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綠影宮內,沈綠衣由於受涼發起高燒,緊接著夢魘之症再度複發,並且來勢洶洶。


    禦醫院所有的禦醫齊齊聚在綠影宮內,帝後共同守在床邊大聲唿喚著她,一碗一碗的湯藥灌下去,還是沒能將她喚醒,情況十分不妙。


    而就在這一夜,雲傾被太後召進了壽安宮的密室。


    太後揮退了跟隨雲傾一同前來的蕊兒,對著身旁的琉璃、冰菱道:“把東西呈上來,給榮美人服下,不得有誤!”


    雲傾又驚又怕,迅速磕頭求饒:“臣妾知錯,求太後饒命啊!”


    太後鳳目微眯,麵無表情道:“放心,這碗裏的東西不會取你性命!你乖乖喝下就行了!說起來此次避暑之行皇後準備得倉促,有些事情哀家還沒有來得及安排妥當,你們就去了驪山行宮,沒想到也不過才兩個月,你就有了身孕!現在,喝了這藏紅花,哀家便即刻放你迴桃雨軒!”


    雲傾驚得目眥盡裂,自己竟然有喜了,可是,這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太後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自己身邊埋伏有太後的奸細?然而,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太後竟然要親手殺了她的親孫子,雲傾驚恐萬分道:“太後娘娘,這可是您的親孫子,皇上的血脈,您怎麽忍心下得了手?!皇上若是知道了,您又該如何麵對?”


    “哀家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皇上在行宮內是如何寵你的,你以為哀家一無所知嗎?今日出了那樣大的事,帝後現在共同守在綠影宮內是絕不會到壽安宮來救你的,錯過了今日,就再也沒有這樣絕佳的機會下手了!哀家必須狠心,否則,這晉國的江山恐怕就要落到燕國人手上了,哀家賭不起!”太後似乎真的有些不忍,闔上雙眸,咬著牙道:“琉璃,動手!”


    琉璃得命,與冰菱一起加快速度來到雲傾麵前,示意冰菱按住雲傾的雙手,然後一手捏開雲傾緊緊閉著的嘴,將藏紅花一點一點地灌下去。


    雲傾死命地掙紮,但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大碗藏紅花還是被灌進去了大半。


    接著,太後又命琉璃給雲傾帶上一串黃寶石手串,對著雲傾聲色俱厲道:“這黃寶石手串中藏有大量的麝香,你帶著它就再也不會有孕!如果你敢私自將它摘下,那便等於違拗哀家懿旨,到時哀家就不隻是賞你一碗藏紅花了!”


    雲傾聞言麵如死灰,就在這時,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腹部蔓延至全身,雲傾疼得渾身是汗,已經顧不得形象,在地上不停地翻滾。可是,無論她是伸直身體,還是蜷縮著身子,這痛楚都死死糾纏著每一寸神經,占滿每一寸思緒,歇斯底裏地**隨著不斷溢出的鮮血一點一點流出雙唇,那是恨不得即刻死去的疼痛,那是滾油在火焰上煎炸的疼痛,是永生難忘的絕望糾纏著每一根神經,血肉和骨骼在一點一點的剝離,直到雲傾完全昏厥在這場刻骨入髓的疼痛中。


    曦澤得知雲傾昏倒的消息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


    彼時,沈綠衣已經在祈夜的救治下脫離了夢魘的“鉗製”。


    曦澤幾乎是一聞訊就帶著祈夜趕往桃雨軒,望著床上麵色蒼白的雲傾,心痛難當,立命祈夜為雲傾診脈。


    祈夜的診脈很快就結束了,他抬首滿臉驚訝地對曦澤道:“不好,這是小產之兆,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是剛剛服用了大量的藏紅花!”


    曦澤大驚,失聲道:“什麽?小產?怎麽會這樣?!”


    他的驚唿驚醒了雲傾,曦澤見雲傾醒來連忙問道:“雲傾,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好好的,你怎麽會突然小產,為什麽要喝藏紅花?”他越說越傷心,越說越絕望,“難道……難道你就那麽恨我,連我們的孩子你也不要了嗎?孩子是無辜的啊!”


    雲傾聞言大失所望,原本想要傾訴的委屈一瞬間都被咽了迴去,唯有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落。她揚起慘然的笑容,撐起身子坐在床上,直直盯著曦澤,一字一字地說道:“原來,你一直都不信我!孩子沒了你就以為是我害死的!那麽,如果我告訴你,就在你在綠影宮守著別的女人的時候,太後為防大**山落入我這個燕國人之手,親自命人給我灌下藏紅花,你是不是也不會相信?!既然你對我從來就沒有信任,又何必千方百計地將我弄進後宮,現在又何必出現在桃雨軒,好好守著你深愛的沈綠衣不就好了嗎?何必還要再來管我的死活?”止不住的熱淚越流越多,情緒也隨著這無止盡的淚水發起瘋來,雲傾歇斯底裏地吼道,“你走,你走,你現在就走……”


    曦澤聞言驚得站也站不穩了,他頹然跌坐在床前的紅木凳上,麵如死灰的喃喃道:“母後……是母後……怎麽會是母後?這可是她的親孫子呀,她怎麽下得了手?!”


