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還算安生的過了幾天,江老夫人作不動了,對外稱自己生病,免了眾人的請安。


    大房的人對此嗤之以鼻,倒是二房與三房的人常常往榮壽堂跑,又是伺候喂藥又是請安關心。


    因為三房是庶子出身,所以在府裏討生活本就不易,如今江老夫人稱病,也就有了三房表現的機會。


    可周氏卻早就記恨上了三房。


    她的管家權被奪,叫江老夫人給了三房的胡氏,對於管家管了多年的周氏來說,這可不是麵子不麵子的事。


    手握管家權,每日從手裏流出去的銀子不知多少,隨便從手指縫裏漏出去一點,那都是賺大了。


    然而這好事卻便宜了胡氏!


    胡氏管家管的是風生水起,這些日子麵色紅潤了不少,連穿衣打扮都與平時不同了。


    周氏打量了一下胡氏腕子上的鐲子。


    那白玉圓鐲水頭極好,隱隱透著玉色。


    “郎中說這是乍然換季,老夫人您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這段時間可要小心著。”胡氏放下了手中的湯藥碗,拿著茶水伺候到江老夫人的嘴邊,又說:“說起來,大嫂子和楓哥兒他們,最近怎麽都沒往榮壽堂來?”


    她真的就是隨口一問。


    李家的事她也有所耳聞,但聰明如她,哪裏會摻和到這件事裏。所以對事情最後的結果,她並不知曉,江老夫人怕丟麵子的事傳出去,已經讓卞媽媽在府裏進行了封口。


    聽胡氏提起那幾個不孝的,江老夫人氣的悶咳兩聲,還未迴答,隻聽周氏意有所指道:“如今大嫂子身子也好了不少,整天大把大把的銀錢往怡華苑堆,卻也不見她出來盡盡孝心。”


    “別提怡華苑那個!”江老夫人重重的錘了一下床板:“有她這麽個兒媳婦,還不如沒有的好!”


    胡氏垂下了眼眸,裝作自己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


    在這個家裏,無論是大房還是二房,亦或是榮壽堂這邊,她什麽事也不會攪和進去,隻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看好三房那一畝三分地。


    周氏故作好意的說著,卻是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上又澆了一桶油:“大嫂子身體剛恢複,沒準兒是還難受呢,楓哥兒和桐姐兒又都是孝順的孩子,自然要在怡華苑伺候大嫂子的。”


    “能去怡華苑伺候,卻不能來看看我?”江老夫人狠狠剜了一眼:“本也沒指望他們,不忠不孝的東西。”


    周氏心頭冷笑。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卞媽媽從外頭走進來,見兩位夫人都在,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出口。江老夫人看出她有事要說,直接道:“有事就說,別憋在喉嚨裏。”


    大房的人除了兒子,哪個都靠不住!眼下她看著其他兩個兒媳隻覺得越發順眼,也就不怕她們聽見些什麽了。


    “慶陽侯府的人來了。”卞媽媽小聲迴答:“是薛夫人帶著世子一起過來的。”


    聽見這話,江老夫人一骨碌爬起身來。


    薛家對自己孫女打的主意,她是知道的。


    兩家老太爺曾經定下過口頭婚約,如今兩家孩子都大了,是該成親了。


    薛劉氏來府上的次數多一些,薛景山也來過幾次,可兩人一起來卻不常見。


    那這次來,不會是要提親吧?


    江老夫人思考了一會兒,對周氏說:“你先去正堂陪著,我收拾收拾就來。”


    這門親事,說實話,她是滿意的。


    江家想要昌盛下去,光靠江堯一個人是萬萬不成的,雖然三房的庶子江霈在朝中也有職務,可那隻是個散職罷了,以後升遷的希望渺茫,不能成大氣候。


    江景楓走仕途這條路是無望的,比起扛筆杆子,江家人更希望他能像他父親一樣,上戰場掙功名。


    所以女兒家的姻親之事,就成了讓江家站穩腳跟的紐帶。


    慶陽侯府資曆深,雖然現在看來好像是高攀了江家,可再過個十年二十年,江碧桐的身份可就配不上薛景山了。


    饒是江老夫人再看不上這個五孫女,可她還是希望五孫女能嫁得好,這樣她才能得到更實際的利益。


    所以薛家來人,她不敢怠慢,收拾好後便扶著卞媽媽感到了正堂。


    茶水已經上了許久,周氏也同薛劉氏說了半晌話了。


    上次見薛劉氏,還是在她的生辰宴上。


    江老夫人細細打量著薛劉氏。


    她穿著蔥綠色盤金彩繡偏襟衫子,腕子上戴著一對金葉纏繞的翠玉鐲子,通身都是侯府的貴氣,不由得讓她對這門親事更滿意幾分。


    可今日過來,薛劉氏卻沒提想提親的事。


    李家的事鬧的沸沸揚揚,薛家擔心李家對他們下絆子,為了娶個媳婦而惹了李家記恨,並不算劃算。


    所以薛劉氏是打算試探一下江家人的態度,見一見江碧桐後,再迴去打算什麽時候來提親好。


    起碼要等事情緩一緩的,眼下這個節骨眼提親,並非聰明之舉。


    江老夫人自然也看出了他們的來意。


    自家孫女現下有了那樣兇悍的名聲,有什麽心思都不意外。


    “許久不見桐姑娘了,我心裏惦記的緊,昨兒新得了兩樣首飾,樣式精致嬌俏,卻不適合我這個年紀戴了,想著桐姑娘能配得上。”


