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無數,會不會有一個世界,像是我的世界創世神話裏那樣,盤古開天辟地,創造了這個天地,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後有鴻鈞合道,他即為天道,天道就是他。”樊期期蠕動著爬到顧北執身邊,低聲道:“如果我們能夠到這樣一個世界,奮鬥一把,說不定也可以像故事裏那樣,成為等同於天道的存在,把主神戳個大窟窿出來。”


    顧北執笑了:“或許是有的,但起碼現在的我們是找不到的,大千世界太多了,我們可以慢慢來,如果有緣能夠遇上類似的世界,就拚一把,實在遇不上也沒關係,我們多收集一些氣運,總有辦法的。”


    “所以現在你還是趕緊睡覺吧。”樊期期拉了拉被子,她把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可是被子穿過了顧北執,他一半身體在被子外,一半身體在被子裏,看起來格外的古怪。


    “晚安。”樊期期打了一個哈欠,很快就睡著了。


    顧北執睡不著,他側著臉看了她許久,隻覺得怎麽也看不厭,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五百年六百年七百年,他可以看個生生世世,海枯石爛。


    看著看著,顧北執又睡著了,他本來是準備修煉的,趕緊把身體凝實一些,但是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了,顧北執睜開眼的時候還感覺有些驚異,他自從做了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把什麽都說開了的緣故,心情豁然開朗,不但睡的舒坦了,整個人也清爽了許多。


    樊期期今天也是有正事要做的,她要帶著那個少年鬼,去見一見他的家人們。


    了了他的執念,然後將他送入輪迴。


    樊期期這個人吧,要麽不幫,要麽送佛送到西。


    她問了少年很多,但是他的記憶,已經沒有那麽清晰了,再加上十幾年過去了,有些地方又是拆遷又是改造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模樣。


    樊期期就找了顧有玉幫忙,顧有玉其實在辦正事的時候還是比較靠譜的,他很快的就根據少年的隻言片語,查到了一個地方。


    樊期期帶著裝著少年的瓶子,還帶著一個顧北執,被顧有玉親自開車送了過來。


    樊期期帶了一把黑色的傘,到了地方之後就下了車,撐開了那把黑色的傘,遮住陽光,將少年從瓶子裏放了出來。


    顧有玉本來還想嘲笑樊期期,陽光又不毒,打什麽傘呀,他一擠到傘底下,就感覺陰風陣陣的,連骨子裏都透著一股冰冷,趕緊從傘底下鑽了出來,一臉驚恐的看著樊期期。


    樊期期很淡定的道:“我帶了兩位朋友,你別害怕。”


    顧有玉:……


    有倆鬼?!


    他不怕是不可能的好嗎?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啊!雖然之前一直叫囂著想要學習禦鬼之術,但是真的碰到了鬼,心裏還是忍不住方方的。


    少年站在傘底下,掃視一圈,十分驚喜的指著村頭的一個池塘:“這裏我記得,就是這裏!我的家……我的家在村尾……”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被陽光刺的又退了迴來。


    樊期期把黑傘往他的方向偏移了一下:“別著急,我們慢慢往前找。”


    於是兩個人兩個鬼,就往這村子裏麵去了。


    因為他們是開車來的緣故,村子裏還有不少人在看他們,畢竟這種比較偏僻的村子,像這樣的好車還是很少見的。


    村子的變化還是很大的,許多屋子的位置都已經變了,實在有些不好找,樊期期就敲開了一個門,打聽了一下少年給她的名字。


    這才找到了那家人現在住的位置。


    幾個人慢吞吞的過去了,正走在路上呢,突然有一輛車特別囂張的從他們旁邊開了過去,這兩天剛下過雨,地上還有小水窪,那輛車開的速度比較快,輪胎軋在小水窪上,把水全都濺了起來。


    要不是樊期期下意識的用傘擋了一下,絕對會被濺一身泥水的。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於這種特別囂張特別沒有禮貌的人,一點都沒有好感。


    她向來是以牙還牙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輛車,車裏坐著一個年輕男人,發型也好,穿的衣服也好,特別殺馬特。


