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迴家去嗎?已經很晚了。”


    淩晨的時候,妍希問唐正勳。


    “不迴了。”


    唐正勳搖頭,“陪著你。”


    妍希的心裏多少是有些感動的,“要不,你先去睡會吧!”


    “其實我更想讓你去睡會。”


    “你知道,我不放心我爸的。”


    “我知道,所以我陪你一起照顧他。”


    妍希的心裏要說不感動,那一定是假的。


    她道謝,“謝謝。”


    “不要再跟我說‘謝謝’了,我不喜歡這兩個字。”


    很禮貌,也很生疏。


    妍希擼了擼嘴,“以後不說了。”


    “乖……”


    唐正勳『揉』了『揉』她柔順的發絲。


    妍希有些不自在。


    “唐正勳,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問吧。”


    他看著她,視線很定,說話的聲音也很輕。


    “你會誠實迴答我吧?”


    “你先說。”


    他不確定他會不會如實迴答她。


    如果她問他,他的身體好嗎?他怎麽迴答?他會撒謊,他的身體很好!


    如果她問他,他還能活很久?他該怎麽迴答?他會告訴她,能活一輩子,但,他不會告訴她,他的一輩子……僅剩半年不到了!!


    “你為什麽突然要對我這麽好?”


    妍希的問題,讓唐正勳微微愣了半秒。


    下一瞬,唇間『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搖搖頭,一聲歎息。


    這個答案,其實他給她說過很多很多次了,而且,每一次,真的都是實話。


    隻是,她不願意相信。


    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的真實答案。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他清晰的感覺到她的手,微微顫了顫。


    “妍妍……”


    他啞聲喊她。


    手,舉高至頭前,“我向你保證,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出自於真心,如有一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妍希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唇瓣。


    “唐正勳,你剛跟我保證的,不準隨便把那些字眼掛在嘴上!!”


    她嘟著嘴,似乎有些生氣。


    “是!我錯了,我錯了……”


    唐正勳拿下她的手,道歉,“對不起,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這次說的話,是真的!”


    “好,你說……”


    “你會信嗎?”


    他還有些不確定。


    “你先說吧,我不知道我會不會相信,但我至少還願意聽……”


    也是。


    唐正勳點點頭,“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希望你,所以才對你好!我愛你,所以才對你好!!真的!”


    他眼神堅定的看向對麵神情有些恍惚的女孩。


    ‘我愛你’三個字……


    至他的唇間吐出來,那麽淡定,卻也同樣那麽誠懇……


    妍希不得不承認,她的心,真的有那麽些些的動搖了!!


    可是……


    “我該相信你嗎?”


    她問他,又似在問著自己。


    問著自己內心最深處的第六感。


    這個男人,是不是還值得自己相信呢!


    唐正勳低頭,在她柔軟的手背上輕輕啄下了一記問。


    笑笑,“不管你信不信,但至少你在我身邊陪著我,夠了……”


    是!一切都夠了……


    他又還期盼著什麽,奢望著什麽呢?


    什麽都不奢望了!!


    他隻要她陪在自己身邊,一切,就夠了!!


    “從前那場心換心的遊戲,我以為我贏定了,可直到遊戲結束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其實早在某個時候,我就已經輸了!在我根本還未來得及感覺的時候,我的心,其實早就已經被你這個偷盜高手偷走了……”


    “我沒有。”


    麵對他的指控,妍希無辜的否認著。


    “你有!”


    唐正勳堅定道。


    “從你替我精心準備早餐開始,又或者是從你給我的第一份關心開始,又或者是從我奪取了你的第一個吻開始……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的第一次裏,你把我的心,一點一點的偷走了……直到後來你走了,我才恍然明白,你也一並把我的心帶走了!但好在,還不晚……一切還來得及……”


    他的聲音,越發沙啞……


    臉,埋進她的小手中,掩藏起他此刻幽藍的眼底那暗淡的霧靄。


    半年……


    他們之間,還有半年的時間,來好好愛!!


    隻是,時間越近,他就越發的害怕……


    半年後,給她的結局會是什麽?


    如果讓她沉溺太深,她會不會又一次被自己深深傷害?


    唐正勳有些猶豫了!!


    他的生死,是不是……該讓這個女孩兒,提早知道?!


    是分,還是合,是不是,該讓她來做選擇?!


    他伸手,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裏。


    手臂的力道,很重很重……


    那模樣,似要深深地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一般。


    “對不起……”


    他道歉,一聲又一聲。


    那沉啞的聲音,讓妍希心裏一陣揪著疼。


    竟莫名的,想哭。


    她伸手,摟住他結實的腰肢,迴應著他這個略顯傷痛的擁抱……


    妍希不知道他們之間會不會有結果,甚至於不知道明天對他們而言將會是什麽,但她卻有那麽一刻的希望……


    時間能夠靜止在這一刻……


    因為,有一種感覺告訴她,往後的他們,隻會……


    越走越辛苦!!


    ***


    後來,妍希睡了。


    趴在父親的床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唐正勳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小心翼翼的擱迴了一旁的家屬病床上去。


    而他,則依舊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看守著床上的秦淩楓。


    即使累了,卻也依舊不肯閉上眼去。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


    秦淩楓從床上轉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一雙赤紅的雙眼,疲憊的盯著他看。


    是那個將他們秦氏一手奪走的唐門少主,唐正勳!!


