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蔻香園的事，青蘭迴到了怡華苑，將自己獨自關在房間內，翻開了這幾個月銀絲炭進府的賬簿。
每一筆她都記的非常仔細，就怕有一天會出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月送來的銀絲炭依舊是江家用慣的那家店送來的，出賬和進貨都與前一個月一樣無二，看不出一絲不對勁來。
青蘭有些慌的抹了一把額角的汗，開始思索如何為自己找迴清白。
既然事情不是出在她的身上，那便隻能是出在貨源了。
當天夜裏，又下了一場雪，原本虞珩是要來蔻香園的，但因為下雪的原因，怕露出痕跡來，所以明日再來。
江碧桐心裏揣著事想告訴虞珩，但因為見不到人，也隻好作罷。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屋簷、房角，漸漸鋪成了一片白色。
第二天清晨起來時，外頭已是滿眼的銀裝素裹。
“姑娘，沉香送來消息，說青蘭今早出府了。”檀香小聲的對江碧桐說。
“讓二寶的人去跟一眼，看看她去了哪。”
青蘭不知那送炭之人究竟住在哪，但因為那家人常年給這些豪門勳貴提供炭火，聲勢浩大很好打聽，青蘭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鋪子。
有的人家用的是康敬帝禦賜的炭，但並非每年都有大批的禦賜炭可以用，所以在京城內，做炭火生意很容易發家致富。
聽聞是江家的人來找，管家劉氏走了出來，見了青蘭一眼，認出了她。
往日他送炭到江家時，一直是青蘭接手的，兩人有過幾麵之緣，倒是也算熟悉。
“不知青蘭姑娘今日來是所為何事啊？”劉管事眯著眼睛問。
青蘭開門見山的說：“劉管事上一次送到主家的炭有問題，今日我來是替主家問一問，這等害人的玩意兒，是怎麽從劉管事手裏出去的！”
這話不由令劉管事心中一驚，麵上卻麵色不變，十分鎮定，問道：“青蘭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們家的炭都是正兒八經從京外運進來的，光是在路上搭的錢都數不勝數，我們不可能在辛辛苦苦得來的炭上動手腳，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嗎？”
青蘭聞言冷笑了一聲。
“青蘭姑娘笑什麽？”
“我笑你們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件事我主家有意替你遮掩，並不打算大肆追究，卻不想給你機會你不中用！”
話音剛落，隻聽屋外傳來一聲怒斥，一個女子衝了進來，嘴裏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在我家大唿小叫的？”
來人生著一張高顴長臉，瘦瘦的臉上寫滿了刻薄。
這位是劉管事的主家，也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娘，青蘭在最開始接受管理炭火時曾經見過她一麵。
許是掙錢的生意把她的性子養的嬌慣了，也或許是成日和勳貴豪門打交道，讓她自以為比很多人高出一頭來，所以對青蘭的興師問罪非常不客氣。
青蘭也不慣著她，站起身直接說道：“炭是從你們手裏過來的，到家就出了問題，甭說中間經手的人多，光是這一句話，就足夠毀了你們家的生意！”
“你說毀就毀啊？你好大的膽子！”老板娘啪啪兩聲，手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聲音洪亮刺耳：“我家的買賣開了幾十年了，老一輩傳到我這兒可沒出過一點差錯，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
“做生意的最在意的便是清白二字，貨物的來源要清白，以前我不曾去查你們家銀絲炭的來源，今日我作為買家，查一查不過分吧？”青蘭瞪著眼睛說：“你家一口一個沒問題，那咱們就查查，是貨源出了問題，還是哪個人手出了問題，總之查不明白，我就不走了！”
老板娘被氣的長臉通紅，她往日被曬的膚色微黑，如今黑紅相間，分外笑人。
雖然她不情願被一個伺候人的要挾，但她自知自己的買賣清清白白，沒什麽怕查怕看的，索性吩咐劉管事去那這個月的出貨和收貨賬簿。
她不覺得有什麽，可劉管事卻有些緊張，麵帶猶疑的對她說：“老板娘，咱們真要把賬簿給她看？她一個深宅大院的丫鬟，能有多大能耐？”
言外之意是不用理她，江家若真因為這炭出了什麽問題，還輪得到她一個丫鬟來解決此事？
誰知老板娘說：“清者自清，我還怕了她一個丫頭片子不成？少廢話，趕緊去取，我就不信當著我的麵兒，她就敢栽到我身上來！”
劉管事嘴裏發苦，聞言隻能答應下來，起身去取賬簿。
不查不知道，這一查老板娘就看出不對了。她是這家店的半個老板，很多事一眼就能瞧出不對勁來，就比如這個月進京的炭，比上個月少了幾筐。
