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靜的時候。


    也還會有地方燈火通明。


    陽城市郊。


    新建的保障局大樓隱沒在山坳裏,方向靠近玉花壩,也有一條新修的公路直通玉花研究所。


    有時候人類的基建速度很慢。


    但有時候,人類也可以讓一棟大樓一夜之間平地起。


    由此不可否認的是。


    幾乎所有人類都有拖延症。


    “上麵還要討論很久,但不出預料的話,這件事估計不會對外公布,畢竟影響終究還是太大了。”


    保障局會議室。


    鄭隊長歎了口氣說道。


    羅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手機遊戲,他將雙腳擱置會議桌上,腦袋擱靠著椅背,聽到這話也沒有什麽反應。


    “不過,大概會對上層公布。”


    “嗬。”


    聽到這話的羅凱嗤了一聲。


    他將暫停消消樂界麵,側頭看向了鄭隊長,麵色同樣鎮定的兩人四目相對。


    羅凱澹澹說道:“世界上是不會有諾亞方舟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買到票,我們也製造不出票。深淵一旦突破防線,所有人,都得死。”


    鄭隊長目光微動:“羅先生,那你們身邊的人……”


    “沒用。”


    羅凱重新將視線放到了遊戲上。


    他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別說你們這些普通人了,就是那些剛開始成長的低階段的玩家都沒有離開這個世界的能力,同樣隻能等死。”


    鄭隊長聞言微怔。


    他隻是保障局分部的一個負責人,並不是頂層的決策者,所以對於劇本空間與玩家的存在,其實也隻有一個淺顯的了解。


    在他目前的認知中,「玩家」就是一群可以從其它世界獲取力量的超能力者,而「深淵汙染」就類似於災難片裏入侵地球的未知病毒。


    就是,這種病毒著實詭異了些。


    想著這些時。


    鄭隊長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那……許先生的家人呢?”


    在陽城保障局備份的資料中,許朔的妹妹許曦,也隻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


    而許朔似乎也才是一個低階段玩家。


    那他們豈不是同樣無法離開?


    羅凱聞言看向了鄭隊長。


    正思索著這些的鄭隊長觸及到他的眼神後,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意思,神色不由得有些尷尬。


    “好吧……”


    那個人和劇本空間的審判都有關係。


    所以這些麻煩。


    好像還真就不會是麻煩了。


    鄭隊長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個世界,可能還有一年就會淪陷。


    沒有人會想要接受這個結局,但如果真的對所有人公布出去,社會的秩序可能不用一年就會徹底崩潰。


    所以官方隻打算對部分人公布。


    這種安排誰也說不出好不好。


    兩人一時沉默了下來。


    羅凱也沒再說什麽,他專心的玩起了消消樂,因為是最近才開始玩這款遊戲的,所以關卡才到二百五十關。


    這款遊戲是有全服排行榜的。


    榜首的玩家,已經到消到兩千六百關了。


    而且,聽說這個玩家從遊戲上線那日就掛在榜首,至今都無人超越,即使偶爾被後的來玩家偷榜成功,但第二天對方鐵定又會重迴榜首。


    這件事還曾在遊戲論壇裏討論過。


    甚至還有人重金求這位大老的聯係方式。


    然而沒有玩家知道。


    榜首其實就是開發這款遊戲的老板。


    自己的遊戲。


    還要自己霸占著榜首。


    也是挺離譜的。


    羅凱看著遊戲的勝利界麵,正打算刷新下一關,但忽然間,旁邊響起了電話鈴聲。


    他側頭看去,就見鄭隊長連忙從兜裏掏出了手機。


    “你好,我是鄭承誌。”


    打完招唿後鄭隊長就沒再出聲說話,而是專注聆聽,然後他的神色也就從一開始的冷靜自持到後來的嚴肅沉重。


    掛斷電話後,鄭隊長看向了羅凱。


    都不等他出聲。


    羅凱就已經大致猜到了什麽:“出現深淵汙染了?”


    鄭隊長沉重的點了點頭:“而且不隻是一處。就在剛才,玉花研究所探測到了至少五處汙染信號,根據您之前給予的情報,這些地方很可能還都是在陽城境內!”


    “最近的在哪裏?”


