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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迴到上午。


    在久違的收到來自黑鐵家的通信後,黑鐵一輝懷揣著忐忑的心情返迴了家中。


    穿過那些熟悉的土地與建築,黑鐵一輝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的父親,黑鐵嚴。


    在這裏,兩人聊了很多。


    有珠雫的問題,也有一輝本人的問題。


    ...


    “你的狀況看起來挺不錯的。”


    “什、什麽意思?”


    “我指的是破軍今年舉辦的選拔戰。聽說你的戰績至今為止是十六勝零敗。”


    “啊,是的,總計十六連勝。”


    “你的對手似乎並不是隻有弱者啊,了不起。”


    “咦?”


    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該不會,是在誇獎自己吧?


    “怎麽辦,好開心啊!”


    黑鐵一輝在這個瞬間終於確定了。


    自己的確是很高興。


    他還能這樣與父親麵對麵。


    還能像這樣聽見父親的聲音。


    沒錯,黑鐵一輝至今仍然愛著黑鐵嚴。


    畢竟黑鐵嚴是黑鐵一輝唯一的父親。


    不論孩子再怎麽受到父母責罵,不被父母承認,孩子還是無法討厭父母。


    就算父母厭惡孩子,孩子還是隻能景仰著父母。


    黑鐵一輝也不例外。


    黑鐵一輝很清楚,自己曾經所遇到的刁難,很多都和父親有關。


    但是,即使如此。


    父親來見自己了。


    父親來對自己說話了。


    這一切都令黑鐵一輝雀躍不已。


    所以,一輝這麽思考著。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不同以往的自己,或許這個人願意認同自己也說不定。


    ‘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那就什麽也別做。’


    十年前的黑鐵嚴最後隻說出這句話。但是現在的他是否會給自己不同的答案?


    黑鐵一輝想到這裏,便主動開口道:


    “那、那個,爸爸。”


    “什麽事?”


    “那個、我、我現在、很努力。雖然等級還是隻有f級,但我還是贏過那些強者了,之後我也不打算輸。”


    “我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麽都做不到的我,拚命努力修練,我覺得我已經變得很強了,絕對不會成為黑鐵家的恥辱。所、所以、所以——”


    緊張使得黑鐵一輝的喉嚨不停顫抖,他輕輕地、有如喘息一般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能獲得七星劍武祭的優勝,到時候,你願意認同我嗎?”


    一輝拚了命擠出最後一滴勇氣,這麽拜托著父親黑鐵嚴。


    而黑鐵嚴對此,則是默默地凝視著黑鐵一輝。


    “原來如此。”


    接著他閉上雙眼。


    “我一直不懂,為什麽你要離開我的身邊。但是,我剛剛終於懂了。你以為‘是因為自己太弱,所以才得不到認同’是嗎?”


    “嗯!”


    黑鐵一輝點著頭。


    這雖然隻是他離家出走的理由之一,但他自己的確是這麽想的。


    所以,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已經變強了。現在的自己的話一定——


    “那麽你是徹底搞錯了。我當然認同你是我的兒子。”


    “咦!?”


    黑鐵一輝瞪大雙眼傻在原地。他完全沒有料到父親會說出這番話。


    父親剛才說了什麽?


    他認同自己?


    “你、你說謊!”


    “我沒有說謊,不然我不會特地來見你。”


    “可、可是。爸爸根本沒有為我做過什麽!你不曾教我使用伐刀者的能力,就連分家的小孩都能接受武藝指導,我卻什麽也沒有!”


    沒錯,黑鐵一輝現在都還記得那一切。他待在那個家中,痛苦得幾乎快窒息。


    黑鐵嚴把黑鐵一輝從各種事物中隔離開來,而其他人見到黑鐵嚴的作風,也一起將黑鐵一輝視為“當家厭惡的對象”百般欺侮。


    這份痛楚、這份苦惱、這份孤獨!黑鐵一輝光是迴想起來,心髒就一陣揪緊。


    所以黑鐵一輝無法不問個清楚。


    “如果你認同我的話,為什麽不像對待其他孩子一樣對我!”


