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什麽時候打理過內宅的事?不都是葉氏做的?”江老夫人的唇角向下耷拉著,用著極其不滿的表情說道:“之前你管家的時候,什麽好的香的不是我榮壽堂頭一份兒?如今葉氏當家,苛待你這個妯娌也就罷了,連我這個當婆婆的都不再敬著,她好大的膽子!”


    一旁的卞媽媽忍住沒說話。


    之前周氏管家,她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那是可著榮壽堂溜須,當然好的東西都先送到榮壽堂來,從手指縫裏漏出去的才是別人的。


    而且周氏不會讓人抓住把柄,自己從來都是衣著樸素,從不穿金戴銀,吃的東西也很平常,不會以葷腥為主,燕窩這類還算值錢的玩意兒,周氏更是很少吃,連同她的兩個女兒也是如此。


    江老夫人是個腦袋蠢的,被人攛掇兩句就信了八九分,但卞媽媽卻是在大宅院裏頭活了這麽些年的,走過的路絆過的跤可是不少,能看不透周氏這伎倆?


    現在的將軍府,表麵上是葉氏管家,但自打江堯從邊關迴來後,便一直是江堯在管。他體恤葉氏辛苦,想著葉氏的身子還未完全養好,所以並不願意折騰她。


    也就是說,榮壽堂不似從前那般奢靡,完全是江家人自家的事,和葉氏八竿子打不著。


    “母親您可千萬別動怒,家裏如今正在慢慢整頓,大嫂這麽做,許是不想出現浪費奢靡的事,這也是為了大哥的官聲著想。”


    江老夫人心裏窩著一口氣,神色十分不自然,開口嗆道:“你別為她辯解!一個孝字比天大,這道理她能不懂?整頓誰也不該整頓我榮壽堂!她這麽做,那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裏!”


    卞媽媽眼皮子一跳,說道:“瞧老夫人說的,大夫人何時虧待您了?春日滋補的雞湯,冬日上好的銀炭,半點也沒差了您的,大夫人就算是有心整頓,也絕不會整頓咱榮壽堂啊!”


    “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差不差有什麽要緊?我看她就是膽大包天,仗著老大近些時日不把我放在眼裏,她也敢這麽對待我了!”江老夫人伸手一指卞媽媽:“你要是再向著她說話,就給我滾出去跪著去!胳膊肘朝外拐的玩意兒,我虧待你怎麽著了?”


    如今的江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像根炮仗似的,誰挨上誰遭殃。


    “母親您別生卞媽媽的氣,她也是想讓您消消氣的。”周氏的神色十分複雜,話裏的弦外之音露出了七七八八:“而且如今家裏的當家人是大嫂,卞媽媽經手著榮壽堂的一切,難免要和大嫂打交道,沒準兒她真的覺得大嫂不錯呢?卞媽媽最有經驗,不會看錯人的。”


    這話就說的十分明白了,簡直把挑撥離間四個字,說了個徹徹底底清清楚楚。


    卞媽媽有些詫異,不明白周氏為何要突然害她。


    果然,聽見這話的江老夫人怒從心生,嘴唇抿的緊緊的,臉色很不好看。


    卞媽媽連忙說道:“婢子是和大夫人打過交道,但也並非對她十分了解。前些時候大夫人一直病著,婢子和她接觸的時間並不多,二夫人何出此言?”


    “你還狡辯!細想想也是,你近些時日總是和我過不去,忘了你為奴為婢的本分,可是被她挑唆的?”江老夫人怒道。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隻見卞媽媽垂下眼神,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與嫌棄。


    有這麽個沒腦子的主子,她辛苦了這麽多年,也真是有些忍不了了。


    看卞媽媽不出聲,江老夫人氣的渾身亂顫,一掌拍在箱蓋上,喝道:“不出聲你可是默認了?”


    “婢子沒做過的事,當然不會認,婢子隻是覺著,您不應該聽二夫人一人之詞,婢子是和大夫人打過交道,但也僅限於打交道,婢子經手著榮壽堂的大事小事,對於榮壽堂裏的玩意兒再清楚不過,婢子可以拍著胸脯發誓,大夫人絕對沒有虧待過榮壽堂。”


    “你發的誓值幾個錢!”江老夫人目光淩厲,如同出鞘的劍一般,直刺卞媽媽:“你給我滾出去跪著反省!再有下一次,我也用不著你留在我身邊兒伺候了!”