    “伯父!”


    一見秦淩楓轉醒了過來,唐正勳喊了他一聲。


    秦淩楓的臉『色』極冷,“你怎麽會在這裏?”


    唐正勳能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敵意,看了一眼床上累的睡過去的女孩,“我陪她過來的。”


    秦淩楓的薄唇緊緊抿了抿,好半響,他啞聲問道,“你對這丫頭現在是什麽想法?”


    “我愛她!”


    唐正勳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迴答。


    結果,換來秦淩楓一陣咳嗽,“荒謬!!”


    “她是你親妹妹!你居然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秦淩楓一張臉氣得煞白。


    唐正勳隻是笑著,“她是您的女兒!不是我妹妹!”


    秦淩楓皺眉,瞪著唐正勳。


    唐正勳也沒做太多的解釋,就把白日裏的那個報告遞給了秦淩楓。


    秦淩楓粗略的翻了一下,微微震驚,卻又伴隨著幾分喜悅,“怎麽會這樣呢?”


    那日,他明明就記得聽得她母親親口說得……


    秦淩楓的心頭漫起一陣陣喜悅,而更多的,是對那個女孩兒的愧疚。


    眼眸看向床上那個累壞的倩影,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兒。


    之前以為她是他們祈家的孩子,對她多少有些冷漠,也明顯的偏袒著妍菲,可如今……


    苦了她了!!


    “即使是這樣,你覺得我會讓你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跟我女兒在一起?”


    秦淩楓冷笑。


    唐正勳隻是苦澀一笑,搖搖頭,什麽都沒說,隻問,“伯父,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


    唐正勳抿了抿唇,半響,才道,“你跟我媽……是什麽關係?”


    果然,唐正勳的問題才一出來,秦淩楓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


    但,飛快的,他否認道,“我跟你媽什麽關係都沒有!!”


    “什麽關係都沒有?”


    唐正勳顯然不太信。


    “真的嗎?”


    “你想說什麽?”秦淩楓有些不耐煩了。


    “沒。”唐正勳搖搖頭。


    他暫時還不想把繼晴的事情告訴秦淩楓,第一,確實是一切都還沒有確定,第二,他最擔心的是繼晴的心髒,根本無法承受這個結果。


    而且……


    如果被秦淩楓知道自己的兒子變成這樣是他一手造成的,不知道他的內心是否會難安。


    “伯父,讓醫生再過來替您檢查一下吧!”


    “恩……”


    秦淩楓沉『吟』了一聲,點了點頭。


    看一眼床上的妍希,又看一眼唐正勳,“你迴去吧!”


    “我陪著你。”


    唐正勳不走,隻是摁了床頭上的警報燈。


    “伯父,我知道你不太想見到我,但如果我走了,她肯定睡不安穩的,要她醒來發現我不在了,放任你一個人躺著,她肯定會惱我的,您就當我為了她才留下的吧!”


    唐正勳的話讓秦淩楓怔了半秒,滄桑的黑眸看他一眼,便不再多說什麽。


    飛快的,醫生進來。


    唐正勳示意他們稍微輕點,以防鬧到床上好不容易睡過去的女孩。


    醫生替秦淩楓檢查了一下具體情況。


    傷勢控製的較為理想,唐正勳也替妍希鬆了口氣。


    醫生很快退了出去,唐正勳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要休息一會的意圖。


    “你不走的話,也去睡會吧!”


    終於,秦淩楓看不下去了,冷冷道。


    “不用了。”


    唐正勳抹了一把臉,“我看著您。”


    “你當我犯罪分子呀?需要你看著?”


    秦淩楓作勢發怒,“去去去!你這麽看著我,我睡不著!”


    唐正勳失笑,“那我躺著看著您吧!”


    說著,他起身,朝妍希的床邊走去。


    “喂!睡歸睡,我要知道你對我女兒不安分,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身後傳來秦淩楓低沉的警告聲。


    唐正勳隻笑。


    想要剁掉他唐正勳的手,那還真有點難處!


    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麽說出來。


    和衣在妍希的身旁躺了下來,“伯父,你睡吧!放心,我不會對她起任何歹心的!”


    見唐正勳是合著衣睡下去的,秦淩楓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秦淩楓閉上了眼,睡去。


    唐正勳沒有睡,也睡不著。


    身旁,熟悉的嬌容酣睡著,均勻的唿吸撲灑在他的鼻息間,讓他渾身一瞬間仿佛充滿了精力。


    他變得毫無睡意。


    手指忍不住劃過她粉嫩的肌膚,繼而是她的眉,她的眼……


    丫頭,據說地獄裏有一條忘川河……


    而每一個經過那裏的人,都必須喝下忘川河中的水……


    一旦喝下,忘記河川,忘記前世……


    到那時,我會不會,連你也一起忘了……


    心,驀地一痛。


    他伸手,將她緊緊地攬入自己的懷中。


    一記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發心間。


    丫頭,放心,那兒的忘川水,我一口都不喝!!


    因為……


    我舍不得,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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