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轟鳴聲持續不斷地怒吼著,相差近乎無限大的空氣壓強挾裹著附近的一切不斷朝著能量爆發的位置湧去。不分大小的碎石磚瓦在強橫的牽引力下成漩渦狀朝著聲源的地方匯聚,逸散的奧術和混亂能量都一同被吸引,甚至,連光線都被那漆黑的漩渦給扭曲並吞噬。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空間的負向壓強達到極點,扭曲的漩渦整個坍縮下去。


    轟!


    又一次震耳欲聾的爆鳴,隨著眼前的一切突然劇烈扭曲,所有的事物都被位麵自我修複的力量徹底碾成粉末。


    逐漸穩定下來的動蕩中心,脫離惡魔形態的蘭洛斯撐著一道看似薄弱,卻能夠在這種程度的力量中保持完整的神聖護盾,因為脫力而不住輕顫的雙手抓著已經恢複常態的艾德魯因。


    在他麵前,大量的綠色鮮血飛濺得到處都是。由於其誇張的流量,甚至一度沒過蘭洛斯的鞋麵。


    視線順著一地的血流繼續向前,一個用接近匍匐姿勢蜷縮在一起的龐大身軀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因為這樣的動作,那寬大的惡魔之翼十分虛弱地耷拉在麵前,卻依舊無法掩蓋那道從腹部一直向上延伸到肩頭的巨大瘡疤,以及從猙獰傷口中泉湧般不斷向外流出的綠色鮮血。


    瑪諾洛斯胸前的,與其說是傷口,更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撕下一大塊肉。隱約之間,仿佛還能透過那色澤詭異的血流看到裏麵不斷搏動的內髒。


    放其他人身上,這種程度的傷勢,早已經當場暴斃。幸運的是,瑪諾洛斯是深淵領主,是燃燒軍團的步戰坦克。


    咚!


    巨刃杵在地上,瑪諾洛斯借著雙頭劍的幫助,緩緩直起身體。隻聽一陣叮鈴哐啷的動靜,胸前用做防護的盔甲因為之前的攻擊砍斷了掛住護肩的粗壯鎖鏈而無力墜落。


    這樣的聲音引起了蘭洛斯的注意,後者同樣抬起頭,露出了那張蒼白虛弱的麵容。


    盡管已經成為傳奇施法者,但一次性進行六重施放高階的九環法術,最後還將十二柄災厄黑刃的力量匯聚到一起,這已經超出了蘭洛斯的能力範圍。


    如果不是達拉然之眼和艾露尼斯的存在,他現在的下場一定比瑪諾洛斯要淒慘得多。


    同時,換個角度來看。承受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和傷害,瑪諾洛斯居然還能站起來?


    沒等蘭洛斯驚訝完,瑪諾洛斯單手拎起雙頭劍,狠狠砸在了地上。


    伴隨著一股無形的颶風掠過蘭洛斯的身體,後者頓時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悸。與此同時,外圍的戰場突然變得無比混亂。


    隻見方才還跟洛薩之子酣戰的綠皮獸人們,好似被收割的麥子似的挨個倒地,不斷發出聲嘶力竭的痛苦哀嚎。麵對這樣的碰瓷場麵,聯盟的將士頓時拉開距離以防有詐。


    可下一秒,綠皮獸人們身上突然浮現起如蛛網般密集的綠色亮光。體內的血流如驚濤駭浪般翻湧起來,伴隨著瑪諾洛斯的獰笑,毫不留情吞噬獸人血肉的邪能通過地麵,飛快朝著破壞者的位置匯聚。


    惡魔之血,曾賦予了獸人無比強大的力量,借助這份力量,部落擊潰了德萊尼,甚至一度嚴重威脅到艾澤拉斯。可是,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什麽叫等價交換。天上掉餡餅這種事情,根本是不存在的。


    在喝下惡魔之血的那一刻起,這些視榮譽、自由為至高理念的獸人們,就已經淪落成了瑪諾洛斯的,奴隸。不隻是身體上的,甚至是靈魂。


    曾賦予獸人‘榮耀’的力量,如今,卻在瑪諾洛斯的控製下,沒有絲毫憐憫地收割獸人的生命,然後統統將其獻給了深淵領主。


    頃刻間,外圍戰場呈現出詭異的安靜。在一臉茫然的洛薩之子們中間,剛才還生龍活虎的獸人此刻已經全都變成了枯瘦如柴的皮包骨頭。


    反觀那些貼著地麵飛快流走的生命能量,在不斷湧入瑪諾洛斯的體內後,深淵領主胸口不住噴湧鮮血的創傷,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


    好不容易重創這個不可一世的惡魔,蘭洛斯怎麽可能會放任他恢複?


    手腕翻轉,金色的火焰在劍身上翻湧,蘭洛斯正欲提刀,用神聖之火的燒灼能力阻止目標的治療。可正當他邁動步伐的同時,一道範圍極其龐大的能量洪流突然以他為中心爆發。


    轟隆!


