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監出宮去找藍一然,沒找著。


    蕭皇後推脫說,正生著重病,也不去見正武帝。


    「他們在幹什麽呢?兩個人都不見朕?」正武帝怒道。


    內侍監說道,「皇後宮中的宮女們說,娘娘是被蕭家氣得病倒的,一直在宮裏服藥。」


    「算了,明天再宣二人。」正武帝說道。


    ……


    蕭燕寢宮的內殿裏,藍一然拉著蕭燕的胳膊,一臉慌張,「你不能將我撇開,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蕭燕煩躁不安,將他的手打掉了。


    「你慌什麽?」她橫了他一眼,拂袖坐到了椅上,「就這麽點兒事,就讓你慌成了這樣了?你還是神勇將軍嗎?」


    「京中三十二家的臣子家中,同時出現了刺客,你不覺得奇怪嗎?」藍一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將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也沒有將他心中的那股子焦躁澆滅。


    蕭燕撇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那也是蕭家的人慌,和你有什麽關係?」


    「話是這麽說,可是,這也太巧合了吧?怎麽會同時出現刺客?還有北院王府的刺客,本來是我的人,怎麽就成了蕭家的人?」


    「也許,是蕭家人想起事?」蕭燕眯著眼,「我叫蕭家族長來見我,傳話的人去了一個時辰了,居然還沒有進宮,他在搞什麽鬼?」


    「他現在根本沒法進宮,蕭家的幾處宅子,全被那些臣子家的私兵們包圍了。燕……」


    「什麽?包圍了?」蕭燕眸光一沉,「如果皇上以為是我蠱惑蕭家行事,我,還有你,都得有麻煩,該死的蕭家人!這是想害死我嗎?」


    蕭燕想起蕭家的二女兒,居然去偷什麽北院王府的帳冊,這是腦袋犯混嗎?


    藍一然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他眯著眼,看向蕭燕,「我懷疑,是不是單於烈在藉機動作?」


    「……」


    「他讓自己的人,裝成蕭家的人,四處搞暗殺?他想借皇上之手,除了你我?好獨攬朝政大權?他可是有大半年,都沒有現身了。我懷疑,他的病是假的,真相是,在暗中運作什麽!」


    「單於烈?難道,他是在裝病?」蕭燕冷笑,「他妄想!藍一然,你馬上帶人去查抄烈王府!」


    「……」


    「如果他敢反抗,就說他反了!就說城中出現兵變,根本不是蕭家人所為,是單於烈在搞鬼!你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把他全府的人給我抓起來,將他本人抓來見我!」


    「好,我這就帶兵前去,你放心好了!」藍一然聽了蕭燕的建議,心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對呀,他怎麽沒有想到呢?


    那個單於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如,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單於烈的身上。


    他這麽一想,身心一鬆,快步離開了蕭燕的寢宮。


    當然,這個非常時期,他不敢走正門,而是,走的側門。


    夜色濃濃。


    藍一然走出側門時,是蕭燕的心腹嬤嬤給他開的門,他朝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無人後,快步離開,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隻是,他自以為「沒人」,其實,一直有兩個人,在暗中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二人便是,鳳昱,和正武帝宮中的總管內侍太監。


    鳳昱向正武帝匯報完事情後,由正武帝宮中的總管內侍監帶著,往宮外走來。


    鳳昱的暗衛告訴他,藍一然也進宮來了。


    藍一然殺了成將軍,將豫統領刺成了重傷,還要殺明大人,犯了這麽重的罪,居然敢進宮來,當然不可能是來見正武帝,那麽,唯一要見的人,便是他的相好——蕭皇後。


    他便找了個藉口,說自己頭疼病犯了,而蕭皇後宮中的一個內侍太監,有個極好的偏方,想來討方子。


    正武帝派來跟隨他的內侍監,並沒有起疑心,便帶了他前來。


    兩人走到蕭燕的寢宮附近時,為了不驚動宮門前守門的人,鳳昱悄悄地弄熄了燈籠。


    內侍監正在疑惑,燈籠怎麽熄滅了時,鳳昱拉了下他的袖子,低聲說道,「公公,看。前方那人,怎麽像……藍大人?這半夜三更的,藍大人……怎麽會來皇後宮中?」


    「……」


    「難道?他也是頭痛病犯了,來找危公公借方子的?」鳳昱咦了一聲,說道。


    藍一然怎麽可能會犯頭疼病,來側門這兒找危公公?他故意這麽說。


    內侍監也不找火鐮了,身子往前探去,揉了揉眼,心中更是大吃了一驚。


    前麵那人,可不是藍一然麽?他暗自吸了口涼氣,他看到什麽了?


