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瞟他一眼,繼續說,“在國外有些事很平常,可在國內不太能接受。你還年輕,該好好找個女生,認真地談場戀愛。”

    朱勤仍不出聲,隻是凝望著她。

    “我不會喜歡你。”她深吸口煙,然後緩緩吐出。

    朱勤終於開口,“我剛才看到你哭了。”他看到她眼裏閃過一絲波動,輕微而快速,讓人都要以為那是一個錯覺。

    鍾情嘴角微扯,表情仍舊冷冷的,“所以我不喜歡看電影,賺人眼淚。”

    “你不是為電影而哭,而是你心裏的悲傷。”他的聲音輕緩卻無比肯定。是的,從第一次發現她出神時不經意流露的深遠目光,他就覺得她心裏藏著某些東西。她的冷漠疏遠隻是一種自我保護,不想被別人觸碰她的悲傷。可她越是刻意淡漠,他越好奇她心裏到底藏著什麽呢?他想了解她。

    鍾情冷笑一聲,將煙尾扔出車外,“別自以為很了解我,與其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不如好好找個合適的。下車,今天我不能送你。”

    朱勤看著她冷絕的臉,“鍾情,你不需要在我麵前假裝,我很想分享你心裏的不快樂。”

    鍾情笑了,“晚安,請下車。”

    朱勤望著她,還想開口,鍾情的笑已經收斂,冷眼瞪他。他隻能打開車門,下了車。門一合上,鍾情已經踩下油門,快速駛離。

    朱勤望著車尾冒著的尾汽,心裏起伏難平,他不會這麽容易放棄的。

    一起

    朱勤的確沒有這麽容易放棄,但鍾情不再給他機會。他每天早上給她帶的早餐,她會分給同事;他中午過來約她吃飯,她會說已經叫了快餐;他下班說想搭她的順風車,鍾情總說要加班,不能送他。

    朱勤最近很是受挫,連小風都感覺到了兩人的不對勁,看著垂著腦袋離開的朱勤,背影甚是落寞。小風晃到鍾情旁邊,“鍾姐,你怎麽這麽狠心,看把人傷的。”鍾情淡然地說,“過幾天就好了。”小風搖搖頭,“其實朱勤人還不錯,就是年紀小了點。”說完搖頭晃腦地走了。

    鍾情低下眼,繼續手中的活,是的,他不錯,可是不適合她。

    手機突然響了,孟想?鍾情猶豫了一秒,接通電話。

    “小情,明天早上有空嗎?”他很禮貌地問。

    “有。”每個周末不是都要去看朱爸朱媽的嗎?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明早,我們先去一個地方行嗎?”他試探著問。

    “去哪裏?”他小心的語氣讓她好奇。

    “我想去看看朱桐。”聽到這個名字,鍾情怔住了,電話裏一片沉默。

    聽到孟想提起朱桐,她心裏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這個名字是禁忌,是他們之間的一道鴻溝,他居然就這樣輕鬆地說了出來。這種震撼讓鍾情怔怔地不知該說什麽,他要去看朱桐?

    “我想和你一起去。”他的聲音輕緩沉穩,夾著些許詢問,卻用了肯定的口吻。

    鍾情輕聲迴答,“好。”懷著複雜的心情,她同意了。他想和她一起去看朱桐,他已經能坦然麵對過去,她也不能逃避,迴來就是要結開所有的結,她不能再當逃兵,她得去!