    這是江老夫人第一次對卞媽媽說這麽重的話。


    就連周氏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三言兩語,竟然真這麽有用。


    卞媽媽眼帶驚訝的抬起頭來,與江老夫人四目相對,那種一腔真心錯付他人的感覺,讓她有些恍惚。


    這些年來,她跟在江老夫人身邊,也並非一帆風順,她受過的委屈很多,但她覺得都可以忍耐。


    因為那是她的主子,主子可以用錯主意,可以誤會她,但她不能不忠不義。


    所以她一麵出於內心的正義和善良規勸著江老夫人,一麵又出於為奴為婢的忠心,替江老夫人做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她早就累了。


    在江老夫人的震怒下,她一聲未出的走了出去,身姿利落的跪在廊下,完全不在意榮壽堂內其他的下人雖如何看待她。


    以前她爭她搶她要麵子,是因為她一心為了自己的主子,但如今,主子什麽的,在她眼裏不值一提。


    看著卞媽媽的背影,周氏歎了口氣,對江老夫人說道:“您和卞媽媽主仆二人情分非常,今日為了兒媳,您下了她的麵子重罰了她,隻怕要傷了卞媽媽的心。”


    江老夫人聞言,毫不在意道:“一個伺候人的,有什麽麵子可言?主子給她麵子,她才算有臉,主子不給麵子,她又能怎麽辦?此事和你無關,我也不是為了你才訓斥她的,都怪葉氏那小賤人。”


    周氏麵露苦色的說:“母親這麽說,兒媳是感動的,隻是您也別太生大嫂的氣了。”說到此處,她低聲說:“若是大嫂還像從前那般,病懨懨的不管事,咱們這個家,說不定還能像以前那般好,如今大嫂管起家事來,大哥對您的態度也變了,兒媳雖是江家婦,但畢竟也是個外人,很多事看在眼裏卻不好說。”


    江老夫人十分讚同這句話,把江堯對她的不孝,都歸結在了葉氏身上。


    這也導致她理由應當的覺得,似乎葉氏病沒好的時候,確實是比現在強。


    廊下跪著的卞媽媽,並不知屋內的兩人說了些什麽,隻是在周氏出來時,卞媽媽抬頭看了她一眼。


    周氏站定在她身旁,眼神直視前方,連餘光都沒留給她,同她說道:“我知道卞媽媽待母親忠心,但這份忠心,是否用錯了地方,卞媽媽還請好好思量一番。”


    卞媽媽心中翻了無數個白眼,嘴上也鋒利起來:“適才二夫人說婢子看人很準,但婢子覺著您這話說的不對,婢子若是看人準,從前又怎會覺得您是個老實不生事的?如今將軍府全靠著將軍支撐,您如今和大房鬥,怕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跪在廊下的這段時間,卞媽媽也想通了,知道周氏並非要害她一個無關輕重的下人,而是要借由江老夫人的手,哄騙著江老夫人去害大房。


    “我什麽時候要和大房鬥了?卞媽媽您身在內宅多年,可不是個不懂事的,這種話也是能胡說的?”周氏麵無表情的說。


    “婢子是否為胡說,二夫人心中清楚。在這兒婢子有句話要同二夫人說,也算是一種告誡。”


    周氏眉頭微挑:“哦?卞媽媽您說說看。”


    “將軍如今雖然和老夫人吵過幾次,瞧著不似從前那般順著她,但親生母子的關係,可不是旁人隨便拆的散的,二夫人如此行事,若是叫將軍知道,您向他母親下手,怕是將軍要不悅呢。”


    聞言,周氏的眼眸閃了一下。


    果然,這位卞媽媽是個聰明人。


    看來適才把她支出來是對的,有她在江老夫人身邊,周氏如何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不明白卞媽媽為何要這樣說,我要叫婆婆一聲母親的,我為何要對母親下手?我對母親有多孝順,全家人都看在眼裏,您卞媽媽的三言兩語,便將我多年的表現都給抹消了?”


    卞媽媽冷笑一聲,沒再說話。


    是啊,無憑無據,誰又能聽信她一個下人的閑話呢?


    對此,卞媽媽心中著急,但又知曉不能與周氏硬碰硬,如果不能直接剪斷魚線,那便隻有放長線釣大魚。


    目送著周氏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榮壽堂大門外,膝蓋處傳來的疼有些微微的麻木,但卞媽媽的眼神卻堅定了許多。


    她活到這個年紀,在內宅裏摸爬滾打到今日,可不單單隻是為了在主子麵前博個好。


    既然如今主子不信她,那她也沒必要再為江老夫人守著,倒不如棄暗投明。


    怡華苑內,葉氏因為江碧桐的事,近些時日有些焦頭爛額。青蘭在她身後為她鬆著筋骨,看她有些消瘦,心裏十分心疼。


    寧蘭從外頭進來,說道:“大夫人,婢子聽榮壽堂的人說,老夫人罰了卞媽媽。”


    葉氏眼睛都未睜開問:“怎麽罰的?”


    “在廊下罰跪,聽聞罰了一整個下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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