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酂侯臣何、少府臣城延,參見皇後,參見家上。”


    午時剛過,蕭何、陽城延二人便應約來到未央宮宣室殿,對上首的呂雉、劉盈母子鄭重一拜。


    趁著二人躬身行禮的功夫,就見大殿之外,次序湧入十數位孔武有力的禁軍武卒,將一個個木箱抬入殿中,又悄然退去。


    見此,劉盈不由稍歎口氣,旋即溫笑間扶著母親呂雉,在上首軟榻端坐下來。


    上午送別禦駕親征的天子老爹,劉盈迴到宮中之後,便在宣室殿後殿,與母親呂雉探討了許久。


    大致議定水利整修之事的解決方案,呂雉便再度重提先前那句話:吾兒自去便是,母親沒什麽可擔心的。


    可即便如此,劉盈還是軟磨硬泡著將呂雉拉來,參與這場堪稱漢室權力金字塔最頂尖級別的政治討論。


    倒也不是劉盈太過小心,而是有老娘呂雉在身邊,劉盈總是莫名感覺心裏更有底一些。


    再者說,老娘雖然擺出了一副‘愛咋鬧咋鬧,有出息就行’的架勢,但經過前世近十年的朝夕相處,對於老娘呂雉,劉盈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朝中大事,可以不是呂雉敲板決定,但絕不能讓呂雉不知情!


    這一點,不單單在尚未成年的監國太子劉盈身上有效,在已年過六十,土埋半截脖子的當今天子劉邦身上,也同樣有效!


    自劉邦從‘泗水亭長’的職務跳槽,改行做土匪開始算起,滿打滿算,滿共就三件事,是在呂雉不知情的情況下成行的。


    第一件,便是尚未起事之時,沛縣第一流氓劉邦跑到了隔壁村,和寡婦曹氏生下了一個私生子。


    這個私生子,便是天子劉邦的庶長子,如今的齊王:劉肥。


    可千萬別因為如今的劉肥得入劉氏宗譜,得了名分,就以為呂雉脾氣好!


    ——齊王劉肥出生之後,在生母身邊一直到將近十歲,都始終沒能入沛縣劉府!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名垂青史的漢太祖高皇帝劉邦,竟然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願意認?


    錯!


    不是不願,是不敢!!!


    屌絲逆襲,抱得呂氏貴女的老流氓劉邦,根本不敢告訴呂雉,自己在外麵有了兒子!


    一直到劉邦起事之後,劉肥生母曹氏因病亡故,年不到十歲的劉肥沿街乞討,恰巧被呂雉撞上,這才得入劉氏宗譜,摘到了‘私生子’的汙名,成為了沛縣劉氏三房的‘庶子’。


    即便如此,呂雉對庶子劉肥的關照,也並未就此停止。


    劉盈直到現在都清晰地記得:前世,老爹劉邦駕崩,關東的兄弟叔伯們到長安赴喪,劉盈本著長幼有序的原則,單獨請劉肥到未央宮赴宴。


    怎料不過喝頓酒的功夫,齊王劉肥,便險些因‘君前失儀’,被彼時的太後呂雉一杯毒酒送上路!


    齊王劉肥,還隻是第一件。


    第二件,就更不用贅述了。


    ——楚漢彭城一戰,劉邦拋妻棄子而逃,堂堂漢王後呂雉,竟被霸王項羽一直囚禁到了垓下之戰前夕。


    而在呂雉滿懷希望的迴到東都洛陽,找到愛郎劉邦之時,劉邦身邊,多了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那對母子,便是在劉盈的記憶中,於老爹劉邦駕崩後不過數月,便也追隨劉邦而去的戚夫人、趙王劉如意母子。


    第三件,距離當下就跟近了。


    ——兩個月前,太上皇駕崩,劉邦於喪禮之上突然發難,揚言易儲!


    堂堂開國皇帝要廢立儲君,結果卻是呂雉一封書信送往齊都臨淄,齊相傅寬帶著幾千兵馬‘負重越野’了幾個月,劉邦就慫了。


    從這三件事就不難看出,漢高後呂雉對權力,尤其是知情權的重視程度,到了怎樣駭人聽聞的程度。


    實際上,在劉盈前世,也曾有一件因呂雉未事先知情,而導致嚴重後果的事件。


    ——身為太後的呂雉,安排宣平侯張敖與魯元公主劉樂所生之女張嫣,做劉盈的皇後,比劉盈婉言相拒······


    “如果沒那件事,前一世,也不至於鬧到那般田地······”


    暗自唏噓感歎一番,劉盈便見皇後呂雉,已經半帶欣慰,又佯裝惱怒的坐上了上首。


    那欲拒還迎的模樣,像極了後世,子女送來貴重物品時,嘴上罵著‘浪費錢’,心裏卻盤算起要不要穿這件衣服出門,跟鄰居大娘顯擺一下的老母親。


    見呂雉這番模樣,劉盈微微一笑,便迴過神,毫不別扭的在呂雉身側跪坐下來。


    “父皇臨行之事,隻言‘整修關中水利’事,及具體何處水利、何方水渠,卻並未詳言。”


    神情淡然的開啟話題,劉盈的麵色,也不由稍嚴肅了起來。


    “還請蕭相、少府以關中水利、溝渠之事,略述於孤知。”


    聽聞劉盈此言,蕭何不由稍側過頭,向身側的陽城延眼神示意一番,陽城延那粗矮壯實的身影,便來到了宣室殿中央。


    “還請家上移步。”


    對劉盈稍一拱手,陽城延便從殿側的木箱中,取出了一坨被連續對折成塊狀的皮製堪輿。


    待劉盈踱步上前,低頭望向那張長近四丈,寬亦近三丈的巨型堪輿,關中的水流、溝渠,片刻之間便被劉盈在腦海中還原。


    “家上。”


    就見陽城延將堪輿平鋪在地,起身又一拱手,才從堪輿一側拿起了一杆四五寸長的木杆,在堪輿左右比劃了一番。


    “今關中,除寬不足丈、深不足四寸之鄉野私渠,堪以‘水利’稱之者,不過寥寥。”


    “修則可使糧豐、勿則糧產驟減者,更隻一處。”


    說著,陽城延手中的長棍,便從堪輿上寫有‘涇水’二字的豎線出發,沿著一條明顯更為粗,更為顯眼的雙實線,一直向右劃到寫有‘洛水’二字的豎線才止住。


    見此,劉盈縱是已有預料,也忍不住稍上前,便將那條東西橫接涇水、洛水的雙實線之上,寫有三個巴掌大小的秦篆。


    而劉盈的思緒,也隨著一聲若有似無的呢喃,而陷入對過往的迴憶之中。


    “鄭······”


    “鄭國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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