    羅凱邊說著,也收起了手機,將雙腳從桌子上放下來。


    這副姿態已經是準備去現場查看了。


    畢竟現階段陽城保障局吸納的玩家並不多,大多數還都是剛剛進入劇本空間的萌新,因為各種偶然的原因被官方發現,從而接觸吸納的。


    而這些人也不可能趕鴨子上架讓他們貿然去處理深淵入侵。


    否則那是多少玩家都不夠消耗的。


    至於那些真正強大的玩家……


    例子大概就是許朔。


    隻酌情接收自己想做的任務。


    “這……其它地方先不說,剛才上麵有指令,有個地方可能需要羅先生您盡快趕過去。”鄭隊長神色為難說道。


    “你說。”羅凱麵色不變。


    “東山區,盛城花園的方位。”


    “我知道了。”


    羅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不是陽城本地人,但這段時間在陽城也混了一段日子後,也知道盛城花園是什麽地方。


    時代起來發展後,東山區就變成了一個老城區。


    但它卻也不是一般的老城區,畢竟住在盛城花園別墅區裏的人都非富即貴。


    而就是因為那裏的人身份都不簡單。


    所以上麵就想讓羅凱出麵幫忙。


    羅凱也沒有去問其它地方會由誰去處理,他抬手看了下時間。


    然後歎了口氣:“距離審判離開也不過半天的時間,就立刻出現了這麽多威脅,鄭隊長,我也言盡於此——官方是隱瞞不了多久的。”


    那個審判離開之前,據說還順便幫忙解決了不少沒被發現的潛在的威脅。


    但現在看來……


    好像並沒什麽用。


    這個世界越來越深陷「深淵」了。


    ……


    ……


    黑雨區。


    桃花街的城中村。


    夜班迴家的少女站在一條胡同的門口,有些愣怔的看著前方那片黑暗。


    掛在屋牆邊的電燈似乎有些斷電,昏黃的光芒一閃一閃,下方的巷子時而被照亮,時而沉浸在完全透不出光芒的黑暗中。


    這條巷子其實也不窄。


    至少已經寬一丈,兩旁的居民樓下還停著豎向擺放的自行車,掛在牆上的路燈是居民自己拉起來的。


    畢竟市建一般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建造路燈,隻是住在這裏的居民為了方便晚上迴家安全,所以大家一起拉了個燈光。


    先不說究竟安不安全。


    反正安全感是有了。


    隻不過這個路燈,大概是有些質量不太好以及年久失修。


    所以偶爾會斷電,偶爾會閃爍。


    此刻它一閃一閃的。


    就將這條少女走了幾百遍的巷子,給閃出了一種幽森詭譎的陰冷感。


    好像有冷風從對麵吹來。


    硬生生給盛夏天的晚上降溫了。


    出租屋的樓道口就在前方不過十來米的地方。


    但少女卻仿佛被施了定身術,腳下仿佛被生了根,硬是沒有那個勇氣邁出一步,但也沒有掉頭離開的果決。


    “哎,小姑娘,你站在這裏發什麽呆?”


    守在牌坊保安亭裏的大爺無聊的四處張望時,遠遠的就見到一個女孩站在胡同口一動不動,他好奇的看了半晌後,終於忍不住過來詢問了。


    這女孩他有印象。


    雖然年紀不大,但現在應該是在外麵上班。


    而且工作應該還是兩班倒的,所以女孩有時候早上出門下午迴,有時候則下午出門半夜迴。


    經常在牌坊口出入的人,就算兩人從來沒有說過話,大爺他也是會有印象的!


    這女孩就感覺是挺勤奮的一個女孩。


    好好一個女孩。


    怎麽就傻站在這裏呢?


    …


    聽到聲音的紀筱夏迴頭看去。


    見到一臉關心看著她的禿頭大爺後。


    她就慢慢迴過了神。


    “那個……保安大叔,我想問一下,今晚有幾個人進了這個巷子,您還記得嗎?”紀筱夏試探問道。


    “啊?這我可記不清了,陸陸續續的怎麽著也得有幾十個了吧。唉,你們好多些年輕人上班上到這麽晚呢!”大爺唏噓說道。


    “……那這損失還挺大的。”


    紀筱夏看著黑漆漆的巷子歎了口氣。


    這時,大爺好奇的看了眼巷子。


    隻見到前方燈光閃爍,昏黃的光芒好半晌才會亮起一瞬,大部分時間巷子都是沉浸在黑暗中的。


    因為現在是深夜。


    就算是很晚迴來的人也都已經休息了。


    所以也沒有窗戶光芒可以照亮巷子。


    見此情況的大爺頓時恍然大悟。


    於是他一臉猜到了真相的樣子大笑道:“原來是這樣啊!小姑娘,你要是不敢進去的話,我就送你進去唄!這有什麽怕的!”