    忽然,曦澤轉頭一把抓住祈夜,極力忍住雙眸中的眼淚,無比急切道:“祈夜,你是神醫,你快救救朕的孩子,快呀,快用藥啊……”


    祈夜見狀心頭頗為不忍,但也不得不照實說道:“來不及了,藏紅花灌得太多,孩子已經沒了,現在用再多的藥也沒用了!皇上,請節哀……”


    祈夜的話無疑掐滅了曦澤心頭最後一絲希望,他絕望而無力的垂下雙手,無盡的悲涼將四周的空氣凝結,然後將四肢百骸團團凍住,最後就連戰栗的力氣都喪失了。


    良久的沉默蔓延在三人之間,不知時間走了多久,曦澤才轉頭望向一直無聲留著眼淚的雲傾,無力道:“雲傾,朕……朕真的不知道母後會這麽狠心,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朕沒有護你周全,也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是朕對你不住!朕……朕現在就去壽安宮找母後問個明白!”


    說罷,他便起身準備往外走。


    “沒用的!”雲傾忽然喊住曦澤,“別去了,這個時辰,太後早就睡下了,你去了也見不到太後!”


    曦澤停住腳步,轉身迴望雲傾。


    雲傾舉起左手手臂,露出那串黃寶石手串,滿臉絕望道:“太後賜了我一條藏有大量麝香的黃寶石手串,並令我不得摘下,就算我再次懷孕,太後也不會允許我生下子嗣,太後這樣防著我,就算你現在去了壽安宮,也沒有用!”


    曦澤聞言幾步跨到雲傾麵前,死死盯著那黃寶石手串,半晌方道:“雲傾,朕真的不知道母後竟存了這樣的心思,如果朕早一點知道你懷了朕的孩子,朕一定不會讓今天這樣慘烈的事情發生,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朕到現在都還是一團混亂,孩子沒了,朕心裏和你一樣的痛苦難過,但是不管怎麽說,今日之事終究還是朕對你不住,是朕沒有護好你和孩子,雲傾,對不起,對不起……”


    這一句“對不起”深深刺痛了雲傾已然脆弱到極限的神經,仿佛一下子就融化了雲傾多日以來包裹自己的堅冰,她無力地倒在曦澤懷中,放聲大哭:“曦澤,我該怎麽辦?誰可以救救我們的孩子,誰可以救救他……”


    曦澤緊緊抱著雲傾,低低安慰著:“雲傾,別哭了,你身子弱,你這樣哭多傷身!相信朕,我們一定還會有孩子的!母後那邊我會再去說的……”


    祈夜默默從桃雨軒退出來,目不斜視地朝晉宮大門的方向走去。


    腳下這條曲曲折折的甬道,祈夜忘了自己已經走了幾迴,曾經那樣熟悉,此刻卻如此陌生,仿佛荊棘叢生。


    九月的天氣,到底是暑氣去盡,夜風襲來,本應該是清爽宜人,此刻卻猶如夾霜帶雪,格外令人清醒。


    那躺在床上的精致人兒的一張慘白若宣紙的臉如此突兀地盤旋在腦海中,欲將之揮去,反而愈加清晰。那是世間最楚楚動人的姿容,是世間最令人想要伸出溫暖的雙手去嗬護的明珠。


    於是,一切在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將心牢牢封存了將近三十年的冰山好像在這一刻突然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裂縫。然後這條裂縫便在這夜風中悄悄蜿蜒,慢慢分裂出許多的細小分支,不可控製地伸展。


    祈夜甚至能聽到它延伸時發出的低低的**,就像剛剛出生的貓咪饑餓時發出的哀鳴,那樣的急切卻又那般無力。


    祈夜知道,這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災難,是注定沒有結果的無底深淵,它的盡頭是粉身碎骨,但是,這條路一旦踏上了,就注定沒有退路。


    翌日,曦澤下旨晉封雲傾為榮妃。


    旨意一下,後宮一片嘩然,太後更是一聽到消息就立刻遣了琉璃到太極殿請曦澤來壽安宮。然而曦澤卻拒絕前往壽安宮,隻是令琉璃帶話給太後:“榮妃無辜受罪,一點淺薄的安慰也無可厚非,反正不管怎麽寵著,她都不會有子嗣,母後可以安心了!”


    太後在壽安宮聽到此言,竟無言以對。


    於是雲傾被順利冊封為榮妃,冊妃儀式定在一個月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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