    藍一然走的還是小側門,還鬼鬼祟祟的樣子?


    「哼,藍一然帶人殺我明珠園的人,還殺了成將軍,打傷豫統領,居然還敢跑進宮裏來,我饒不了他!」鳳昱冷著臉,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


    內侍監慌忙拉住他,「北院王莫衝動!你看錯眼了吧,那怎麽可能是藍大人,明明是個內侍監啊!」


    「內侍監?」鳳昱裝著仔細看的樣子,「怎麽可能,我看著不像!」


    「王爺您頭疼病犯了,不宜大動怒火,咱家追上去看看!沒準是哪個內侍監跟宮女私會偷東西。」內侍監按著鳳昱的手說道。


    他心中想的是,即便是藍一然來過了皇後的宮中,也不能讓北院王知道了去,這可是皇上的綠帽子啊,北院王一嚷嚷,皇上的臉,還往哪兒放?


    還是他親自去看看吧。


    鳳昱又如何猜不出,內侍監的想法?


    他也不會傻到在皇後的宮門前嚷出來,就算是他不怕藍一然,但他還得提防著蕭皇後的狗急跳牆。


    於是,他便對內侍監說道,「公公慢點,天黑路不平,你小心腳下的路。」


    內侍監擺擺手,朝藍一然離去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但藍一然會武,用的是輕功,不會武的內侍監,怎麽可能會追得上?


    因此,他才跑了十幾步,就徹底看不到藍一然的影子了。


    內侍監隻得往迴走。


    鳳昱還在原地等著他,見他迴來,快步走上前,扶著氣喘籲籲的內侍監,問道,「公公,你還好吧?那個人究竟是誰?」


    「累死咱家了。」內侍監喘著氣,彎著腰直不起身來,「王爺您真的看錯了人,還真不是藍大人,是個內侍監,跟皇後宮中的一個宮女是相好,被咱家罵了一頓。王爺的頭還疼著呢,得趕緊找那危公公要方子,可不要因為不相幹的人,延誤了您的病情。」


    「哎,要公公費心了。」


    「看您,您可是王爺!」內侍監微笑。


    鳳昱的眸光微沉,這內侍監笑得敷衍,顯然,已經相信了。


    陪同鳳昱,向皇後宮守小側門的危公公,取了治頭疼病的方子後,內侍監便送鳳昱出了皇宮。


    但他沒有馬上迴正武帝的武陽宮,而是又折迴了蕭皇後宮的小則門處。


    「開門!」他冷著臉厲聲喝道,伸手拍門。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送了藍一然出門的嬤嬤。


    「你出來,我問你話。」內侍監冷冷說道。


    嬤嬤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忙掩了門,走出側門,陪著笑,問道,「公公,您這大半夜,有什麽事嗎?」


    「剛才,你送誰離開了?半個時辰前?」內侍監喝問。


    他是武陽宮的總管,嬤嬤恭敬地站著,但卻裝著糊塗,「半個時辰前?不是北院王來過了嗎?」


    「不對,不是他,他之前,有人來過了這裏,是不是你的親戚?你有沒有偷偷帶東西出去?」


    原來是懷疑她私帶親戚進來,偷拿了東西,並不是發現了藍大人。


    嬤嬤放下心來,她坦然迴道,「公公眼睛看差了吧?半個時辰前,隻有倒夜香的太監出去了,再沒人出去過。我也不可能帶親戚進宮來,也沒有那個膽子。」


    「哼,沒有正好。咱家是好心地提醒你,要是皇後發現你行為詭異,宮中少了錢物,一定會打你的板子,有你好看的!」


    「奴自然明白,不勞公公提醒!」嬤嬤迴道。


    內侍監問完話,轉身就離開了。


    隻不過,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心中想著,他問那嬤嬤有沒有人來的時候,嬤嬤的臉色都變白了。


    可見,來的人,真的是藍一然!


    如果隻是個普通人,嬤嬤不可能那麽怕。


    藍一然身為外臣,又是男子,怎麽會大半夜的,走皇後宮的小則門?


    難道……


    他吸了口涼氣,心中一個大膽的想法閃過,令他嚇了一大跳。


    但人人都說,捉姦拿雙,他隻看到了一個身影,而且,藍一然又跑掉了,這根本不足以跟皇上說啊!


    雖然皇上對他恩寵有加,但他隻是個內侍監,怎麽動得了藍一然?