    黑鐵嚴則是絲毫不露神色。


    “因為沒有必要,所以不教,隻是這樣而已。一個沒有才能的人隻能學到半吊子的技術,這不管是對教的一方還是學習的一方,都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黑鐵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答道。


    “如果隻是浪費時間倒還好。最糟糕的就是像現在的你一樣,以半吊子的實力得出結果。”


    “!?”


    “什、什麽意思?”


    黑鐵一輝無法理解聽到的話語,這麽迴問著。


    黑鐵嚴緩緩閉上眼,接著以那宛如鉛塊般沉重的低沉嗓音,娓娓道出語中之意:


    “黑鐵家曆史悠久,從魔法騎士還被稱為‘武士’的時代開始,黑鐵家就已經在統率日本的伐刀者。我們的責任便是組織這個國家所有的伐刀者。


    但是要將騎士聚集成一個團體,並使其齊心團結,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因為這些騎士每個人都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若是每個人都掌握著過於強大的力量,就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對待他們。


    而要將這些人收納在名為‘組織’的盒子裏,最需要的便是‘階級’。


    設置‘階級’這種公開且淺顯易見的秩序,對應個別的力量賦予適當的階級。


    借此讓每個人自覺自己應有的角色,才能維持組織的諧和。


    組織是由每個大小不同的齒輪組成的。每個齒輪都具有合適的任務,他們必須做出適當的行動,組織才能正確執行它的功能。由上級到下層,各自都擁有其適當的職責。


    下層若是輕視上級,自以為‘自己比對方還要優秀’,那麽下層就會做出偏離其職責的行為,這是絕對不能發生的。因此一輝,像你這樣的人隻會毒害組織。


    原本應該是‘什麽都做不到’的人‘硬是做出了結果’,會使得下層保持不切實際的妄想,認為自己也能做出什麽大事。


    等到這個妄想在心中漸漸壯大,他們的行為便會偏離軌道。而他們的大部分行動隻會為身為齒輪的自己,或是組織本身造成不必要的消耗罷了。


    等級的確不是絕對,但在大多數的情況它的確是相當正確,能顛覆等級本身的例子太過稀少了。我們必須避免這種不必要的消耗。所以我才會這麽對你說‘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就什麽也別做。’”


    黑鐵嚴的話語異常地冷淡。


    黑鐵嚴的行動一定存在著某種理念。


    黑鐵一輝今天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並且徹底了解黑鐵嚴這個人。


    為了完成黑鐵家代代相傳的職責。


    所以他自身成了活生生的紀律,將不可動搖的鐵則加諸在自身以及他人身上。


    這就是他的父親,被人稱做‘鐵血’的魔法騎士。


    但是。


    “等,等一下!”


    但是這實在是。


    “那麽父親並不是因為我會成為家族的恥辱,才叫我什麽都別做嗎?”


    “當然了,家族什麽的根本不重要。黑鐵的職責是守護這個國家,守護騎士之間的和平。而為了這個目的,什麽都做不到的人也有他應負的職責!一輝,既然你希望我認同你,那麽,你現在就放棄騎士之道吧。”


    “!?”


    “反正你什麽都做不到,那就什麽也別做。從以前到現在,我對你的期望隻有這麽一件事而已。”


    黑鐵一輝聽見這句話,終於確定父親的這番話語是認真的。


    但是這個真相,黑鐵一輝實在難以接受。


    因為——


    “這個人究竟把我當成什麽?”


    父親真的不曾討厭自己。


    可是,如果隻是因為自己的才能無法滿足他的期望,才會遭到他唾棄,搞不好黑鐵一輝還會好過一些。


    因為這代表黑鐵嚴多多少少對自己保持著期待。


    不過現實卻並非如此。


    黑鐵嚴對黑鐵一輝根本不曾抱有任何的期待與情感。


    “這實在是,太難堪了!”


    問題已經不在於黑鐵嚴討不討厭自己。


    自己對他來說,根本有如路旁的石頭。


    不論是善意或惡意,他甚至連保持情感都嫌愚蠢。


    對黑鐵嚴來說,黑鐵一輝就是這樣的存在。


    黑鐵一輝知曉,並且確定了這個事實之後,寂寥的哀傷一瞬間便吞沒了全身。


    這實在是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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