶠》,開篇雲:山行非有期,彌遠不能輟。


    此後,這裏就叫山行鎮了。


    也因著山行鎮和謝公的聯係,常有名士來廬山遊玩,也特意經過此鎮,再寫詩作賦,漸漸的,這小鎮也頗具文風。


    商裳兒一入鎮子,就覺得這裏的氣息讓她好生不爽,總覺得這裏的行人臉色都帶著倨傲,分明是看不起外地人的模樣。


    但他們對穿著華服的士子卻又恭敬諂媚,實在讓商裳兒看不慣。


    “到這裏就不要枉生事端,你師父的三個徒弟裏,他最不寵你,你也要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商裳兒本想撿起自己的老本行,聽阿七這麽一說,她心裏有些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比起小草和王瑾軒,她的確是最不得寵的那個。


    “他不喜歡我騙人?隻要是行俠仗義,師父肯定也不會怪我。”


    “你若隻是行俠仗義也就罷了,我看你分明有幾分頑劣在其中,顯然,你就是喜歡捉弄人。”


    “哼……”


    商裳兒發現自己反駁不了,她跟阿七師父是要更加親近的,平時也就可以撒撒嬌了。


    畢竟阿七師父隨身跟隨,自然也比林毅要親近幾分。


    現在被說教,她自是反省了幾分。


    其實行騙以來,她也有好多次並不是為了行俠仗義,而是出於捉弄人的目的。


    就像是之前在鬼市上那一次,她就是見林毅憨傻,才美其名曰教育他,其實就是自己玩心上頭,想要捉弄他。


    誰知對方也是個老油子,反倒用天級功法來忽悠她。


    當時她也是動了貪念,也失了本心,不然,也不至於被林毅羞辱,還賠了一大筆錢。


    打那之後,商裳兒也時刻警醒自己,切莫貪心,盜亦有道。


    “阿七師父若是覺得我頑劣,那我就不出門了吧,免得還得受那些酸儒的鳥氣。”


    “言談粗俗,你小林師父怎麽會喜歡你喲!”


    阿七又調笑了商裳兒一句,商裳兒頓時惱羞成怒:“我才不在乎這個呢!能學到本事就行了,他愛喜歡誰都行。”


    話是這麽說,林毅的樣貌卻是不由自主地在她腦海中揮散不去了。


    都怪他生得俊俏,性格又極好,商裳兒也十分苦惱。


    “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呀!”


    商裳兒怎知,她若是好好留在星沙,今天大概也就見到林毅了。


    這大概是造化弄人吧!


    想要見林毅的,也不隻是商裳兒一個。


    星沙城,林毅家中,一個白衣少女獨自坐在影壁之上。


    她不知道林毅去了哪裏,但總會迴到這裏。


    月上中天,少女仰望天空,心裏不由生出幾分遐思。


    忽然,嘎吱一聲,被她關緊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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