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刻意的將話題岔開,又借口‘手裏有事’,趕在老娘還沒來得及挽留的時候,劉盈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長樂宮,催促著禦輦,迅速駛迴了未央宮。


    迴到未央宮,看到自己熟悉的宣室殿,坐在那方陪伴自己多年的禦榻之上,劉盈才在心中長鬆了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也稍落地。


    ——呂雉想幹什麽,劉盈一眼就能看出來!


    倒也不是說,過完這些年的共處,讓劉盈真的對這位母親,達到了登峰造極程度的了解;


    而是今天這件事,呂雉在劉盈的前世,有前科!


    “怎麽這一世,老太太還是生出那念頭了?”


    “嘶~~~”


    “不應該啊······”


    滿是驚疑的坐起身,琢磨不定的伸出手,在禦桉下翻找一番;


    找到想要找到竹簡,劉盈便皺緊眉,細細翻看起那卷《太祖高皇帝功侯年表》來。


    “建成侯呂則······”


    “——五千一百戶······”


    “麗侯呂台······”


    “——二千二百戶······”


    “洨侯呂產······”


    “——一千七百戶·········”


    仔細查看著手中的竹簡,又掰起指頭算了算,劉盈心中也已大致有數。


    作為呂氏外戚第一代,即當朝太後呂雉那一代的兩位男丁,已故周呂令武侯呂澤,留下了呂台、呂產這兩個兒子。


    而這兩個兒子,都因為周呂令武侯呂澤‘戰歿代北’‘死王事’的緣故,被太祖高皇帝分別恩封為麗侯、洨侯。


    至於前些年,才剛去世不久的建成康侯呂釋之,則有呂則、呂種、呂祿這三個兒子。


    其中,長子呂則,已經繼承了建成侯的爵位,次子呂種,則仍擔任長樂宮衛尉;


    老三呂祿,更是以‘安東郡守’的名義,全掌朝鮮半島一應事宜!


    真要說呂氏外戚,有哪幾個拿得出手的子侄男丁,也就是這五人了;


    可這五人當中,已經有三人位徹侯之列······


    “母後的意思······”


    “呂祿?”


    “還是給呂台、呂產、呂則溢封?”


    滿是疑慮的發出兩聲疑問,劉盈也終是將手中的竹簡丟迴禦桉,滿是愁苦的在榻上躺下身來。


    “呂台、呂產、呂則,本就是徹侯,就算要溢封,也總得有個由頭吧?”


    “非要說過去這些年,有那個人立下了些許功勞,能達到‘借口此事封侯’的程度······”


    “——那也就是呂祿了?”


    如是想著,劉盈便稍側過身,從禦桉下又翻出一卷竹簡,側躺在榻上,細細查閱起來。


    不是呂氏,除呂祿外,沒有其他‘還沒被封侯’的子侄;


    而是在母親呂雉,在前世的‘前科’之後,這一世又放出類似的畫風,讓劉盈實在有些不敢想。


    因為即便不查閱資料,呂氏外戚的人員組成,也依舊毫無差錯的纂刻在劉盈的腦海當中。


    ——呂氏一代:呂太公呂文;


    呂氏二代:周呂令武侯呂澤、建成康侯呂釋之,女卷呂長駒、呂雉、呂媭。


    二代的兄弟姐妹五人當中,呂媭嫁與舞陽侯樊會,可以暫且排除。


    當朝太後呂雉,也並沒有像姐姐呂長駒那樣,生下‘呂氏’的子女,所以也可以排除。


    而剩下的兄妹三人,卻衍生出了許多許多許多個‘呂氏三代’子弟······


    周呂令武侯呂澤、建成康侯呂釋之,自是不必贅述:貢獻了呂台、呂產、呂則、呂種、呂祿五位‘三代’男丁。


    需要著重講一下的,便是過去默默無聞,卻在‘傳宗接代’一項上,為呂氏開枝散葉,不求質量、隻求數量的呂長駒!


    眾所周時:不同於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女子,呂長駒並沒有外嫁,而是從適合婚配的年齡開始,接連招了好幾個贅婿,也就是上門女婿。


    而這些上門女婿,大都為呂長駒播了種,便因為違反法律,而被抓去修長城去了。


    ——沒錯;


    ——無論是在數十年前的嬴秦,還是如今的劉漢,男子入贅,都是犯法的。


    而且是重罪!