這事好作假，隻需在賬簿上稍微改一下，就沒人會發現了，畢竟船靠岸時一筐筐往下卸，卸的筐數少幾筐不太有人計較。但這老板娘是個聰明人，早就留了個心眼，去碼頭卸貨的是她的親弟弟，這幾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一筐筐數下來，倒是從未出過差錯，也沒人可能在這賬簿上動手腳。
所以少了的這幾筐，引起了老板娘的主意。
她指了指賬簿上的字，問向劉管事：“這幾筐炭怎麽沒送來？你不是告訴我都安排好了嗎？”
劉管事微微低頭，額角有汗冒出，卻不知該怎麽迴答。
老板娘心裏十分氣惱，心想果然是自己人出了問題，又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咆哮一聲：“你好大的膽子！見在賬簿上作假不靠譜，就敢直接扣下我的炭了？你密下多少銀子？”
劉管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冷汗的說：“老板娘，我哪敢密下銀子啊！我沒有！”
“你放屁，那好好的炭，怎的就這個月少了幾筐？”老板娘好像想起了什麽，聯想到坐在一旁的青蘭，定睛問道：“那少的幾筐炭，是不是和將軍府有關？”
問完，劉管事也不敢承認，隻跪在地上不吭聲。
那老板娘是個急性子，見他吭哧癟肚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狠狠往劉管事身上抽，抽累了把雞毛撣子往旁邊一撇，指著他罵：“之前你有過這樣的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你為我趙氏生意忙碌多年的份上，也不在意你密下的那些銀錢。可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虧我還覺著咱們家清清白白，你說，這炭到底是怎麽迴事！”
劉管事被抽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卻還是不敢說。
這事一旦認下，那他可就不能繼續在趙氏待下去了。
這些年他在趙氏刮了不少油水，雖說老板娘治理生意有一套，但是她不擅管人，便把手下一股腦的都交給劉管事管著。劉管事中飽私囊，越俎代庖，沒少往自己兜裏刮銀子。
如今東窗事發，江家人找上門來，老板娘又是個十分在意趙氏臉麵的，怎能再留他？
於是他打定主意不說，咬著牙好半晌才吭出一句：“此事我真是不知啊！”
“你還敢撒謊！”老板娘被氣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上去一腳把劉管事踹的栽了半邊身子，還想再上手去打，卻被青蘭攔下了。
“這本是老板娘您的事，但我既然知道了，而且事關我主家，那我就不能裝不知道。”青蘭看向劉管事，說道：“既然事情劉管事是知情的，那不如就把他送官吧，偷藏主家貨物和銀錢，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老板娘想出氣，我們將軍同那順天府尹肖大人說一句，就可要了他的命，您覺著呢？”
最後兩句話，活活把劉管事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板娘聽著覺得青蘭的話對，她本身就是易被攛掇的性子，如此一來也就打定了主意，吩咐道：“咱們趙氏不養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和主家一句實話沒有，要他有何用？來人，給我捆起來送官！”
這下劉管事徹底慌了手腳，四麵看了看，見無一人幫他說話，心裏涼了半截。
若是再不說，他可就真要去順天府了！
到了那兒，怕是不死也得褪成皮！這罪名不大不小，死是肯定死不了的，但誰讓他惹到的是江家呢？江家如今權勢滔天，想要了他的命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想到這兒，劉管事狠狠一哆嗦，嚷道：“老板娘您饒命啊！我說，我全部都交代。”
“有屁快放。”老板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刀闊斧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在上個月炭火到了之前，有個人找到了我，說手頭上有幾筐沒用完的銀絲炭，想低價轉給我。我瞧著那炭和咱們的沒一點差別，又是比半價還要低的價格，便動了心，想著這樣可以掙雙份兒的銀子，便讓船上的兄弟在禹州就給炭賣了幾筐，銀子這會兒就在我房裏呢。”
老板娘氣的臉更黑了，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腦筋被豬油堵死了的東西！什麽人的炭都敢收，還敢把我們家的生意都牽扯上了，我真想打死你個糊塗鬼！”