    紀筱夏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不用了保安大叔,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害!這有什麽不好說的,我知道你們這些小姑娘多多少少都會怕黑,沒事沒事,你住幾號樓我送你進去吧!”


    “真不用了大叔,我不進去!”


    “那你在這裏站半天,走走走……”


    大爺始終認為是小姑娘臉皮薄不敢承認,他邊說著就打算先走進去帶路,然而才剛剛邁出一步,他的手臂就立刻被拽住了。


    大爺不解的迴頭看去。


    卻見那小姑娘的神色極為嚴肅,甚至隱隱有幾分壓抑在裏麵,那張俏麗的臉龐格外冷凝。


    紀筱夏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大爺,我真不進去,你也別進去。”


    大爺:“……”


    大爺突然就被哽住了。


    他心裏也說不出這是什麽感覺,反正就突然覺得這小姑娘挺可怕的,某一個瞬間,大爺仿佛都看到了前幾天在村口拿啤酒瓶敲人腦袋的混混酒鬼。


    城中村有很多夜攤,有些混混吃多了喝醉了就開始行兇撒潑,興起了就會開始鬧起來。


    但他們在拿酒瓶子敲人的時候。


    其實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隻是興起了不在意旁人死活罷了。


    那是一種草芥人命的眼神。


    冷漠、毫無感情。


    所以大爺默默的噤聲了。


    …


    勸退了想要作死的大爺後,紀筱夏也緩了神色,繼續皺眉看著這條黑漆漆的巷子。


    大爺在旁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忽然就開始後悔起自己為什麽要過來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


    巷子裏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來玩嗎?”


    這聲音很輕很柔。


    但驟然響起也很詭異。


    因為他們看不到說話的人在哪裏。


    “嘻嘻……來玩嗎?”


    像是小女孩的聲音又響起了。


    原本想要默默挪走的大爺頓時站住了腳步,然後疑惑的探頭看向巷子:“咦?是不是有人在說話?”


    紀筱夏麵色凝重:“沒有。”


    話音落下。


    巷子裏再度傳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


    “我想吃甜瓜……”


    “姐姐,給我吃嘛~”


    聲音非常清晰。


    好像是從巷子裏傳來的,卻也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幽靈空蕩。


    大半夜的。


    突然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空無一人的巷子裏喊著要吃東西。


    大爺感覺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臉皮哆嗦起來:“大…大妹子,真的有聲音啊,好像是個娃兒在說話,你…你沒聽到嗎?”


    紀筱夏仍舊麵無表情:“沒有。”


    而邊說著這話,她已經拿起自己的手機解鎖。


    然後手指熟練地打開隱約播放器。


    然後搜索歌曲。


    然後點擊播放並擴大音量。


    霎時間。


    歡快喜樂的聲音響徹在巷子口。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


    “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歌曲的旋律極為歡快,歌詞極為喜樂,合唱的聲音極為開心,整個巷子口都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瞬間,現場就沉默了下來。


    站在旁邊的大爺:“……”


    趕過來的邵丹丹:“……”


    後麵跟著的保障局:“……”


    ……


    ……


    邵丹丹是被從學校宿舍扒拉起來的。


    然後全程一臉迷湖的被保障局的專車運到這裏。


    她知道又有深淵出現了,而且可能還挺棘手,不然保障局也不會這麽急著把她這個剛升三級的玩家扒拉起來。


    可是邵丹丹白天還在上課。


    現在大半夜的又被叫起來去加班。


    她覺得自己睡不飽。


    不過——


    “好運來誒——!”


    這中氣十足的歌聲瞬間就讓她清醒了!


    邵丹丹滿臉懵逼的看過去,就見歌聲的來源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對方和一個穿著保安服的大爺站在一條巷子的進口。


    接著似乎是察覺到這邊的情況。


    那年輕姑娘也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好運來~~”


    歡快的歌聲還在繼續。


    緊接著,全麵武裝的保障局軍隊也隨之趕來了,剛一下車,聽到這歌聲就是齊齊一個注目禮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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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來喜和愛~~”


    這時的大爺也察覺到動靜而轉頭看過去。


    於是就成了大型沉默對視場麵。


    “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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