    “明早我去接你。”他的語氣一下變得愉悅起來,似透出一種輕鬆,也許還在微笑。

    掛上電話,鍾情開始發呆。孟想,朱桐,兩個曾經深深影響自己的人,此刻要一起麵對,她的心開始起伏不定,未知的擔心與掙紮衝擊著她。自從她迴國,見到的孟想,常陌生得令她恍惚。他少了年少時的張狂與霸道,變得成熟穩重。他對她客氣禮貌,也不會再仗著與她的熟稔主動提起過去,他尊重她,或許他在擔心她是否原諒他了。都這麽多年了,有些事忘記會更快樂,她也要勇敢去麵對,麵對自己的錯。

    ——

    鍾情迴到家,家裏一個人也沒有,爸爸可能去小睿家了。她走進房間,將包放在書桌上,脫下外套,然後到衛生間洗了個手和臉。接著,衝了杯咖啡,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登錄msn。

    一封新郵件引起她的注意,她點開,是麥克的!她快速打開郵件,“嗨,cici,想我了嗎?我打算下個月去中國,到時你要做我的向導。”鍾情捧著咖啡笑了。

    麥克是她的心理治療師,也是她在美國最好的朋友。他知道她所有的陰暗,幫她重新活在陽光裏;而她教他中文,告訴他中國的美好。想起兩人聊天時,麥克總是興奮地說一定要來中國,要來驗證是不是真的像她描述的這麽美。迴國前,她剛參加完他們的婚禮,麥克的妻子塞琳娜是一個身材高挑,漂亮迷人的模特。看著兩人幸福地擁吻,她真的很受感動。也許就是那一瞬間的觸動,她動了迴國的念頭!

    她快速地迴複郵件,“絕對沒問題,來之前告訴我詳細行程,剩下的就交給我。”

    發送郵件後,她打開播放器,慢慢瀏覽著

    博客,寫下了最近的心情。

    ——

    晚上,她居然夢到朱桐了,夢到了他溫和的笑,她在夢裏開心地奔向他。可當她跑到他麵前時,那張臉一下變成了孟想淡然的微笑,她呆怔地站在他麵前,孟想隻是輕輕地伸出手,擁她入懷。

    她一下就嚇醒了!

    鍾情感覺心跳有些急促,輕按著胸口慢慢下床。夢中那個擁抱真實得她都開始起雞皮疙瘩,一定是昨天看到麥克的信,想到以前了事。她深深咽了咽,打開房門出去。

    鍾平已經起來了,坐在客廳裏看晨間新聞,“小情,今天還要出去?”

    “是的。”鍾情揉揉頭發,看著父親的臉,突然有絲愧疚。她已經很久沒陪父親吃飯了,工作之後,晚上不是加班,就是有事。迴來時,父親不是睡了就是在看電視,而她也疲倦地沒多說話。

    她洗漱出來,走過去坐在父親身邊,“爸,最近太忙都沒陪你。”

    鍾平撫著她的發,“別太累就行了。”

    “我知道,爸,你要不也休個假,我陪你和媽出去玩一趟?”想著麥克不遠千裏都要來遊玩,她還真想陪父親出去轉轉。

    “怎麽突然這麽乖?”鍾平笑了,女兒在國外久了,感覺獨立了許多,有很多事也不像小時候那麽親近了。可始終是女兒,他們仍是擔心的,但怕給她壓力,有很多事他們也都悶在心裏沒說。

    “我知道以前很不孝。”鍾情低低地說。

    “好了,我們現在哪和也不想去了,一心一意等小睿的孩子生了,我們就有得玩了。”父親提起小睿眼中盡是滿足。

    是啊,父母現在最想的就是抱孫子。鍾情高興地點點頭,“最好生對龍鳳胎。”她知道爸爸喜歡女孩,媽媽喜歡男孩,最好一次到位,圓了他們的心願。

    “生男生女都一樣,”鍾平望向她,低忖了一會繼續說,“小情,我們不催你,但你自己也要考慮考慮一下。”

    鍾情點點頭,“我知道。”

    鍾平感歎地拍拍她的背,“知道就行了。”

    鍾情笑著,“我去換衣服。”說完走進房間。鍾平望著鍾情的背影,心裏輕歎,鍾情的個性變了許多,小時候總愛膩在他懷裏撒嬌,可現在連說話都客氣了許多。這孩子,心裏估計還是藏著事。