    內侍監將這個秘密藏在了心裏,迴到武陽宮當差去了。


    ……


    鳳昱離開了皇宮後,並沒有迴北院王府。


    而是叫出隨行的暗衛,往藍一然府上悄悄而去。


    一直守在藍一然府門附近的北院王府的暗衛,聽到他的召喚,全都閃身出來。


    「主子,有情況。」


    鳳昱點了下頭,「說吧,藍一然去了哪裏?」


    「他帶了人,往烈王府的方向去了。」


    「烈王府?」鳳昱訝然,沒一會兒,卻又笑了起來,「也好。正好來個借刀殺人!你們繼續盯著藍一然。」


    「是!」


    鳳昱迴了北院王府。


    他才走進王府,便見慕容墨和鳳紅羽站在府門口等著他。


    鳳昱眉頭皺起,看了眼慕容墨,又看向鳳紅羽,「小羽,你半夜三更不去睡覺,站在這兒做什麽?夜晚寒冷,當心著涼。」


    「當然是等大哥了。」鳳紅羽微笑。


    鳳昱又看嚮慕容墨,「你呢?」


    慕容墨知道,鳳昱還對他有成見,也不惱,微笑道,「也是在等大哥。隻是,這兒不方便說話。」


    「你們跟我來!」鳳昱背剪著手,大步往府裏走去。


    慕容墨偏頭問身旁的鳳紅羽,低聲笑道,「看,大哥是不是接受我了?」


    鳳紅羽笑,「是!相公厲害,讓大哥對你的態度改變了。」


    她心中明白,鳳昱也不是冷情的人,他看著她長大,疼她護她,誰知,隻不過有兩年沒見著她,她卻忽然嫁人了。


    他是一時接受不了,故意對慕容墨找茬而已。


    慕容墨對鳳家幫助不少,也十分的護著她,鳳昱怎會生氣呢?


    兩人跟著鳳昱來到書房。


    衛遠點燃了燈,退了出去。


    鳳昱的書房,跟他在鳳府的錦華園的布置一樣。


    書多,寶劍多。


    另外,有一側的牆壁上,掛著一根槍。


    槍桿磨損得厲害,上麵的朱紅色漆,已經被磨損得斑駁,隻有那槍尖,還算雪亮。顯然,年頭已經久遠了。


    見鳳紅羽一直盯著槍在看,鳳昱嘆道,「那是祖母的。被北燕人收在皇宮裏,我找了個藉口,要了過來。」


    鳳紅羽默然不語。


    北燕的幾大世族,跟祖父跟祖母跟他們鳳家,兩方的仇恨,幾天幾夜,都說不完的。


    「大哥剛才進皇宮,正武帝是怎麽處置藍一然的?」慕容墨扶著鳳紅羽坐下,問道。


    「正武帝派人叫他進宮。不過……」鳳昱揚眉一笑,「我看見他從皇後宮的小側門那兒出來了。」


    慕容墨眸光微閃,「哦?」


    鳳紅羽笑了笑,「他是不是又去會他的相好了?」


    鳳昱冷笑道,「幾個臣子告他,他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找蕭皇後。」


    「大哥空手而迴,將他放走了?」慕容墨微笑著問道,「墨認為,大哥是不是有什麽計劃?才這麽做的?」


    鳳昱輕笑,「當然,我將他放跑了。他懷疑是單於烈搞的鬼,帶了人,圍抄烈王府去了。」


    單於烈……


    鳳紅羽抿著唇,她來了北燕後,還不知道單於烈的情況,「慕容墨,單於烈最近怎樣了?」


    「他現在已經是四麵楚歌了,」慕容墨笑,「趙國大軍開始反撲了。南邊三城現在在鬧自立,他的盟友,上官洪的二兒子,被鄭淩風纏住,根本抽不開身幫他。」


    「……」


    「西邊,三哥的十萬西秦兵,將趙國大散關的五萬兵將也收入了囊中,這十五萬的大軍,就這麽盤踞在西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


    「而北邊三城,有鳳家軍和墨龍閣的人在,也鬧不起事來,單於烈的老家北燕這裏,又出現內亂。假如受了蠱惑的藍一然將烈王府也給剷平了的話,他就無家可迴了。」


    「……」


    「大哥不殺藍一然,正是上上策,讓他們自己人鬥去!」


    鳳昱冷笑,「不殺藍一然,卻是便宜了蕭燕!」


    他的手,捏在椅子的靠背上,骨節發白,顯然,心中十分憤怒著。


    「大哥。」鳳紅羽道,「我想到一個好主意。我要蕭燕,萬劫不復!」


    蕭燕害死她母親,困住父親的屍骨,妄想引誘鳳家人赴死,她怎能饒過?


