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那漆盒中的美味、長階上的便溺還騰騰地冒著熱氣,可這千百個歡迎的、逢迎討好的群眾們頓時全變了臉,一個個陰騭肅穆地盯著幾人,像有多年的深仇大恨一般。


    九座大門隆隆開啟,每座門後分別走出一位日軍軍官,軍銜低於石原。眾軍官向石原敬禮,而後手扶武士刀站立。


    一眾鬼魂被押上圓廳,石原仍舊用手帕遮擋著口鼻,滿臉厭惡地看著幾個人,也不上前說話,隻是問秘書“清理幹淨了?”。


    秘書恭敬到“幹淨了。”


    石原點點頭歎到“這路雖短,卻是人間曆程的濃縮。開始吧。”


    秘書上前冷聲哼道”順子娘呢?“


    老太太吃力地舉了舉手,豆大汗珠從額前滾落,口中不住冒著血泡。


    秘書拿出一個本子”你十六歲欠下兩條人命債可知道?“


    老太太驚愕地搖搖頭,秘書提醒到”那兩位被你氣罵而死的日本開拓團女人?“老太太滿頭冷汗的點點頭。”你一生不守婦道,驕橫跋扈,唯所欲為,前幾年還仗勢欺人,欺壓良善、協助兒子霸占婦女,可有其事?”


    老太太冷笑“就算有,國家法律都沒判我,你個小倭寇有什麽權力、什麽依據判我?你們當年幹的壞事比我如何?”


    秘書也冷笑“冥界審判,小到一個心思,大到一個歹念,都有記錄,待你魂歸九泉,自要一筆一筆算清,依據嘛,審判人族是依周禮而定的冥律,執行也有三千年了。”


    老太太暴怒“我等陽壽未到,你們也非有司,憑什麽取我性命,冒充法官審判我!”


    秘書答道“枉死海之上早已是我等管轄,仙界已經拋棄你們,不瞞你說,枉死海缺兵少將,提前招募了你來,好好幹,未來還要放你們出去,那時你們有什麽苦,有什麽怨,自可以報仇、報怨,隨便地發泄出來。”


    老太太更不服了“我冤枉!”


    “你冤枉?你犯嗔戒3755次,刻薄辱罵871人,犯貪戒432次,貪汙所得約1760餘元,哦,人民幣,尚有大量物品難以折算,撒謊6064次,你認不認?“老太太自己搖頭苦笑到”我哪能算得那麽仔細,你官兒大,你說是就是。“


    包子暗自警覺,這關東軍厲鬼居然搞到冥界的無常簿,竟然在這個地方建立了超越冥界的小朝廷。


    秘書再說到”你與鄰居周四海偷情生順子一事可還記得?“


    這周四海也在眾鬼魂中,隻是前文沒有特殊介紹,順子家出了蠱事後,他也曾去幫忙,翌日上午也橫死在家裏。這等狗血之事爆出來,讓白菜花忍俊不禁,順子爹一聽哀嚎一聲”我操,造孽啊!“衝上去痛打周四海,被日軍用槍托砸倒在地,拽到一旁。


    秘書念罷,看向九個軍官”此婦人當歸哪門啊?“九個軍官討論,有人說,這女人犯嗔戒最多,刻薄尖酸,當入嗔門最好。又有人打斷,當以為官身份來看,當官貪汙者是重罪,從古至今哪個不是進貪門。還有人接話,她算哪門子官,那是不入編製的草頭官,不如放入欲門吧,管理欲門的看守們可是幾十年沒見過女人了。眾人哄笑。


    石原拿下了手帕,緩步走到台階下,頭也不迴地問秘書”當年兩位開拓團員死後,可曾收了魂魄?“


    秘書點頭”收了,在嗔門候著了。“


    石原笑了笑”她不是自詡當了幾十年抗日英雄麽,就把她放嗔門吧。“


    眾軍官點頭稱是。


    順子娘爭辯”你等倭寇,也配審我?雖然那抗日是我編排的,但怎麽能算作罪過,那殺得你們丟盔卸甲的南楊(靖宇)北趙(尚誌),還有周保中、汪雅臣、李兆麟下來了,你們怎麽審?“


    秘書解釋道”如今咱們都在陰界,辦事公裏公道,這裏雖然不是冥界大堂,但我等法度也是嚴密。守土保家,衛國捐軀者,可謂忠烈。那幾位捍衛民族利益而犧牲的將軍,是我等審不得、也不敢拘魂的。他幾人早已飛升化仙,你這冒牌貨就不用操心了。“


    秘書繼續按部就班地審查了剩餘幾人,宣讀罪狀不等,按照主罪發配嗔門、欲門、貪門。軍官們安排士兵押送幾人分別入門而去,相對的龍口閘門隆隆開啟,幾人鬼哭狼嚎不想進去,被軍人們連踹帶打扔了進去。


    包子看到那幾個魂魄進了門後,立時化作點點螢火,飛入三座門鎮門神獸的口中,三個神獸雙眼放光,炯炯有神。石原揮動手臂,頭上的穹頂突然燈光璀璨。這次倒看得真切了,穹頂是畫著精美惡鬼浮雕的圓拱型大頂,頂部正中心懸掛著一個巨型水晶沙漏,沙漏分上下兩個部分,上部瓶體中又分九個小瓶,瓶口均朝下匯集一起,沙漏腰部插有一把利劍,阻擋著裝在其內的藍色晶瑩顆粒下漏。這種九龍治水的瓶子可是一種拘魂法器,而不僅是個計時裝置。仔細看去,每個瓶子都已經裝載了不知多少晶瑩的藍色顆粒,填滿了大半個瓶體。


