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靜謐的森林將大片溫暖的陽光切割成光柵,打在包子和羅蘭的小臉上。白雪皚皚的東北大平原被塗抹上了一層暖色。玄武湖露出了她柔美的容顏。這湖麵早已結了薄冰,而且被白雪覆蓋,與大地連城一體,怪不得晚上難以辨別。包子慶幸自己昨晚沒有孤軍深入,否則掉進冰窟也有可能。


    既然拜會大人物,就要有個樣子。兩個人整理了衣衫,鄭重地掏出了鹿皮卷,校正了河神府的位置,確認準確無誤,從背包請出三支高香,點燃,插在朱雀神位,按照河神府下方的敬辭鄭重念到:


    雲篆太虛,浩劫之初


    乍遐乍邇,或沉或浮


    五丈之餘,一寸之虛


    天真皇人,有求乃出。


    這四句話是恭維的意思,就是說我來了,您這兒太難找,您也別躲了,您是天庭欽批的有身份的人,我有求於你,你出來行了。這段話是進門兒前一定要念的,除非上蒼大神親自下凡不用念,其他辦事兒串門兒的都得念。接著是河神廟自己的請神詞。接下來:


    三川匯聚,四方來服


    五鬼震懾,六仙禮敬


    昭昭其有,冥冥其無


    入門自得永生道,塵勞亦可扶


    五行通達八方氣,由是升仙都”


    這詩詞跟“上天言好事,迴宮降吉祥”這類對聯差不多,河神府的進門詞與其它洞府的請神詞相比,也頗有股子自大的豪氣,直接說明了自己管轄的內容:升仙的報批和掌管鹿鼎山區五行運行等業務,就差明說你們各位都得求著我這樣的話了。


    包子又誠懇地念了兩遍,卻發現眼前景色依舊,連隻鳥都沒有飛來。羅蘭四處觀望著,有些發慌“這圖不是假的吧?”


    與此同時,正在燒水磨刀準備午時屠龍的老朱彥得到管家奏報,說湖邊來了兩個傻不拉唧的孩子,會念請神暗語,已經叩了三遍門,問開還是不開!朱彥捋著胡子說“通我這暗語的也就那麽幾位,除了上天的使者以外,也就是道長和我那親家公了。這兩個白貨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管家問“要不您自己看看?”


    道長吳祖紅磷一聽是倆孩子,頓時嚇得不輕,吆喝著“看,我也要看看!”


    管家忙端來碧玉洗盆,口中念念有詞,向盆中施法,那盆如同攝像頭的後台控製器一般,將湖邊的兩個孩子清晰展現出來。


    “哎呀,親爹親娘啊,就是他倆,我就是打散了七魄也要弄死他們!”吳祖紅磷一見包子的小臉,立刻氣得有些失態了。朱彥納悶,兩個肉體凡胎的小東西怎麽有這麽大動能,連修行千年的老蜈蚣也不是對手?他倆和剛抓的小龍崽子又是什麽關係?還沒搞清楚之前,不適合做下一步行動,於是忙囑咐手下“跟後院說,且慢動手屠龍,待處理明白兩個訪客的來意之後再說!”


    吳祖紅磷哭咧咧拉著朱彥的手“我的老哥哥呀,您可得給我做主,你看我,就剩下半條命了,我求你把他們放進來,我生吞活剝了他們!”


    朱彥瞥了老蜈蚣一眼,雖然兩個家夥多年苟且在一起,但今時今刻朱彥也不免責罵這老蟲子幾句“你這條老蜈蚣,就是性子太暴烈、不管不顧,你不犯罪,人家打你幹嘛?這倆孩子什麽來路得搞清楚,他怎麽就會讀暗語,是天上來的,還是龍族的子嗣、或者是冥界索命的?”說完拉過管家的耳朵囑咐一二,管家領命去了。


    正在湖邊等待的包子,嘴裏嚼著根草棍兒,心裏也開始著急了,眼看著太陽升起,待日上三竿過午之後,三太子的腦袋怕是要搬家,現在連河神府到底在不在這兒還沒搞清楚。正想著呢,突然微風乍起,響晴的天空突然濃雲翻滾,轉眼連成大片,哢哢哢三個炸雷,雨滴竟然落下來了。


