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巷道裏。


    兩人確實隻是純說話。


    許朔撐著下巴,狀似苦惱的說道:“不過,你究竟是怎麽用口紅殺人的,你可以具體說說嗎?”


    蒙麵人嘴角一抽:“我怎麽知道,我又……”


    他正想說自己又不是兇手,但還沒說完,就見少年對他豎起了一根手指低在嘴唇邊,似乎示意他噤聲。


    想起自己還在跟這家夥玩扮演遊戲,於是蒙麵人忍住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既然你知道的這麽清楚,不如你說啊。”


    許朔笑道:“那就我說吧。”


    他還裝作思考了一下,接著才道:“口紅是你自己用神經毒素改造的,你讓珍妮每天塗上,隻要有人與她接吻的時候,就會無形中吃下一點毒素。而那些客人大多數都在酒吧裏滯留過,再喝上你給他們調配的特質酒,兩兩相衝下來就會引起中毒,但這也導致毒發的周期被拉長,通常都是四到五天。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蒙麵人靜靜聽著,他在度過了最初的驚恐與慌張過後,此時已經冷靜了許多。


    除了一邊思索逃跑辦法之外,他聽著少年的這番話,也一邊思索對方說這些的目的。


    套他的話,想讓他主動承認作桉?


    但這也沒用。


    在最為公平公正的中城區,沒有決定性的證據的話,一切誘導性的套話都不能被當做證據。


    屈打成招在中城區更不可為。


    否則的話,豈不是隨便找個人扮演成兇手對對話,就把桉子破解了?


    太天真了!


    蒙麵人思索著,嘴上附和應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他沒直接承認“對”或“不對”。


    誰知,許朔卻是突然驚訝道:“你居然覺得這樣對?我自己都覺得這個推測很天方夜譚誒,畢竟客人喝酒肯定都是點自己喜歡喝的,調酒師再怎麽厲害也沒辦法給客人決定該喝什麽酒的吧?”


    蒙麵人:“……”


    這時,許朔又眉頭一皺:“你該不會是在敷衍我,隨便說說的吧?”


    蒙麵人:“……”


    他看向少年,感覺對方眼中的疑惑也不似作假。


    而且似乎也真的因為被敷衍而生氣了,盯著他的眼神都已經不對了起來,像極了那種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但你特麽都讓我假裝是兇手來配合你演戲了,那還不準被迫營業的我敷衍一下是吧?


    蒙麵人心中吐槽,但也不敢反駁。


    於是他也隻好附和道:“也許,調酒師是在每杯酒裏放了其它東西?”


    許朔歪了歪頭:“這怎麽可能,監控完全可以看清他的位置,要是在調酒的時候放了東西的話怎麽可能會發現不了,你要敷衍我也別說出這麽愚蠢的推測。”


    蒙麵人:“……”踏馬的。


    蒙麵人覺得這家夥就是在消遣自己,他抑製住胸腔的怒火,壓低聲音無奈說道:“那我也不知道了,我能想的就隻有這些。”


    “不行。”


    許朔盯著他,眼中的笑意也沒有了:“你必須說出能讓我滿意的方法,不然這個遊戲就要提前結束了。”


    蒙麵人的拳頭微微收緊。


    他突然說道:“也許是珍妮小姐做了什麽呢,為什麽你都不懷疑一下她?”


    許朔笑容又出現了:“你怎麽可以懷疑那麽單純無辜的珍妮小姐呢,她是絕對不可能會做出這些事的,珍妮小姐是最沒有嫌疑的那一個人,我希望你不要再說出這種話。”


    少年語氣篤定,還帶著一絲對珍妮的愛慕之情,而言語中更是對他的指責與威脅。


    這讓蒙麵人一時有些愣怔。


    他再次悄悄打量向那個詭異的少年,不禁有些懷疑自己之前對這個人身份的推測了。


    他之前還以為,這人是某個玩家使用了角色卡後的表現,否則對方是不可能在本格本中用出超現實的能力的。


    而他懷疑的那個人,自然是羅納街區的貝羅德警司。


    但現在,這個少年和貝羅德警司的行事風格實在是相差甚遠,直接把蒙麵人給整不會了。


    他想了想,試探道:“可是,這些人都是接觸過珍妮小姐才死的,雖然酒吧老板表示珍妮是她的女兒,但如果,珍妮小姐其實是有另外的身份,比如……”


    比如什麽變態鯊人狂之類的?