    鳳昱迴頭,「小羽,你想到什麽?」


    「有筆嗎?」鳳紅羽探頭,往他桌上看去。


    「哥哥這兒,怎麽會沒有筆呢?」鳳昱在筆架上隨手抓了一隻大狼毫,「給,你要寫什麽?」


    「不!」鳳紅羽搖搖頭,神秘一笑,「我要那種書寫藥方的小羊毫。」


    「寫藥方?」鳳昱不解看著她,「什麽藥方?」


    鳳紅羽卻笑而不語,已經抓起筆,沾了墨汁,在紙上書寫起來。


    幾乎不假思索,幾行字,片刻間就躍然紙上。


    鳳昱眯著眼,「你這……寫的是什麽?」


    慕容墨站在她的身後,那些字,他全看懂了,遂全心一笑,「小羽的這個法子,不錯。」


    鳳昱知道這二人都懂藥方,他看不懂,便拉長了臉,拂袖而坐。


    「賣什麽神秘呢?」他冷著臉,向二人各瞥去一眼。


    「大哥,別生氣,一會兒,還要倚仗你將這方子送到正武帝的跟前去。」鳳紅羽吹幹墨汁,塞到鳳昱的手裏,「這是一副安胎的方子。」


    「安胎的方子……,送給正武帝?」鳳昱眯著眼,聽得一頭的霧水。


    慕容墨微笑道,「大哥,小羽的意思是說,四十來歲的婦人,生下孩子的人,大有人在。」


    四十來歲的婦人……


    蕭燕?


    鳳昱很快就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了,他將方子收進懷裏,揚眉笑道,「我正要想個好法子,告訴正武帝,你卻先想出來了。這可比直接講明,好多了。」


    他可不想一直藏著正武帝的綠帽子。


    ……


    次日,鳳昱進宮的時候,遇上了來北燕大都的蒼泠月。


    蒼泠月是名揚天下的名醫,又是個菩薩心腸的人,因此,她無論在哪國行走,都十分受歡迎。


    正武帝臥床多年不起,遍尋名醫,蒼泠月醫術高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蒼師傅?」鳳昱見到她,快步上前,掬手禮了個大禮。


    「哦,是北院王呀。北院王近來可安好?」蒼泠月拍拍他的胳膊,微笑問道。


    「安好安好。」鳳昱點頭笑著迴道。


    兩人裝著不認識的樣子,客客氣氣的問著安。


    然後,隔著幾步遠,走在引路的內侍監身後,互相遞了個眼神後,又很快錯開了。


    兩人跟在內侍監的身後,待繞過一處宮牆,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時,趁無人看見,蒼泠月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在鳳昱的麵前揚了揚,用口型問他,「這是什麽?誰懷孕了?」


    鳳昱一摸自己的袖子,臉色馬上變了。


    蒼師傅的動作好快!


    剛才,她隻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而已,小羽寫的藥方,就被她順走了?


    鳳昱看了眼前方帶路的內侍監,用唇語說道,「這不是玩的!說來話長,你快還我!」


    蒼師傅的年紀,隻比他們的母親孟輕衣,小上五歲,可那性格,卻跟鳳紅羽一樣。


    不,有時候調皮起來,比鳳紅羽還鬧騰。


    鳳昱擔心她惹事,一個勁地朝他使眼色。


    蒼泠月卻不理會他,得意地揚起唇角,將藥方裝入了自己的袖子裏。


    鳳昱氣息一沉,趁著前方的兩個帶路的內侍監,沒有迴頭來看,他飛快去搶藥方。


    但鳳昱不是蒼泠月的對手。加上,蒼泠月是鳳紅羽的師傅,又是孟輕衣的師妹,鳳昱敬重她不敢使全力,他出手兩招後,就被蒼泠月拍倒在地。


    鳳昱倒地的聲音很響,驚動了前方帶路的內侍監。


    兩人同時迴頭,驚異的問道,「北院王?您這是怎麽啦?怎麽倒地上了?」


    「他腳疾犯了,行不了路,你們馬上抬輛轎攆來,抬他去見皇上。」蒼泠月說道。


    大都城中出了大事,蕭家預謀造反,藍大人跟烈王府的人打起來了,藍大人也涉嫌謀反,皇上十分頭疼城中的兵變,因此,就倚仗起了手裏握有重兵,卻忠誠可靠的北院王。


    此時,北院王腳疼病犯了,內侍監哪裏敢怠慢著?