    “桐丫頭啊…”江老夫人的語氣頓了頓:“她這兩天有些病了,精神不大好,出來見客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我就是她的親嬸嬸,可不算客人!”薛劉氏熱絡的說著:“既然桐姑娘病了,那我更要去瞧瞧才是啊!病的嚴重嗎?可叫郎中瞧過不曾?”


    這薛劉氏,頗有一種打蛇隨棍上的架勢。


    “不是什麽大病,就是天氣變的快了些,孩子有些上火。”


    這是她請的郎中為她‘編’出來的病情,如今卻安在了江碧桐身上。


    薛劉氏點了點頭:“上火了呀…”


    誰惹了李家那樣的硬茬子能不上火?


    “也真是不巧,迴頭我把首飾給五姑娘送過去,那孩子模樣生的好,配什麽都美,她一定喜歡。”周氏在一旁打著圓場。


    她可一點也不希望江碧桐嫁進什麽侯府。


    “那也好。”薛劉氏看了一眼身後的丫鬟,丫鬟捧著個盒子走到了周氏麵前。


    精巧的紅木小方盒,盒中是一套花樣各不同的首飾,一共四件。


    送走了薛劉氏母子,周氏扶起江老夫人,與她一起往榮壽堂走著。


    “這也是個貪生怕死的。”江老夫人評價道。


    其實這事要是攤在她身上,別說是提親了,她不直接退親就不錯了。


    引火燒身的事,她可不願意幹。


    周氏收起了眼底的嘲笑,柔聲道:“五姑娘那邊怕是還氣這呢,也不知願不願意見我,那這首飾…”


    江老夫人語氣隨意道:“你就收著吧,棈姐兒和梅姐兒也用得上。”


    都是她的孫女,二房的兩個就格外懂事些,怎麽看也比江碧桐那個硬骨頭強!


    很快,虞珩再一次找到了江碧桐。


    這次他沒讓江碧桐再次翻牆,而是借著夜色遮掩,自己翻了牆。


    夜色靜謐,如墨的夜空看不見一顆星辰,隻剩一彎孤月高掛枝頭。


    虞珩落地無聲,大大方方的敲了敲窗,嚇壞了屋裏的檀香。


    “姑娘,有人敲窗。”藿香低聲說:“婢子去看看是誰。”


    “別,應該是五皇子的人。”


    可隨著窗子打開,外頭的人卻讓江碧桐有些吃驚。


    她沒想到虞珩會親自過來。


    “藥浴的藥材可準備好了?”這是他問的第一句。


    江碧桐迴答:“準備的差不多了,昨天早上我讓沉香親自去取的藥材,隻是差了一味藥。”


    像是早就猜到了,虞珩點了下頭後說:“我知道那味藥,京城裏應該尋不到的。”


    “那藥浴該怎麽泡?缺了那味藥,這藥浴的效果也就打了折扣吧?”


    “這是自然。不過喝藥、針灸與藥浴本就分時間段來,這幾個月之內,隻要找到了那位藥,再泡也是可以的,不耽誤。”


    有了虞珩這句話,江碧桐才放下了心。


    虞珩又說:“我今天來找你,並非為了那味藥材的事。”


    聽聞這句,江碧桐明白他有事要同自己說,下意識想叫檀香等人退出去。可一想到在清心茶社中,他那登徒子一般的行徑,江碧桐就打了退堂鼓,咽下了招唿檀香的話。


    有丫鬟在屋裏,他總不敢再胡來吧?


    虞珩將她所想猜到了七七八八,直接在桌邊坐了下來,自顧自倒了杯茶水喝,語氣淡然:“這段時間,慶陽侯府會向你提親,你做好準備。”


    “為何這麽著急?”江碧桐微微皺眉。


    她還沒聽說此事呢,虞珩一個外人,又是從何得知的?


    之前她用一條蛇躲開了薛家的提親,這會兒又因為她推李綾雪落水,名聲變壞,按理說薛家應該盡量避免才是,怎麽還削尖了腦袋要娶她呢?


    虞珩迴答:“因為薛家有不得不迎你進門的理由。”


    他頓了頓,接著說:“慶陽侯夫人已經知道了白氏的存在,她想讓白氏的兒子早些認祖歸宗,她也好稀罕一番孫子,所以想叫兒子早些娶親。”


    原來是因為想早些抱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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