    ——

    到點,鍾情下了樓,一眼就看到孟想的車。

    孟

    想看到鍾情,一身素黑套裝,長發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脖子。他打開車門,她坐上車。

    鍾情看他一直望著自己,奇怪地低頭望向衣服,“有什麽不妥嗎?”孟想搖搖頭,“沒有。隻是沒見過你盤發的樣子。”鍾情臉微訕,不由自主地將耳邊的發撩到耳後,“很老氣吧?”“不,很好看。”孟想淡淡一笑,發動車子。

    鍾情突然想起清晨的夢,臉上的羞紅慢慢加深,眼神胡亂掃了掃,“你……以前也去看過朱桐嗎?”本來想找個話題分散尷尬,卻不料拋出的話是另一個尷尬。

    “每年都去。”他淡淡地說。

    “陪朱爸朱媽去?”她在想他是不是在盡義務?

    “都有,偶爾自己也會去。”他望向她,眼神輕柔。“有時想找他說說話。”

    鍾情心頭一顫,怔怔地望向他,他……去找朱桐說話?腦中閃過一片空白,一句沒經大腦的話就跳了出來,“說什麽?”

    是啊,說什麽,他和朱桐有什麽說的?說他們之前打過幾次架,說他有多討厭朱桐?她的心裏仍停留在他之前對朱桐的惡劣印象中。

    “說……我們過去的事。”他緩緩地對上她的眼,笑容收斂。

    鍾情細細地咀嚼著他這句話,我們,是指他與他,還是指他們三人?過去的事,是指年少不更事,還是指已經成為過去的事?她的腦中糾結著無數問題,陷入沉默。

    孟想看著她發呆的樣子,繼續安靜地開著車。搖晃的車,搖晃的心,他們在沉默中行進。

    分享

    孟想的確很熟悉這條路,很快,他們到達了墓園。

    他捧著早準備好的一大束花,領著她上山。一路上,提醒她小心慢行,鍾情跟在他身後,心慢慢定下來。不管他來和朱桐說什麽,從他照顧朱桐父母來看,他是在做一件對的事。

    兩人來到了朱桐的墓碑前,孟想將花放在碑前,兩人一起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直起身,孟想走上前,掏出紙巾輕輕地拭著碑上的塵土,小心地將朱桐的像擦亮。鍾情站在那兒,怔怔地望著他輕柔地動作,如此熟悉如此輕緩,像對一個故去的摯友一般。鍾情心裏微微發熱,他盯著那寬厚的背,卻能想像到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無比溫和。孟想一直做了許多她該做的事。

    孟想做完這一切,直起身站迴到她身邊,輕聲說,“朱桐,我和鍾情來看你了。”鍾情望著朱桐的像,心裏被這

    平和的聲音勾得酸酸直想落淚。孟想望向鍾情,“你有話要對他說吧。”說完,緩緩走向不遠處。

    鍾情望著他離開,久久,久久,才轉過眼望向朱桐。

    “朱桐,他也常來看你對不對?原來,是他一直來陪你。”鍾情輕聲地說,告訴朱桐自己的近況,告訴了朱爸的身體好了,不用擔心,她和孟想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說著說著,她不自不覺地提到孟想是如何照顧朱爸朱媽,朱爸朱媽也一直稱讚她,她真沒想到孟想曾做了那麽多?

    “其實你早知道對不對?他常來看你,一定也常告訴你朱爸朱媽的情況。我真吃驚,孟想變得我都快不敢認了,你是不是也很驚訝。如果,他以前就能這樣,那該多好?”也許孟想就是擔心朱桐太想念爸媽了,所以常來看他。

    鍾情看著孟想站在不遠處,低著頭默默地抽著煙。她喚了他一聲,他慢慢向她過來。“說完了?”