劉管事被嚇得嘴唇一抖，繼續說：“後來那幾筐銀絲炭，我照著那賣炭人的話，都賣進了將軍府，就是她收下的。”
每一筆她都記的非常仔細，就怕有一天會出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月送來的銀絲炭依舊是江家用慣的那家店送來的，出賬和進貨都與前一個月一樣無二，看不出一絲不對勁來。
青蘭有些慌的抹了一把額角的汗，開始思索如何為自己找迴清白。
既然事情不是出在她的身上，那便隻能是出在貨源了。
當天夜裏，又下了一場雪，原本虞珩是要來蔻香園的，但因為下雪的原因，怕露出痕跡來，所以明日再來。
江碧桐心裏揣著事想告訴虞珩，但因為見不到人，也隻好作罷。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屋簷、房角，漸漸鋪成了一片白色。
第二天清晨起來時，外頭已是滿眼的銀裝素裹。
“姑娘，沉香送來消息，說青蘭今早出府了。”檀香小聲的對江碧桐說。
“讓二寶的人去跟一眼，看看她去了哪。”
青蘭不知那送炭之人究竟住在哪，但因為那家人常年給這些豪門勳貴提供炭火，聲勢浩大很好打聽，青蘭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鋪子。
有的人家用的是康敬帝禦賜的炭，但並非每年都有大批的禦賜炭可以用，所以在京城內，做炭火生意很容易發家致富。
聽聞是江家的人來找，管家劉氏走了出來，見了青蘭一眼，認出了她。
往日他送炭到江家時，一直是青蘭接手的，兩人有過幾麵之緣，倒是也算熟悉。
“不知青蘭姑娘今日來是所為何事啊？”劉管事眯著眼睛問。
青蘭開門見山的說：“劉管事上一次送到主家的炭有問題，今日我來是替主家問一問，這等害人的玩意兒，是怎麽從劉管事手裏出去的！”
這話不由令劉管事心中一驚，麵上卻麵色不變，十分鎮定，問道：“青蘭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們家的炭都是正兒八經從京外運進來的，光是在路上搭的錢都數不勝數，我們不可能在辛辛苦苦得來的炭上動手腳，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嗎？”
青蘭聞言冷笑了一聲。
“青蘭姑娘笑什麽？”
“我笑你們不見棺材不掉淚！這件事我主家有意替你遮掩，並不打算大肆追究，卻不想給你機會你不中用！”
話音剛落，隻聽屋外傳來一聲怒斥，一個女子衝了進來，嘴裏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在我家大唿小叫的？”
來人生著一張高顴長臉，瘦瘦的臉上寫滿了刻薄。
這位是劉管事的主家，也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娘，青蘭在最開始接受管理炭火時曾經見過她一麵。
許是掙錢的生意把她的性子養的嬌慣了，也或許是成日和勳貴豪門打交道，讓她自以為比很多人高出一頭來，所以對青蘭的興師問罪非常不客氣。
青蘭也不慣著她，站起身直接說道：“炭是從你們手裏過來的，到家就出了問題，甭說中間經手的人多，光是這一句話，就足夠毀了你們家的生意！”
“你說毀就毀啊？你好大的膽子！”老板娘啪啪兩聲，手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聲音洪亮刺耳：“我家的買賣開了幾十年了，老一輩傳到我這兒可沒出過一點差錯，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
“做生意的最在意的便是清白二字，貨物的來源要清白，以前我不曾去查你們家銀絲炭的來源，今日我作為買家，查一查不過分吧？”青蘭瞪著眼睛說：“你家一口一個沒問題，那咱們就查查，是貨源出了問題，還是哪個人手出了問題，總之查不明白，我就不走了！”
老板娘被氣的長臉通紅，她往日被曬的膚色微黑，如今黑紅相間，分外笑人。
雖然她不情願被一個伺候人的要挾，但她自知自己的買賣清清白白，沒什麽怕查怕看的，索性吩咐劉管事去那這個月的出貨和收貨賬簿。
她不覺得有什麽，可劉管事卻有些緊張，麵帶猶疑的對她說：“老板娘，咱們真要把賬簿給她看？她一個深宅大院的丫鬟，能有多大能耐？”
言外之意是不用理她，江家若真因為這炭出了什麽問題，還輪得到她一個丫鬟來解決此事？
誰知老板娘說：“清者自清，我還怕了她一個丫頭片子不成？少廢話，趕緊去取，我就不信當著我的麵兒，她就敢栽到我身上來！”
劉管事嘴裏發苦，聞言隻能答應下來，起身去取賬簿。
不查不知道，這一查老板娘就看出不對了。她是這家店的半個老板，很多事一眼就能瞧出不對勁來，就比如這個月進京的炭，比上個月少了幾筐。
這事好作假，隻需在賬簿上稍微改一下，就沒人會發現了，畢竟船靠岸時一筐筐往下卸，卸的筐數少幾筐不太有人計較。但這老板娘是個聰明人，早就留了個心眼，去碼頭卸貨的是她的親弟弟，這幾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一筐筐數下來，倒是從未出過差錯，也沒人可能在這賬簿上動手腳。