    地麵劇烈震動,七根粗壯的石碑突然從四周升起,成環狀將蘭洛斯包圍在中心。而每一個石碑上的雕塑,都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搔首弄姿的果體魅魔,張著血盆大口的臃腫怪物,用鋼叉刺死烏鴉的小鬼,半身已經嚴重腐爛的酣睡巨熊,噴吐火焰的狂暴惡龍,脖頸交錯互相撕咬的多頭蛇,以及背生骨翼的天使。


    se欲,暴食,貪婪,懶惰,暴怒,嫉妒,傲慢,人性根源的罪孽環環相扣,將無盡的黑暗和噩夢一同匯聚到了法師的身上。


    每看到其中一個石碑,蘭洛斯就明顯感覺到心髒的劇烈收縮。在他看來,這些詭異雕塑好似活化一般,透露著無盡罪惡的眼眸牢牢盯著他的動作,他的靈魂。


    這一刻,蘭洛斯的意識愈發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這七個雕刻的怪物掙脫石碑的束縛,獰笑著接近他,將那布滿淤泥和鮮血的爪牙緩緩纏繞在他的身上。


    轟!


    巨大的轟鳴聲好似給自己腦門來了一錘,蘭洛斯瞬間清醒,所謂的怪物、鮮血,統統煙消雲散,隻剩下數根從地板伸出爬上自己腳踝並桎梏自己一切行動的色澤晦暗質地堅硬如骸骨的觸手。


    隨著接連數道憑空而來的奧術飛彈撞毀幾個石碑,盤曲在蘭洛斯身上的骨質觸手明顯失去了不小的力道。


    與此同時,一束挾裹著颶風的箭矢和一柄金色的飛錘緊接著出現。在更多石碑被摧毀後,禁錮蘭洛斯的觸須也大麵積癱軟。


    將左手掙脫,蘭洛斯抓住艾露尼斯橫向一揮。隻聽接連唿嘯,幾枚碩大的火球快速而精準地撞向剩餘的石碑。


    爆燃的火光中,掙脫束縛的蘭洛斯一個趔趄向前栽倒。不過就在他的身體失衡的同時,一個高挑的身影閃電般來到他的身邊。


    栽進奧蕾莉亞的懷中,蘭洛斯深深吸了口氣。當然,他並不是在這麽緊要的關頭還去沉浸,而是借由氧氣的灌注,去驅散體內的虛浮。


    “這是什麽東西?”眼看著碎裂的石碑融化成爛泥,奧蕾莉亞的心裏升起一股本能的排斥和厭惡。


    “怨念深淵。”一邊借助對方的攙扶站直,蘭洛斯一邊用低沉的嗓音解惑,“通過利用惡魔和傳說中的怪物在我們認知中的可怕印象製造一個黑暗的領域,不僅會影響心智,還會纏繞並控製受術者的一切行動,甚至,還能悄無聲息吞噬受術者的生命和力量為自己所用。”


    “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壓迫,的確是惡魔喜歡的風格。”身後,卡德加和圖拉揚姍姍來遲。


    “沒時間瞎扯了。”眼看空出手來的洛薩之子也迅速朝這個方向,蘭洛斯不由得稍稍鬆了口氣,“瑪諾洛斯已經受了重傷,僅僅隻是這些獸人,還不足以他恢複。大家跟我一起,終結燃燒軍團的暴行……”


    “你說,終結?”


    沒等蘭洛斯繼續鼓勁,一個恐怖的聲音突然出現。隨著兇猛的風暴攪碎漫天的濃煙,瑪諾洛斯龐大到令人心驚膽顫的身軀逐漸在眾人眼前清晰起來。


    “你以為,數量就能掩蓋你的失敗,你的恐懼嗎?”一邊用滾滾悶雷般的嗓音衝擊著眾人脆弱的心理防線,瑪諾洛斯一邊邁動粗壯的腳掌,緩緩靠近。


    強大到令人難以支撐的壓迫感隨著距離的拉近而成倍增加。


    “不,我們跨越了諸界,征服了諸界。人數優勢?嗬嗬,隻有弱者,隻有螻蟻,才會抱團取暖!你們的團結,隻是落日前的血色殘陽,寒風中的最後餘燼!”


    “脆弱不堪的,無用之舉。”


    咚!


    巨大的腳掌狠狠跺在地麵,劇烈的顫動仿佛順著地板,撞進了每個人的心窩。


    麵對氣場如斯恐怖的深淵領主,一眾聯盟將士的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驚懼。


    “是嗎?”長劍搭在肩上,蘭洛斯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眼神之中,透露著滿滿的嘲諷,“看來你的傷口恢複得不錯,說話都不帶漏風的。”


    蘭洛斯的話引得眾人的注意力從瑪諾洛斯高大猙獰的觀感上移開,具象化地集中在了他胸前那條幾乎將他分成兩半的傷疤上去。


    在第一印象裏,人總會把比自己強大得多的人或其他生物放在一個完美無缺高不可攀的位置。形成一個‘正因為對方完美,所以比我更厲害’的理所應當的慣性思維。這是一種本能,好壞在這裏也沒必要討論,真正有趣的是,反過來,這個思維也能成立。


    如果對方不完美,如果對方存在缺陷,那麽,對方在其他人心裏的位置,會瞬間一落千丈。


    正所謂,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見蘭洛斯的冷嘲熱諷成功驅散了一眾洛薩之子臉上的驚懼,瑪諾洛斯頓時怒不可遏,拎起巨刃,直指天空。


    隻見數道褐綠色雷霆在晦暗的雲層中不斷炸響,幾顆閃耀著綠色火光的流星在聲勢浩大的唿嚎聲中徑直墜落。


    “為了艾澤拉斯,衝啊!”


    地獄火的到來吹響了戰爭的號角。盡管隻是凡人,但洛薩之子深知自己是艾澤拉斯最堅固的防線,麵對強大的深淵領主,麵對熊熊燃燒的地獄火,麵對那些從深淵之門裏湧出的惡魔,他們沒有示弱。


    更沒有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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