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被拔出來,那便會留下一個坑,總要有人踩在那坑裏,將位置頂了。


    立誰為太子,是康敬帝很想不通的一件事。


    既然長生不老終究成了一場夢,那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未來。在李妃死前,虞珩找到康敬帝,坦白自己調查了許多,知曉了李妃冤枉他命格過硬,還害死他生母宜妃,康敬帝聽完久久不語,最後榮升宜妃為宜貴妃。


    但這不是虞珩想要的。


    他明白,母親項傾宜恨那狗皇帝恨的咬牙切齒,怎會願意做他的貴妃?可人不論是死是活,該給的清白該訴的委屈,還是要分清的。


    康敬帝知曉太子的平庸無能,也知道虞珩此人並不像表麵上裝的那麽老實,立誰不立誰,康敬帝一時沒個定論。兩方勢力看似勢均力敵,實際上大有乾坤。


    能和良王鬥了多時卻不落下風的太子,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但能把良王徹底鬥垮了的虞珩,那戰鬥力絕對是在太子之上。


    雲淡風平,天氣晴朗,虞珩來到了將軍府,這會兒江堯正在為傷口換藥。


    多年來的戰場生活,讓他習慣了自食其力,有人為他換藥他反而不習慣。


    可傷在肩膀,他不能亂動,隻能閉著眼睛,由著下人折騰。


    虞珩走了過來,接過了下人的活計,用竹簽將白色的藥膏一點點的塗抹在傷口上。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結痂是遲早的事,但是從傷口的創麵來看,當時這傷一定是很嚴重的。


    忽然,江堯開口說話了。


    “你小子一句實話也沒有,什麽事都不同我們兜個底,害得我以為你真的死在南疆了。”


    虞珩淡淡一笑,並沒有吭聲。


    江堯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那時我還在想,明知皇上和虞德那亂臣賊子要對你下殺手,還能保護不了自己,可見是個沒腦子的,我女兒這是又嫁錯了人啊!現在李家倒了,蘇印倒了,虞德和李妃也都倒了,我才發現你這人是個慣會藏乖的!”


    小桐怎可能嫁錯人?


    嫁錯人那是前世的事,今生今世,江碧桐會一直幸福著。


    “以後的日子估計會好起來了。”江堯睜開眼睛,胳膊配合著虞珩抬起來,讓虞珩為他纏著紗布,自言自語的說:“桐兒日子過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接下來給柳兒安排好,我也就能放心閉眼了。”


    “您說什麽呢。”虞珩邊忙邊說:“您能長命百歲。”


    江堯用沒受傷的手揮了一揮:“長命百歲什麽的,那是皇上的夢,可不是我的夢。”


    江家的家祠中,江碧棈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外頭飛過的燕子。


    她在這裏,已經被關了許久了,長到她完全忘記已經過去多久了。


    起碼比江老夫人吩咐的天數還要長。


    可沒有人記得放她出去,每日來送飯的人也從不與她說話,甚至連卞媽媽送來的那兩個照看她的婆子,如今也被調走了,整個家祠隻有她一個人在這兒守著。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她有些疑惑,因為這會兒並不是送飯的時辰。她靠著牆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門口。


    江碧桐緩緩走到門前,降香為她推開了門,接著便退至一旁,江碧桐自己走了進去。


    “二姐姐好。”


    江碧棈扭過頭去,不願意去看江碧桐,也不與她說話。


    “許久不見,二姐姐的氣色有些不大好。”雖然說著客氣話,但那話裏毫無溫度可言,江碧桐看向江碧棈的眼神裏,仿佛含著憤恨,又仿佛帶著憐憫。


    “你春光得意,我落魄至極,怎比得上你好顏色。”


    江碧桐嘴唇輕輕勾了一下,那笑容稍縱即逝。


    “我一早便知道,當初我落水是你和四姐姐搞的鬼了。”


    這話讓江碧棈抬起了頭來,直視著江碧桐。


    “我也一早便知道,你要通過那匹馬害我三哥哥,也知道你不敢親自動手,拿四姐姐當了刀子。”


    “知道這些,所以呢?”江碧棈嘲諷的笑道:“外人都覺得純良的煜王妃,也不過就是個心思多心眼壞的,比誰高尚了?你要是沒那點子心機,又哪裏能看透我的每一步?”


    江碧桐看向江碧棈,認真道:“二姐姐錯了,我能知道這些,並非我猜到的,而是我經曆過。”


    這句話讓江碧棈有些發懵。


    隻聽江碧桐繼續說道:“曾經我做過一個夢,那是個噩夢,你所做的那些惡事統統都實現了,整個江家都因為你和周氏而天翻地覆,可到最後,你們也沒落下好,你們的結局可沒比我們好到哪去。”


    “無稽之談。”江碧棈冷笑了一聲:“我還有這口氣在,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我若是真想,隻要棺材沒蓋蓋,我便能衝出來殺了你。”


    “那我可真是害怕。”江碧桐說:“既如此,我哪裏會給二姐姐你殺我的機會呢?”