所以少了的這幾筐，引起了老板娘的主意。
她指了指賬簿上的字，問向劉管事：“這幾筐炭怎麽沒送來？你不是告訴我都安排好了嗎？”
劉管事微微低頭，額角有汗冒出，卻不知該怎麽迴答。
老板娘心裏十分氣惱，心想果然是自己人出了問題，又是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咆哮一聲：“你好大的膽子！見在賬簿上作假不靠譜，就敢直接扣下我的炭了？你密下多少銀子？”
劉管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滿臉冷汗的說：“老板娘，我哪敢密下銀子啊！我沒有！”
“你放屁，那好好的炭，怎的就這個月少了幾筐？”老板娘好像想起了什麽，聯想到坐在一旁的青蘭，定睛問道：“那少的幾筐炭，是不是和將軍府有關？”
問完，劉管事也不敢承認，隻跪在地上不吭聲。
那老板娘是個急性子，見他吭哧癟肚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抄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就狠狠往劉管事身上抽，抽累了把雞毛撣子往旁邊一撇，指著他罵：“之前你有過這樣的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你為我趙氏生意忙碌多年的份上，也不在意你密下的那些銀錢。可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虧我還覺著咱們家清清白白，你說，這炭到底是怎麽迴事！”
劉管事被抽的身上火辣辣的疼，卻還是不敢說。
這事一旦認下，那他可就不能繼續在趙氏待下去了。
這些年他在趙氏刮了不少油水，雖說老板娘治理生意有一套，但是她不擅管人，便把手下一股腦的都交給劉管事管著。劉管事中飽私囊，越俎代庖，沒少往自己兜裏刮銀子。
如今東窗事發，江家人找上門來，老板娘又是個十分在意趙氏臉麵的，怎能再留他？
於是他打定主意不說，咬著牙好半晌才吭出一句：“此事我真是不知啊！”
“你還敢撒謊！”老板娘被氣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上去一腳把劉管事踹的栽了半邊身子，還想再上手去打，卻被青蘭攔下了。
“這本是老板娘您的事，但我既然知道了，而且事關我主家，那我就不能裝不知道。”青蘭看向劉管事，說道：“既然事情劉管事是知情的，那不如就把他送官吧，偷藏主家貨物和銀錢，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老板娘想出氣，我們將軍同那順天府尹肖大人說一句，就可要了他的命，您覺著呢？”
最後兩句話，活活把劉管事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板娘聽著覺得青蘭的話對，她本身就是易被攛掇的性子，如此一來也就打定了主意，吩咐道：“咱們趙氏不養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和主家一句實話沒有，要他有何用？來人，給我捆起來送官！”
這下劉管事徹底慌了手腳，四麵看了看，見無一人幫他說話，心裏涼了半截。
若是再不說，他可就真要去順天府了！
到了那兒，怕是不死也得褪成皮！這罪名不大不小，死是肯定死不了的，但誰讓他惹到的是江家呢？江家如今權勢滔天，想要了他的命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想到這兒，劉管事狠狠一哆嗦，嚷道：“老板娘您饒命啊！我說，我全部都交代。”
“有屁快放。”老板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刀闊斧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在上個月炭火到了之前，有個人找到了我，說手頭上有幾筐沒用完的銀絲炭，想低價轉給我。我瞧著那炭和咱們的沒一點差別，又是比半價還要低的價格，便動了心，想著這樣可以掙雙份兒的銀子，便讓船上的兄弟在禹州就給炭賣了幾筐，銀子這會兒就在我房裏呢。”
老板娘氣的臉更黑了，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個腦筋被豬油堵死了的東西！什麽人的炭都敢收，還敢把我們家的生意都牽扯上了，我真想打死你個糊塗鬼！”
劉管事被嚇得嘴唇一抖，繼續說：“後來那幾筐銀絲炭，我照著那賣炭人的話，都賣進了將軍府，就是她收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