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勳迴家裏來的時候,妍希已經在廚房裏準備著晚飯了。


    他換了件居家服,迴到廚房,伸手,悠悠的將她摟入自己的懷裏。


    妍希仿佛能感覺到至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種孤漠,一種寂寥……


    那感覺,稍微揪痛了她的心。


    他似乎累了,趴在她的肩頭上,不發一語,環住她的手臂越來越收緊。


    “很累?”


    妍希出聲問他。


    “我今天找你爸談過,問了他一些關於他們過去的事情……”


    唐正勳鬆開了手來。


    妍希停了手中的動作,狐疑的瞅著他,“情況怎麽樣了?”


    唐正勳搖搖頭,眼底裏漫著些許的苦澀,“不想再提了……”


    妍希愣了一下,迴神過來,隻道,“那就什麽都別說了!去洗手吧!馬上吃飯了。”


    唐正勳卻沒有急著走開,而是再次將對麵的女孩抱了個滿懷。


    將她深深地『揉』進自己的懷中,低聲喃喃著道歉,“對不起……”


    是啊!


    太多太多的對不起!!


    他給了這個女孩,太多不應該的傷痛!


    如今迴想起來,心裏已然滿滿都是歉疚……


    他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啄了一記淺淺的吻。


    他的聲音,透著些分的喑啞,“丫頭,我也不知道該拿什麽來表達心裏的歉疚,我知道一句‘對不起’還遠遠不夠,如果可以,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向你,還有你的家人,贖罪!!”


    他的話,讓妍希的心頭一痛……


    水眸閃爍著異樣的情愫,卻終是什麽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妍希不知道他跟父親到底談了些什麽,而且,她也不想知道。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看著他這幅模樣,其實她大約也猜到了一些吧!


    ——————————————————————————


    白駒過際,時間飛逝……


    妍希覺得,唐正勳好像又瘦了……


    卻偏偏,對於這個手術,每一個人都糾結著。


    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但,相對於妍希與賀其楓的糾結,他唐正勳就顯得無謂多了。


    “我們出去旅行吧!”


    他突然提議。


    妍希錯愕的迴頭看他,“旅行?”


    “恩!”唐正勳緊緊地在身後擁著她,“不想跟我出去玩玩嗎?


    妍希『迷』糊的眨著眼。


    “陪我去北迴歸線看看極夜吧!”


    妍希的心神,有些恍惚。


    “迴來之後,我就該上手術台了……”


    他喃喃自語著,聽在妍希的耳底,卻讓她的心,猛地一陣緊縮。


    “好……”


    她點頭,答應了下來。


    臨走前,阿進是想要跟著一起去的,當然,他絕不會是想要去當電燈泡,而是做一個隱形的保鏢。


    “唐少,你就當我不存在唄!!”


    唐正勳拒絕,阿進依舊不放心的要求著。


    “廢話少說!”


    這種時候,唐正勳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打攪他與妍希的蜜月的。


    因為……


    指不定,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旅行……


    他又怎舍得讓別人來打擾呢!!


    賀其楓自是明白唐正勳心裏想著些什麽,隻拍了拍阿進的肩膀,意味深長道,“讓他去吧!你就別瞎擔心了。”


    畢竟,這個手術的成功率,真的,極低極低……


    書房內——


    唐正勳憑窗站著。


    他的手裏,還捏著一根細長的煙,幽藍的眼眸怔怔的看著窗外染著白雪的景『色』……


    直到賀其楓推門走了進來,唐正勳這才迴旋了身子。


    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他,“這是給歐子的!如果我……在手術台上醒不過來,幫我交給他!”


    “還有……”


    唐正勳又遞了個文件給他,“心髒捐贈書,已經簽字了!記住我說的話,如果我成了植物人,就把我的心髒捐給繼晴!這不是殺了我,而是救活了我,而且,還救活了他!!”


    到那時……


    他會繼承在繼晴的身體裏,再好好活著……


    也會,好好愛著,那個女孩!!


    唐正勳的眼眸,越發深邃……


    賀其楓隻覺手中的文件,千金般重。


    心,也悶悶的。


    他抿了抿唇,什麽都沒說,隻道,“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繼而,將文件收好。


    不著痕跡的深唿吸了口氣,“等你迴來。”


    唐正勳卻笑了。


    仿佛是一種釋然的笑。


    “我知道,你會救活我的!”


    “但願!”


    離他的生命極限,隻剩……


    最後,一個月!!


    所以,唐正勳,加油吧!!


    熬過了這一次之後,所有的痛苦就該迎刃而解了!!


    ***


    飛機直飛俄羅斯……


    一路上,妍希的情緒格外的緊張。


    唐正勳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別擔心!”


    妍希的麵『色』,有些蒼白,反手,緊緊地握住他的大手,“正勳,這不會是我們最後的旅程,對不對?”


    她突然間就害怕了!


    害怕……他們這一趟出行,將會是最後一次……


    屬於他們之間的迴憶!!


    唐正勳恍惚的看著她,注視著她的淚眸,心,揪疼著。


    卻搖頭,伸手,替她擦走眼角的餘淚,“對不起,你知道,我不能保證什麽!但你相信我,因為你,我會在手術台上變得更加堅強!!”