    江碧棈意識到不妙,問:“你想做什麽?”


    “我已經迴了父親,讓他在將軍府內,給你封個小院子,日後你是死是活不會有人去關注,你是死也好活也罷,耽誤不了任何人,在那個院子裏,你便自生自滅吧。”


    沒有出門見人的機會,連出這個院子的機會都沒有,江碧棈還不到二十歲,她若是命大能好好活著,那豈不是要在那個破敗的院子裏,住上大半輩子?


    那還談什麽複仇了?還給周氏報哪門子仇了?


    看出了江碧棈的忐忑和害怕,江碧桐感傷道:“我並非沒提醒過你,包括二嬸兒和四姐姐,我都提醒過,但你們誰也不聽,誰也不信我的話,如今怎麽樣了?自食惡果,怪不得任何人。”


    說罷,江碧桐轉過身去打算離開,沒意外的話,這輩子她們姐妹都不會再相見了。


    忽然,江碧棈叫住了江碧桐,問:“你會怎麽安排四妹?”


    “她罪不致死,很多事都是被你蠱惑攛掇的,結局當然不會與你相同。”


    這是對江碧梅最好的安排。


    前世她死的最慘,被那些殺紅了眼的官兵糟蹋,連句全屍都沒留下,江碧桐顧念著姐妹之情,還有她對她二叔的親情,也算是保護了江碧梅。


    誰承想江碧棈卻大喊一聲:“憑什麽!人都是她害的,和我有什麽相幹!”


    江碧桐錯愕的轉過頭來。


    她知道江碧棈攛掇江碧梅做惡事,是因為害怕和恐慌,是因為想把旁人的懷疑從自己身上轉到江碧梅身上去,但她沒想到的是,江碧棈竟然對這個同父不同母的妹妹這般殘忍。


    難道一定要讓江碧梅跟她一起過無聊的苦日子,才算是好嗎?


    江碧棈沒等江碧桐說話,繼續吼著:“若不是因為她,我父親也許就不會上戰場!都是她那狐媚子母親勾搭了我父親,令祖母不容,令外人恥笑!一個秦樓妓子,也想要登堂入室,想瞎了她的心!沒想到生下的女兒也不是個安分的,她們母女都該死!”


    這是江碧桐不知道的一段過往。


    江霖當初陰差陽錯下,與一個賣身葬父的女子相識,兩人愛的轟轟烈烈,但最後卻敗在了門第二字上。


    大將軍的親弟弟,如何能與秦樓楚館的女子成親?


    後來江霖娶了周氏,對周氏十分有禮,但那份有禮中滿滿都是疏遠和抗拒,雖然他說話溫聲溫氣,也從未與周氏不睦過,可那種從心底裏感受到的不愛,不是假的。


    慢慢的,周氏對江霖的愛已經嚴重畸形,她迫切的想知道江霖心裏究竟有誰,一番調查之下,才知曉了江碧梅母親的存在。


    而那時,距離江碧棈出生,僅剩五個月。


    江老夫人疼愛小兒子,隻能把那女子接迴家來,當成妾室一般養著,這氣壞了周氏,卻又無濟於事,後來那女子懷了孩子,又生下了江碧梅,周氏與江霖大鬧了一場,但最後不了了之了。


    而剛出生不久的江碧梅,被送到了江霖的另一個妾室房裏,當做是她的女兒,養了這麽大。


    沒人說得清楚那女子是怎麽離開的,是死了?還是覺得自己身份肮髒,不配在江家地界?亦或是被周氏趕走了?還是被江老夫人暗中處理掉了?


    這沒人知道,江碧梅生母的事,在這個宅院裏再也沒被任何人提起過,除了周氏。


    周氏把從丈夫身上得不到的這份愛,轉移到了更多的地方,在江霖死後,她便走進了死胡同,覺得若是他不死,自己就還有感化他的那天。


    外人皆說他們兩人十分相愛,可有幾人知道有這樣的過往?就連江碧桐都是初次聽說。


    望著歇斯底裏的江碧棈,江碧桐說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悲。”


    “對,我是可悲!”江碧棈哭吼道:“若不是攤上這麽一家子人,我又怎會如此可悲!”


    “你可悲就可悲在,血濃於水四字,你壓根就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江碧桐淡淡道:“四姐姐並非不知你和二嬸一次次拿她當刀子使,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幫你們害人,你以為是因為什麽?還不是把二嬸當成了母親,把你當成了親姐妹?如今你說這話,可真是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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