    但蒙麵人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危機感,令他渾身寒毛都戰栗了起來!


    似乎隻要他再說一句珍妮小姐的壞話,就會被撕裂殆盡!


    這種殺機是真實存在的!


    蒙麵人默默的噤聲了。


    而許朔笑眯眯的看著他說道:“珍妮小姐不會是嫌疑人,你懂了嗎?”


    蒙麵人點頭:“懂了。”


    許朔繼續道:“那現在,你繼續想想其它方法吧。”


    蒙麵人當即就無語了。


    巷道裏的空氣也沉默了下來。


    蒙麵人神色變換不定,他想了很多的逃離辦法,但都因為不了解這個神秘人的角色卡能力,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許朔嘖了一聲:“還沒有想出來嗎?”


    眼見著少年已經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蒙麵人的情緒也不由得有些緊張,他甚至都感到自己的頭皮產生密密麻麻的針刺感。


    看來無法繼續拖延時間了。


    蒙麵人連忙說道:“我還是認同我剛才的說法,畢竟調酒師會接觸到每一個杯子,僅是無色無味的毒素,想要在調酒時放進去完全沒問題……”


    他說著說著聲音漸低,最後突然驚疑不定的停了下來。


    許朔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繼續呀,我想為珍妮小姐洗清嫌疑,可就靠你們這些人的推測了。”


    聽到這話,蒙麵人扯了扯嘴角:“推測再怎麽也隻是推測,如果沒有證據的話也無法成立,如果你真的想幫珍妮小姐,還不如先去把那個真正的兇手找到。”


    沒有證據的推測,一切都不過是臆想罷了!


    就算那個推測能成立又怎樣?


    沒有證據!


    蒙麵人衣服下的拳頭微微收緊,整個人的唿吸也有些粗重,他盯著坐在窗台上的少年,似乎在等對方認不認同自己這個說法。


    許朔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挺有幾分道理。”


    話音落下,蒙麵人情緒稍緩。


    然而對方卻話頭一轉,笑眯眯的看著他又道:“那現在可不可以請你把自己臉上的布取下來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蒙麵人瞬間高度戒備了起來,神經與肌肉緊繃,他死死盯著少年:“不行!”


    他是這樣說的。


    也已經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


    但下一刻,令蒙麵人感到震驚的是,自己的手居然不受控製,已經抬起放到了臉上的黑布邊,隨時準備揭開!


    他驚恐的看向那個少年,而對方仍然笑眼柔和。


    唰!


    蒙麵人臉上的黑布,在他極力遏製與恐懼的心情中,瞬間扯開了!


    然後他臉上還有一塊白布。


    但蒙麵人完全沒有慶幸的感覺。


    因為對方既然可以操控他揭開第一張遮掩布,就也能繼續揭開第二張!


    若說蒙麵人剛才還有一絲僥幸的想法,那麽現在他的恐懼已經完全占領了心情,因為不論他怎樣竭力的去製止自己的動作,都無法撼動這種詭異的操控能力。


    他的意識仿佛和身體分家了。


    他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


    甚至,對方現在完全可以操控著他拿出匕首,來個也沒有第二方的自殺現場!


    蒙麵人已經開始絕望了。


    這才是二級劇本!


    到底是什麽能力這麽變態?


    這是二級玩家可以在現階段擁有的能力嗎?!


    如果這是個變格本的話,那麽蒙麵人肯定還有不少對抗的辦法,但偏偏這是個本格本。


    因此普通玩家遇到擁有特殊才能的玩家,基本上都是被碾壓的狀態。


    ——這不公平!


    看到他蒙麵黑巾後麵的第二塊白巾,許朔倒是沒有絲毫意外的感覺,隻是挑眉笑道:“還挺有想法的嘛。”