    一眾關東軍士兵卷動絞索,大瓶子緩緩下落,石原打開蓋子,默念法咒。石製神獸的雙眼眨動起來,口中似乎也有了低沉的咆哮聲,待瓶子落穩後,口吐蓮花一般,將藍色的螢火吐出,精準地射入玻璃瓶中,那幾個冤魂頓時化作的螢火,變成了無數顆粒中的一員。石原關好蓋子,像欣賞作品一樣看著巨型沙漏“還差多少?”


    秘書迴答:約十三四個魂魄,本來下午可以成功的,陰蛟他....


    石原不高興:約什麽,九千九百九十九是極數,一個不多,一個也不許少。


    秘書迴答:今天拘捕亡魂7個,都是昨日見過蠱的老百姓,除了兩個妖孩和那婦人羅佩,嗯,那就還差13個。


    石原問:距離陰曆八月二十六還有幾個時辰?


    秘書迴答:三個時辰吧。


    石原問:三個時辰可否拘來13個?


    秘書自信地迴答:一會兒儀式完畢,我驅趕陰蛟催動蠱蟲,立即屠戮了那個村子,突擊一宿也要把指標玩成,那天坑邊幾個陽煞隻不是給咱填數字罷了。


    石原冷冷到“今晚催蠱的工作交給你,這陰蛟最近有些懈怠,我懷疑他有異心了。”


    秘書向石原匯報說”可不,今天下午陰蛟明明可以做得,偏偏退了迴來,而且前兩天對那中蠱的幾個人,也顯得十分猶豫曖昧,自作主張分著三天吸幹陽氣,不肯立時取性命,我看這陰蛟就是拖延時間。“


    石原說”調查陰蛟拖延怠工事兒,眼下也沒什麽意義了。你們看,枉死海經過幾十年的經營,9999條魂魄即將收集完畢,九條神龍唿之欲出。隻是在這個過程中啊,你們各個部門總是爭來搶去,導致陰魂分派數字過於平均,都瞅瞅,哪個瓶子湊齊一千一百一十一條魂魄了?都差那麽一兩個吧?“


    眾鬼子軍官交頭接耳“隻有剛才投了老太太的嗔門,剛剛一千一百一十一條,一條不多,一條不少。”


    石原鬆了口氣“到底還是有完成的。”說完向一個軍官鞠躬“小野君,幾十年來,辛苦了!”轉而向其他鬼子軍官說“各位也都不差,但失之毫厘,謬以千裏,這神龍出世,少一個魂魄都不行,今晚就看各位的了。”


    鬼子軍官們顯得極為開心,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都說今晚一起行動,到陽界開開心,好久沒有聞過東北大地的芳香、好久沒嚐過東北姑娘了。看來,他們躲藏在這深不見底的地下,苟且經營了這麽多年,看似今天即可大功告成。


    石原似有心事“隻是那龍孩兒,唉,我這眼皮總是跳”


    秘書安慰道“石原君不必過慮,像陰蛟這樣強悍的龍族我等都降伏了,一個小小的龍孩兒不算威脅。”


    石原斥責道”知其一不知其二!陰蛟是龍族棄種,我等拿了也就拿了,也算幫他曆劫修身。可這龍孩兒的元神自康熙八年入了人族,潛龍轉藏了十三代人,這次突然現形出來,估計就是奔著枉死海來的。據我所知,有心人專門安排薩滿巫女教授法術,又動用了周邊五大仙族護航。那巫女幾年沒少費心血,這小子學習精進,小小年紀知識磅礴,昨天又輕易破了蠱蛙,今天.....“說完瞪了秘書一眼。


    秘書正色道“大戰在即,千軍待發,指揮官都在這裏,您怎麽總是說那些不吉利的話!隻待酉時一過,我等率陰兵行屍巨蠱大軍殺出去,定將這大房鎮夷為平地。”


    白菜花悄悄問包子”老鬼子說的什麽妖孩,什麽龍孩兒的,就是你吧?“見包子全神貫注盯著鬼子軍官,也不答話,就翻著白眼說”臭不要臉的,等我上去撅了伊通河水庫的水,灌死他們!“


    片刻,有士兵前來稟報”報告,更使門打開過!“


    不久,有士兵來報“遍地尋找,勢力範圍內不見妖孩蹤影”、“老薩滿在山頂做法,蠱蟲飛不出去了,而且陽煞行動起來已助中蠱者排毒!”


    秘書問”妖孩下來了?“


    石原驚愕地看著四周”他肉體凡胎怎麽衝得破神風做成的五鬼懸風之門!再查!“


    秘書冷哼”我知那胡媚珠的內丹可定風避水,保不齊那騷狐狸把定風丹給了小妖孩。“


    包子這才明白胡媚珠的良苦用心,當時自己隻覺風大,卻不知定風丹已經護佑於他,如果不拿這定風丹,隻恐第一關就被撕扯成爛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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