    因為男子入贅,意味著國家少了一個戶口、一個家庭;


    而且男子入贅倒插門,也與這個時代的普行觀念嚴重不符。


    也正是這幾位甘願為呂氏‘開枝散葉’的贅婿,為呂長駒,這個往日不顯山、不漏水的女卷,成為了呂氏開枝散葉的人柱力。


    呂長駒長子:呂平!


    呂平之子:呂榮!


    呂長駒外弟:呂嬰!


    呂嬰之子:呂他!


    呂長駒次子:呂勝!


    呂長駒三子:呂更始!


    呂長駒之婿:呂忿!


    掰著指頭算下來,呂長駒一個‘一輩子都沒嫁過人’的婦人,便為呂氏,增添了這足足七位男丁。


    呂澤兩個兒子、呂釋之三個兒子、呂長駒七個‘子侄’,加在一起,可就是十二個人了。


    夠誇張了吧?


    嘿······


    ——呂氏四代子侄,正在路上!


    呂台長子:呂嘉!


    呂台次子:呂通!


    呂台三子:呂莊!


    呂產長子、次子;


    呂則長子、次子、幼子;


    呂種長子;


    呂祿長子、次子、三子、幼子·······


    再算上呂長駒貢獻的四代······


    毫不誇張的說:劉盈今年,才剛二十二歲;


    而在呂氏外戚男丁當中,年齡大於十七歲,即‘和劉盈年齡相彷或比劉盈年紀大’的男丁,便有不下二十人!


    而今天,老太後在長樂宮,當著劉盈的麵所展露出的意圖,卻無疑是讓劉盈,暗暗感到有些心驚肉跳了起來······


    ——封王?


    嘿!


    封王是不可能封王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封王的~


    打仗又不會打,就是搞這種裙帶關係,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


    做徹侯的感覺就像迴家一樣,在宣室殿裏的感覺,比家裏感覺好多了!


    朝野內外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咳咳咳咳······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除非你姓劉,否則,就千萬不要談‘封王’二字!


    太後也不行、呂氏也不行!


    好家夥~


    合著太祖高皇帝,花費整個七年皇帝生涯,是給你這外姓騰地方?


    宮中這些個嗷嗷待哺的皇子們,是留給你一個外姓當馬仔的?


    別鬧了······


    這漢家啊,他姓劉~~~~


    “封王免談;”


    “封侯麽······”


    “嗯······”


    “價碼合適的話,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獨自躺在禦榻之上,漫無目的的到處這麽一聲自語,劉盈麵上的神容,也稍微輕鬆了一些。


    誠然,先太祖高皇帝駕崩之前,曾經和元勳功侯斬白馬而歃血誓盟: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令,天下共擊之。


    使黃河如帶,泰山如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


    將太祖高皇帝白馬誓盟時的誓言拆分開,其實就是一下三點;


    ——非劉姓不得為王;


    ——非有功不得為侯;


    ——即為王、侯者,世襲罔替,與國同休。


    而針對這三條誓言,第一條,是絕對沒有商量餘地的:某人姓不姓劉,也完全沒有斟酌的必要;


    至於第三天,即‘王、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也同樣不容置疑。


    因為這,是劉漢社稷的開國之君,給開國元勳做下的承諾。


    哪怕為了兜住太祖高皇帝的老臉,這個規矩,都必須由世世代代的後世之君堅守。


    最起碼,也要那酂侯、留侯、平陽侯等幾家元勳,時不時‘複其家’‘複其國’,做做樣子。


    而在太祖高皇帝的這三條誓言當中,唯一一條值得玩味,也多少留有些許操作空間的,無疑便是地惡天:非有功不得為侯。


    有功勞的人,才能做徹侯,沒有功勞的人,絕對不能做徹侯。


    乍一眼看上去,這一條似乎也和‘非劉氏不得為王’一樣,屬於毫無難度的判斷依據。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裏的功勞,具體指的是什麽?


    當然了,作為太祖高皇帝劉邦親自選定的繼承人,劉盈當然十分清楚:先帝的意思,是‘軍功’。


    也隻有軍功,能被這位看似懶散,實則幾位倨傲的開國之君,稱之為‘功勞’。


    但眼下,太祖高皇帝,早已經埋入長陵,墳頭草都長好幾丈高了!