    ***


    這一趟旅行,妍希總是魂不守舍。


    她一次又一次的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去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卻偏偏,無法掩住心裏那一竄竄的恐慌。


    最終,他們選擇了在莫斯科落腳。


    到莫斯科的時候,還是白日裏。


    波光粼粼的莫斯科河像一條藍『色』絲帶,靜靜地從繁華的城市中間流淌而過……


    妍希站在那裏,任由著微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著她肩頭的絲巾飄『蕩』著……


    彷徨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得到了撫慰。


    她偎在他的懷裏,低聲喃喃,“我會在外麵一直等你……等到,你平安出來,為止。”


    唐正勳圈著她的手臂,越發紮緊些分。


    莫斯科的教堂數不勝數,白樺林內,穿梭著一間又一間大大小小,且莊重的古老教堂。


    克裏姆林宮的尖頂在金『色』陽光照『射』下更是閃閃發光,奪人眼目。


    唐正勳拉著妍希的手,往教堂深處走去。


    聖詩被虔誠的教徒們唱出來,莊嚴而又動聽的旋律伴隨在他們的左右。


    妍希多少有些窘迫,在踏進教堂的前一刻,她拉住了他的手,“你帶我來這幹嘛?”


    唐正勳眯眼笑看著她,劍眉上揚,“怎麽?怕我跟你求婚?”


    “不是……”


    妍希的麵頰更紅了。


    唐正勳笑開,“不求婚,隻是想進去像上帝許個願。來!”


    妍希這才進了教堂裏去。


    唐正勳確實沒有像妍希求婚的打算。


    因為,他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把握,又如何去向這個女孩討要她的將來呢?


    所以……


    一切都等手術過了再說吧!!


    如果可以,他想給她一個有保障的未來!!


    兩個人手牽著手踏足教堂內。


    讚歌依舊在響著,有虔誠的教徒看見的他們,禮貌的像他們頷首打招唿。


    今兒大概是做禮拜的日子吧!


    “喜歡這裏嗎?”


    唐正勳問她。


    妍希恍然迴神,『迷』糊的點點頭。


    “結婚就來這裏吧。”


    “誒?”


    妍希狐疑的眨眨眼,下一瞬,『露』出一臉羞窘的笑,卻沒有給眼前這個男人他想要的答案。


    唐正勳拉著妍希站在了十字架前。


    他什麽亦沒多說,隻是恭敬地舉手,閉上眼,開始虔誠的做禱告。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此刻在想著些什麽,亦沒有人知道他在禱告什麽,又或者……


    在懺悔什麽!


    其實,他沒有說太多,隻是希望……


    上帝能給他一次機會,給他一次,再帶著這個女孩迴到這裏的機會!


    從教堂裏出來,已經臨近傍晚時分了。


    兩個人在教堂裏磨了將近兩個小時,其實真的什麽都沒做,隻是在那裏虔誠的聽著他們做禱告,聽著他們唱讚歌……


    那種安寧的感覺,能讓浮躁的心,跟著平靜下來。


    也能讓妍希揪起的心,得到短暫的撫慰。


    出來的時候,唐正勳緊緊拉著妍希的手,“我們還會迴到這裏的!”


    他的語氣格外的堅定。


    妍希偏頭看著他。


    而他,亦低眉,看著她。


    “找不到我,就來這裏等我……”


    他倏爾道。


    妍希的眼眶,驀地就濕了。


    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找不到你?


    妍希多想要問問他,可是,她終究沒有問出口來。


    因為,這句話……


    她比誰都懂!!


    或許……


    剛剛的他,已然把他的靈魂寄居在了這座教堂裏。


    如果……


    如果找不到他了,見不到他了,來這裏……


    或許,能夠尋到他的靈魂,尋到他的影子……


    妍希的心,陣陣揪痛,如被細針碾過一般。


    她反握著他的手,很緊很緊……


    “我不想有那麽一天!”


    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有些哽咽。


    唐正勳卻笑了……


    是一種,釋然的笑。


    “我會努力的。”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蛋,“走吧,我們該迴酒店了。”


    “恩……”


    兩個人手拉著手,往他們定下的七星級酒店走去。


    夜『色』落幕……


    黑影攢動……


    卻不知,此時此刻,正有一雙黑手朝他們伸出……


    當唐正勳發現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


    唐正勳拉著妍希的腳步越來越急……


    妍希有些喘息不過來,“正勳,怎麽了?”


    唐正勳將妍希護在自己身前,“待會攔上一輛計程車,你就上去,不要理我!”


    “什麽意思?”


    妍希有些慌了。


    “有人跟蹤我們!我想他們是趁著我來的!我負責引開他們,你先迴酒店去!”


    其實,讓妍希一個人迴酒店,他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可偏偏,這時候將她護在自己身邊更是危險。


    對於唐正勳的安排,妍希沒有拒絕。


    因為她知道,自己在這個男人身邊,不僅陪不了他,而且,還絕對是一個累贅。


    或許,她不在,他會將事情處理得更好。


    “事情好像沒我想的這麽簡單!”


    唐正勳說著,倏爾一把攬過妍希躲在了拐角的牆壁上,整個人緊貼著牆壁,一邊開始給身上那把精致的便攜式手槍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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