    話音落下,蒙麵人臉上的第二塊白巾也被扯了下來。


    嗯,裏麵還有張遮擋眼睛的麵具。


    這家夥居然做了三層保險。


    接著,蒙麵人又“主動”取下了遮擋眼睛的麵具,終於露出一張胡子拉碴,有些滄桑也有些磕磣的人類麵目。


    到了這個地步,蒙麵人基本上已經放棄了抵抗,他隻是用那種祈求與緊張的神情盯著許朔。


    看著這張臉,許朔歪了歪頭。


    不得不說,這張臉不能說和調酒師判若兩人,隻能說風馬牛不相及。


    調酒師有種翩翩君子的風流感,而且氣質上乘,眼中還有股多餘的傲氣,就像他之前在酒吧得罪了所有客人的那番話,充滿了倨傲而不屑的感覺。


    至於這個中年男人。


    說一句其貌不揚都是抬舉了。


    許朔對這個人倒是有印象。


    羅納街區警署的調查資料裏,這個人也是嫌疑人中的一個。


    他叫馬休斯,是個經常出入地下娛樂場所,混在珍妮小姐身邊的的客人。


    但因為他很窮,所以請珍妮小姐喝杯廉價酒都是奢侈,更談不上像那些狗大戶一樣給珍妮獻上珠寶服飾,並得到珍妮的青睞。


    珍妮雖然也對他微笑,卻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他的任何邀請,即使是坐在一起喝杯酒都不願意。


    然而這個人對珍妮妄想過重,像個二流子一樣天天想方設法的混在珍妮身邊,還經常騷擾那些靠近珍妮的人,總之是個人見人嫌的混混類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被珍妮擰斷手腕的人中,也有他一個。


    盯著那張臉看了會後,許朔跳下窗台,邁步走到了已經不蒙麵的蒙麵人麵前。


    他沒有放開自己的精神力進行地毯式的掃描,除了是想多玩玩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沒必要這麽浪費。


    但對於這家夥有幾張臉,他還是知道的。


    在蒙麵人緊張戒備的情緒下,許朔走到他麵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瞅了瞅。


    “馬休斯,我知道你。”


    許朔放開手,又繞著他走了一圈,邊說道:“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跑去酒吧老板的家裏扔炸彈呢,還想要殺掉那位貝羅德警司,你想銷毀什麽?”


    蒙麵人低著頭沒有說話,神色變換不定,他看著與自己近在遲尺的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動。


    許朔扮作疑惑道:“難道說,其實真正的兇手是你?那就更奇怪了,雖然你有作桉動機,但我完全發現不了你是在什麽時候動手的,你能給我說說嗎?”


    蒙麵人依舊在沉默,唿吸越來越平緩。


    許朔已經悠悠繞到了他身側,見半晌沒聽到迴音,便遺憾道:“不說的話就算了吧,那就直接——”


    唰——!


    寒光閃爍的匕首突然襲向了少年!


    然而在即將刺到許朔脖子的那一刹那,蒙麵人的手驟然停在了半空中,刀尖距離肌膚下跳動的血脈僅有一寸。


    許朔腳步仍舊悠閑,走到了神情猙獰的蒙麵人正對麵。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急什麽。”


    “對不起!”


    蒙麵人能伸能屈,立刻就收起了臉上肅殺的表情,卑微又祈求的看著許朔。


    許朔失笑:“其實你還挺有想法的,剛才明明可以跑掉,非要再掉頭迴頭再補上一些麻煩,是覺得你那個臨時盟友並不可靠是嗎。”


    蒙麵人低著頭。


    這時,他突然感到自己握著匕首的右手開始動了起來,掉轉刀尖,緩緩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蒙麵人立刻瞪大了眼睛,驚惶的看了眼許朔,連忙抬起左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右手。


    然而他依舊無法阻擋刀尖刺向自己的脖子,皮膚被刺破的觸感襲來,一絲絲血珠從傷口中湧出,順著肌膚的紋理向下流淌。


    “我說!我什麽都說!”


    蒙麵人驚恐的大叫起來,但下一刻,他脖子傳來撕裂般的刺痛。


    隨後他整個人就直接失去了意識。


    匕首其實並沒有刺穿他的脖子。


    遭受了精神攻擊的蒙麵人閉上眼睛軟倒在地,許朔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接著彎下腰,指尖在他的下巴處摩挲。


    半晌後,他搓出了一點翻卷的痕跡,隨後順著這點痕跡,揭開了整張麵皮。


    人造易容皮的下麵,是一張相貌堂堂的臉。


    就是調酒師。


    這家夥真有想法。


    給自己蒙了兩塊布一個麵具還不保險,還特地做了張假臉易容,怕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在某個幸運的目擊證人麵前揭開自己的麵紗了。


    這樣,就可以將汙水潑給馬休斯了呢。


    可惜非要在許朔麵前亂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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