    “這十一月天了,怎麽有雨呀,而且還有炸雷?”羅蘭有些驚慌。


    包子心裏知道,越不正常越正常,位置肯定找對了,那老河神是在擺譜,想看看自己有沒有本事,如果是凡夫俗子,既不出麵也不接待,把人轟走完事兒。包子此刻也孤注一擲,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任那雨水撲打,大雨瞬間連成雨牆,如天發洪水一般潑下來,又正值初冬,雨水冰冷無比,加上湖麵驟起的橫風,打在臉上身上如冷鞭子抽打,包子硬著脖子地看著湖麵,他相信,老河神肯定躲在什麽地方也看著自己。


    朱彥和老蜈蚣盯著碧玉盆,看到包子的表現後,朱彥喃喃道“這個布雨的局很好解,如果是天上來的,一個法咒就解了。這小子是不出手還是沒本事?”


    包子不是不會破雨咒,他是不想還沒見麵兒就鬥法,恐怕不利於下一步當麵交流,不如忍他一局。


    “管家,再整點動靜,太平靜了。”朱彥淡淡囑咐到。


    不一會兒,湖麵薄薄的冰層破碎了,冰冷的湖水卷著碎冰翻騰起來,像有一台巨型攪拌機,煽動著湖麵大浪翻滾,一個如海嘯般的滔天巨浪直直地向包子撲來,包子見狀抽出勝邪寶劍,口念分金避水咒語,那浪與刀鋒迅速相碰,整整齊齊分成兩個方向撲去,唯獨包子和羅蘭身邊沒有水。


    “這小子,看著有點本事,隻不過法器差了點。”朱彥自言自語說著。老管家伸出一根指頭指著上麵,悄悄進言說“隆冬下雨,違反節令,您這麽折騰,別惹來麻煩吧。”


    “今天五行金旺,金可生水,初冬下點雨也沒什麽。”老蜈蚣不依不饒,巴不得大水淹死這倆孩子才好。


    朱彥也覺得折騰過分了“嗯,如果再加大力量,恐怕殃及鹿鼎山平衡,天庭就知道了。畢竟違反節令,有違天條啊。這麽著吧,你收了滾雷和浪,這雨嘛,再下他半炷香,看他挺不挺得住。”


    大浪憑空消失了,但大雨不停,包子渾身濕的沒有一塊幹燥地方,凍得直打哆嗦,羅蘭也不住地打噴嚏。


    他猛然注意到,羅蘭後背上不正背著那把從古墳中挖出來的大傘麽?傻帽了剛才。包子迅速囑咐羅蘭把傘包拆開,趕緊撐開躲躲雨!倆人一同忙活,把綾羅巨傘抽了出來。


    隨著大傘支起,一道圓環形的大金光從傘中心迸發出去,金光所過之處,大雨瞬間停歇,甚至泥濘消退,湖水趨平,天空雲散,太陽暖洋洋照射下來,傘蓋遮掩之下溫暖如春,包子和羅蘭的腳底下甚至長出了青青小草,轉瞬間綠色向遼遠的湖畔推開而去,大地皆綠,彩蝶紛飛,從來見不到的珍禽異獸也紛紛聚攏過來,向包子匍匐朝拜。


    碧玉盆邊的朱彥和老蜈蚣、朱武等人都傻了眼!這大傘所有的仙家都認得!這是...這是佛祖麾下四大天王之首的北方多聞天王的重要法器,擎天傘!


    根據佛教經典,須彌山腹有一山,名犍陀羅山,所謂山,其實指的就是整個世界大陸。這座山有四個山頭,各住一法王守護,將人界化為四塊進行管理,即四大部洲,分別為東勝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賀洲、北俱蘆洲。我們中華所處位置一般是指東勝神州和南瞻部洲一部分,所以中國有神州大地的叫法。而西牛賀州則位於須彌山西部,即佛教的發源之地,玄奘取經的目的地。至於北俱蘆洲,是四大洲中最富庶、最長壽之地,那裏有青山碧水,瑞草奇花,不熱不冷,沒有風沙,人可活千歲。這把傘的主人多聞天王就是北俱蘆洲的守護之神,其位置是極其崇高的。因治理之力,多聞天王是四大天王之首,相當於常務天王,節製三大天王業務,代天巡狩各大洲。幾千年以來,多聞天王還是比較低調,一般不會幹預其他州事務,派出的使者也是屈指可數,任務也不過是帶些諭旨、口信什麽的,僅限於下界聯絡,從未見過多聞天王將每天手持的法器交給使者的。


    法器一出,必有大事!