    “嗯,輪到你了。”鍾情目光瀲瀲,望著他。

    “我想說的,你應該說了。”孟想眼神射向石碑,他也是來告訴朱桐,朱爸的病好了。

    鍾情望著他,淡淡地笑了。鍾情從包裏掏出一紙報紙,鋪在旁邊的台子上,然後拍拍身旁邊,“坐一下吧。”她每次來,都會陪朱桐很久,舍不得這麽快離開。

    孟想將手中的煙熄滅,然後坐到她身邊,輕緩地說,“這裏很安靜。”

    鍾情望著他的側臉,突然發現他的鼻梁很挺很直,聽老人說這樣的人很正直,“朱桐喜歡安靜,以前看書裏他就總是靜靜的。”莫名地,她突然很想這麽說。孟想靜靜地聽她迴憶朱桐,朱桐在她心裏永遠都有一個特殊的位置,年少時的他以為自己才是占據她整個心房的那個人。

    鍾情收住迴憶,望著山下的小道,突然覺得那彎彎曲曲的小道像人生,也許在拐彎處你得迴頭才能看到自己曾走過的路。她轉臉望向孟想,“孟想,說說你吧。這十年你過得好嗎?”

    孟想一怔,眼波顫動,怔了一會,才緩緩開口,“很平常,大學畢業後就進了我爸的公司,從業務做起,一直做到現在。”

    “除了工作呢?”他的話也太簡單了,難道這一句就概括了他這十年,還是說有些事不願再提?

    他輕咳了兩聲,“好像除了工作,就是陪父母,還有朱爸朱媽。也談過幾次戀愛,女生都受不了我約會老遲到,就分了。直到認識戀京,她有時比我還忙,所以不介意我遲到。”他自嘲

    的笑透著些無奈。

    “你和戀京怎麽認識的?”她突然有些好奇。

    “是在飛機上。我的位置靠窗,她坐在我旁邊,我本來沒注意她。飛到一半,她突然說要和我換位置,我同意了。結果,她戴著帽靠著窗,我原以為她是在睡覺,沒想到她在偷偷地哭。空姐以為是我把她弄哭了,結果她把我給的紙巾全用完了。那天,她失戀了。”孟想輕輕笑了。他和戀京的相遇頗有些戲劇性。鍾情靜靜地聽著,眼裏全是他迴憶的笑,他的眼裏盡是寵溺與憐惜。

    “後來在北京,我們又相遇了,她還了我一包紙巾,還請我吃了一頓。她告訴我一個心酸的故事,其實,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孟想輕歎,戀京太要強了,所以學不會軟弱,而男人偶爾需要身邊的女人示弱。

    “後來,你們就交往了?”鍾情輕輕問,戀京的經曆一定讓他有了強烈保護欲。

    “在同一個城市,見麵就比較容易。她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可再堅強的人也需要朋友來傾訴一下。”他與她更像是並肩努力的夥伴,分享著彼此工作中的苦惱。她每次約見他時,都是剛從繁忙中喘息的機會,她的疲憊隻敢向他展示,而他的溫和安靜正適合她的停靠,他們給彼此打氣與支持。

    “戀京是個好女人,我第一眼見到她就挺喜歡她,她一定很貼心。”鍾情由衷地稱讚,那一眼的好印象,至今仍記得。

    孟想望著她,緩緩點頭。雖然,他認同她的話,可戀京的心裏仍活著別人的影子,就像他一樣!他們都在為得不到的遺憾留戀,所以才有那個約定。也許,他們都在為心裏小小的渴望在等待。渴望著有一天,不可能也會變成可能,就像逃離了十年的鍾情會再次迴來,他心裏小小的火苗又開始搖曳。

    可這一切,她不知道。她對他從仇人走到朋友這一步都這麽艱難,他怎敢奢望她會接受他的愛。她從來就沒接受過他!孟想心裏微酸,如果她曾有一點點愛過他,就不會做出那麽多傷害自己,傷害他的事,甚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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