    尤其是頭發,染了一頭小黃毛,劉海幾乎蓋著眼睛了。


    辣眼。


    一邊的顧有玉更生氣,他是那種真真正正的富二代,家裏特別有錢的那種,他都沒有這麽囂張過。


    這年頭的人啊,越是有錢的,越喜歡低調,越是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反而越囂張。


    “到了。”他們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一個二層小洋房外麵。


    結果一看,之前那輛特別囂張的車,就停在這個小洋房門口。


    原來他們要找的人,跟之前那個開車的人,有可能是一家人。


    “我有個弟弟,可能就是他。”少年有些不確定的道,十多年未見,當年他死的時候,他的弟弟還是一個小孩子,認不出來很正常。


    而且少年在人間已經呆了十幾年了,魂魄已經有點混混沌沌的了,他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忘了,卻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裏,由此可見他對於家人的執念有多深了。


    樊期期打著傘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過來開門的是一個女人,女人看起來已經五六十歲的模樣,眼角已經生出了層層疊疊的皺紋:“請問你找誰呀?”


    老女人有些警惕的看著樊期期,樊期期溫聲細語的道:“請問這裏是劉大年家嗎?”


    “是。”老女人更加警惕了:“有什麽事嗎?”


    樊期期剛準備說話,就看到自己旁邊的少年,雙眼突然開始泛紅,身上的陰氣也開始不穩起來,她迅速的抽出了一張符,貼在少年身上,防止他失去意識。


    她這一連串的動作特別流利,把那個老女人都看傻了。


    老女人顯然已經把樊期期當作了那種騙子,她迅速的關上了門,把樊期期給關在了門外。


    樊期期:……


    她本來想再敲一次門,但是旁邊少年的情況實在有些不對勁,她就暫時的放棄了,趕緊從自己的背包當中翻東西,最後翻出了一個小瓶子。


    小瓶子特別沉,明明隻有兩根手指頭那麽寬,一根手指那麽長,但是拿在手裏的時候,就像握了一塊板磚。


    瓶子上麵寫著四個大字,清靜自然。


    打開一看,裏麵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樊期期在瞎子師父的手記裏見過這種東西,裏麵不是什麽都沒有,隻是裏麵全都是陰氣,看不見罷了。


    她給少年補了一些純淨的陰氣,就等同於給人潑了一盆冷水,不過這冷水是有利的罷了。


    少年眼底的紅色稍微退了一些,整個鬼看起來清醒了許多。


    他看著麵前的大門,眼角有血淚緩緩的淌下來:“我想起來了……”


    “我都……想起來了……”


    他表情略微變得有些猙獰,許多年前的時候,他是個孤兒,這對夫婦人到中年,還沒有生出孩子,就將他收養了,當做自己的親兒子養著。


    一直養到了少年八九歲的時候,那個時候,已經是大齡婦女的養母,突然懷孕了。


    她足月的產下了一個小男孩,從那以後,少年的生活就像從天堂墜入地獄,僅僅八九歲的他,就要開始下地幹活,家裏也不讓他上學,隻是讓他幹各種的活,地裏的活,家裏的家務,所有的事情他都得做。


    吃的東西最差,幹的活最多,還要被打被罵,這就是他小時候過的日子。


    少年十幾歲的時候,他的弟弟生了一場大病,家裏沒有錢,就把主意打到了少年身上。


    他們把少年賣掉了,那些人販子,一般都不會買這個年紀的少年,因為這個年紀的少年根本就賣不出去,他們喜歡那些嬰兒,最多也就是兩三歲的年紀,還不記事。


    十幾歲的少年他們買迴去隻有一個下場,摘掉肝髒,賣去黑市。


    那對夫妻知道,知道少年被賣掉以後會是怎樣的下場,可是他們還是做了,他們把少年賣了三千塊錢,歡天喜地,還要覺得他白吃了好幾年飯。


    女人說,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將這少年撿迴來,他早就已經死了,所以再賣掉又怎麽了?少年的命本來就是他們的。


    於是少年被人販子們帶走了,他躺在人販子們弄出的簡易手術室裏,被摘走了腎髒,眼角膜……所有身上能夠賣出去的器官,都被摘走了。


    隻剩下一具殘缺不全的身體,在斷了氣以後,被他們拋下了山崖。


    他最開始的時候,有著很濃重的仇恨,有著很濃重的怨氣,可他找不到迴來的路,就在山間四處的徘徊著,徘徊了十幾年。


    十幾年的時間,讓他忘記了很多很多東西。


    他之所以還記得那個小村子,還記得那家人的名字,不是出於對家人的愛,而是出於深深的怨恨。


    他恨他們!恨不得生食其肉!


    少年慢慢的抬起頭,血淚濕了兩頰,他的臉上是扭曲的笑容:“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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