    老河神朱彥嚇得嘴唇抽動“天,冥,人,龍四界都不是,這小子他媽的是佛祖的派係!是多聞天王的尊使!我這郡府自建立以來,隻有天庭下等差官下界巡視過,從沒有來過如此高規格的欽差呀!”


    老蜈蚣心裏有鬼“不是下來問責的吧?搞巡視的?”


    朱武提醒“父親,會不會是兩個孩子從哪裏偶然搞來的?”


    朱彥並沒有理朱武的提示,他十分肯定地說“不可能。首先,天王的法器是不會隨便丟的,其次呢,即便有高強的賊人得了法器,但是如果沒有天王的親口授權允諾,法器是絕對不會展現法力,更不會出現祥瑞之兆的。你看倆人撐開擎天巨傘後,大地迴春,時令扭轉,祥瑞頻頻,這等法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包子也注意到了祥瑞,其實他自己也被嚇得不輕。包子站在擎天巨傘之下,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傘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把手從傘下伸出,外麵溫暖如春。就連自己和羅蘭濕漉漉的衣服也瞬間變得幹爽。包子暗想這玩意兒可能是世界上最牛的法器了,再迴想發現它的過程,感覺到似乎是有種冥冥之力在催動著他,否則以他自己的想法,是對挖墳掘墓毫無興趣的,怎麽就領著羅蘭在人家墓穴裏好頓倒騰呢?深入思考、反複思考、認真思考,是誰,有這樣的能力搞來鹿皮圖和擎天傘這兩樣曠世珍寶?一定是冥冥中的緣分!


    但包子想著想著就又感到後背發寒,因為自己根本不是在黃仙和薩滿姥姥的局中那麽簡單,他們的背後還有大局!


    包子走出大傘的遮蓋,見麵前跪倒著一片兔子老鼠和山魈、黃鼬,還有早已冬眠的青蛙和蛇,甚至有早已絕跡的巨虎和山豹。“你們都起來吧,這是幹嘛?”


    “天神上差在上,我等修煉多年,總算見到天庭上差巡視。”跪在最前麵的一隻比狗還大的兔子說。


    包子想問問自己是誰的上差,這話又不敢出口,怕露了底細。


    “天神上差,我們鬥膽一問,您這次下界,是否有懲貪治虐的任務在身。如果有,我等有信呈上。”大兔子說,其他小鬼怪也附議。


    “啊,內個,肯定有啊”包子想這是碰著攔轎子喊冤的了“昨天我在此轉悠了一天,就發現不大對勁兒,你們這裏竟然有厲鬼遊魂”


    “這正是我們報告的第一件事。那已有修為1000多年的蜈蚣精,時常到人界作亂,殘害幼女以助修身,更加可惡的是,前任河神府朱彥對此不聞不問,與蜈蚣精沆瀣一氣,收受賄賂,近期還將把蜈蚣精呈報天庭冊封。這等違背天理之事,真是駭人聽聞。”


    另一隻黃鼬說“修仙之事,天時每半月、人間每十五年一次,一次僅能呈報一個名額。我等苦苦修煉,紮根農村社區,為老百姓當保家仙、出馬仙,治病救人無數,卻幾百年、千年不能位列仙班,苦了我們這些基層的人啊。”


    又一隻棕毛狗熊說“那朱彥結交朋黨、拉山頭、樹圈子,時常進貢的、在府裏打雜做事的,盡管沒有修為,也能夠提前提報晉級。我們這些默默無聞的、不懂世故的,就要遲遲向後排,什麽好處也輪不到我們頭上。朱彥老官明麵上保持魏晉風度,不貪不占、彬彬有禮,但私下大肆收受賄賂,不斷擴建河神府,用的都是我們的膏血,他家府邸擴大了,下人需求量也就多了,但朱彥不向天庭上報,私下雇傭尚未修得仙位的小鬼小怪,到家裏做傭人,把河神府變成了鬼怪廟。有違仙界道德呀。”


    “超編招錄臨時工作人員,對吧?”包子聽來聽去,都是對前任河神府官員朱彥的不滿之詞。忙問“現任河神府官員呢?”


    “現任河神府官是他的親兒子!朱彥與上界有勾勾搭搭的關係,找了神仙說話,這官職就順水推舟過繼給了他兒子朱武,那還不是朱彥說了算麽!”


    包子點點頭,看來這河神府確實需要整治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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