    這裏的‘有功’,誰又能做出準確的解讀呢?


    ——像少府梧侯陽城延那樣,一手建成長安城,以及長樂、未央兩宮,又接連擔任鄭國渠、酂渠的總工程師,這算不算功勞?


    再有:未來的某一天,一個走了大運動傻大個,在天下某個角落的河邊,降到了遺失多年的周王鼎!


    那這個把周鼎獻給朝堂中央,獻給漢室的傻大個,算不算有功勞?


    說到底,還不就是劉盈的一句話?


    ——劉盈說有,那就算是踩死了一隻螞蟻,也能被鼓吹成‘征戰沙場’‘死戰不退’!


    反之,劉盈說沒有,那‘上朝時左腳先埋進宣室殿’的罪名,也足以將一個人的政治生涯完全毀去。


    雖說如今的劉盈,不大可能做出這樣敗人品的事,也不需要通過這樣的流氓手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但理就是這麽個理。


    至於劉盈與呂氏達成某些不為人知的協議,並付出三五個徹侯爵位的代價,看上去或許有些‘亂命’的嫌疑;


    但實際上,除了‘武功侯’之外,漢室天子將外戚,或是自家子侄封為‘恩封侯’,也早已是由來已久的事了。


    ——旁的不說,就說如今的吳王劉鼻,以及劉鼻的弟弟劉廣!


    這兄弟二人,對宗廟社稷,有個屁的功勞?!


    非但沒有功勞,這兩人的爹,甚至還在代王任上,做出過在匈奴犯境時‘聞風而逃’,拋棄整個國家逃迴內的事情!


    真要較起真,也就是當年,劉盈親自出征,平定淮南王英布叛亂的時候,當時的劉鼻在偏路軍打了一拳醬油。


    然後呢?


    ——打了一圈醬油的合陽侯世子劉鼻,就被太祖高皇帝封為了沛侯!


    ——沛侯!


    !


    ——那可是沛邑!


    !


    ——是太祖高皇帝起家的龍興之所!


    !


    !


    若單隻是如此,那倒也罷;


    結果英布的叛亂剛一評定,劉鼻連自己‘沛侯’的敕封詔書都還沒捂熱,便有因為‘平滅淮南有功’,而被光速封為了吳王!


    這事兒,你找誰說理去?


    說起來,劉鼻這都還算好的,起碼人家再怎麽不堪,也確確實實立了點武勳。


    雖然實際上,就是在平亂過程中打了一圈醬油,壓根沒立下什麽具體的武勳,但對外稍微粉飾粉飾,上一上春秋筆法,也總能說成是劉鼻‘英勇殺敵,因功封侯、封王’。


    但劉鼻的弟弟劉廣,卻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了。


    ——淮南王英布的叛亂平定之後,新鮮出爐的沛侯劉鼻,被光速敕封為吳王;


    而後,太祖高皇帝便腦門一拍:哎呀~


    我二哥的兩個兒子,居然都不是徹侯了呀~


    這怎麽行?


    既然老大做了王,那這徹侯的爵位,就給老二吧!


    就這樣,從出生那一天,一直到劉鼻獲封為吳王的那一刻,都從沒有幹過哪怕一件有用的事,甚至連‘幫自己的叔父、太祖高皇帝劉邦修剪胡須’這樣的事,都從來沒做過的劉廣,被封為了德侯······


    嗬······


    ‘德’侯·········


    合著隻要姓劉,就可以什麽也不幹,便得封為‘德’侯了·······


    對於這奇葩的兄弟倆,尤其是‘天降徹侯禮包’的德侯劉廣,劉盈自然是懷恨已久。


    但話又說迴來,劉鼻、劉廣兄弟,尤其是德侯劉廣這件事,以及其他類似的事,如當年的羹頡侯劉信之類,也已經足以證明:將毫無功勳,尤其是毫無武勳可言的宗親,以純粹‘恩封’的名義敕封為侯,是太祖高皇帝曾經做過的事。


    太祖高皇帝做過,自然也就證明:劉盈效彷太祖高皇帝,是可以有先例作為參照、憑證的。


    至於‘呂氏不是劉氏,外戚不是宗親’的問題,對如今的劉盈而言,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反正是恩封,有沒有武勳都無所謂,娘家親戚,就不算親戚了?


    嗯······


    怎麽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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