    「您等著,咱家們這就去抬轎攆。」兩個內侍監,跟鳳昱行了一禮後,馬上離開了。


    這條宮巷裏,隻剩蒼泠月和鳳昱。


    兩人的武功都不弱,利用感知察覺,附近並沒有人來。


    城外生變,此時,辰時還未到,因此,宮中行走的人不多。


    「小昱子,說吧,這是誰的保胎方子?」蒼泠月指了指袖中的藥方,問道。


    「是小羽的,她不是懷著身子嗎?」鳳昱彈彈袖子,試圖坐起來,誰知兩腳發軟,根本使不上力,他知道,他被蒼泠月的獨門法點了穴。


    「胡說八道。」蒼泠月眯著眼,「保管這樣的方子,也是她的相公小墨兒,你這做哥哥的,又看不懂藥方,拿了來做什麽?休想騙我,快說實話,否則,我讓你一整天都坐在這兒!」


    「別鬧了,蒼師傅,我還有正事要辦!」鳳昱無奈一嘆。


    「我也在辦正事!你父親的屍骨,和蕭燕的死,都是我的正事!」她收了臉上的嬉笑,神情凝重,「你真當我來救那個妖女的男人?我才沒有那麽好的心腸!人們叫我女菩薩,但菩薩也不是傻子!菩薩也分得出好壞!」


    鳳昱嘆了口氣,「蒼師傅……」


    蒼泠月頻繁來往於北燕,鳳昱知道,她並不是真心想給正武帝治腿疾,而是,來殺蕭燕的。


    蒼泠月為替孟輕衣報仇,才忍氣吞聲的來見蕭燕跟正武帝。


    這些,他早就猜到了。


    而蕭燕還不知道蒼泠月跟孟輕衣的關係,否則,蕭燕一定會起殺意。


    「快說!究竟是怎麽迴事?就算是小羽的藥方,你拿了進宮來,想幹什麽?」蒼泠月冷著臉,「我數一二三,你不說,我馬上走!我迴去問小羽去!那丫頭可怕我!」


    鳳昱看著她,嘆了一聲,隻好說道,「是這麽迴事……」


    他朝蒼泠月點了點頭。


    蒼泠月會意,馬上俯下身來,附耳過去。


    「蕭燕?藍一然?」蒼泠月眯了下眼,大為驚異。


    「對!」


    「嗬……」蒼泠月冷笑,「你何必再去求什麽禦醫?我就是個大夫,這件事,交給我!正好,我親自收拾那個妖女,才能解了我心頭之恨!」


    「蒼師傅,那蕭燕萬分的狡猾,她又一直想殺你,你可不能讓她猜出了身份。」


    蒼泠月拍拍鳳昱腿上的穴位,揚唇一笑,「小昱子,你不是我的對手,卻也去收拾那蕭燕,我還怕什麽呢?」


    「我是朝臣,又是北氏一族的繼承者,又是北院王,我手裏頭有重兵,蕭燕不敢輕易殺我,而你呢,隻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才好辦事!」蒼泠月將藥方放於袖中,轉過身去,眼眸中閃過一抹淒涼,嘆道,「少廢話了,那兩個內侍監來了。」


    兩個內侍監,抬著轎攆走到鳳昱的跟前,「北院王,您好些了嗎?」


    鳳昱正靠在牆壁上,朝蒼泠月點了點頭,「好多了,還多虧了蒼師傅,已經不那麽疼了。」


    「皇上正等著您議事呢,您不疼了也還是坐轎攆吧,這樣行路快一點。」內侍監說道。


    鳳昱沒有反對,坐了轎攆,一路往武陽宮而行。


    武陽宮。


    內殿,正武帝依舊躺在床上,由兩個內侍監扶著,正在訓斥著宮衛長。


    「飯桶,抓了一晚上,都沒有抓到嗎?」


    「迴皇上,臣……臣無能,讓他們跑掉了!」


    「抓不倒二人,將蕭家跟藍一然的家人,全部扣押起來!」正武帝大怒,「朕還沒有死呢,他們就敢胡作非為?」


    宮衛長迴道,「皇上,藍一然帶人圍攻烈王府去了!城中有人傳言,行刺臣子的人中,有烈王的人。」


    「烈王?他也參與兵變了?」正武帝眯起眼來,大都城,真的亂了嗎?


    而這時,內侍監來迴話,「皇上,北院王和幽冥穀的蒼師傅到了。」


    「快請他們進來!」正武帝聽到二人的名字,臉上的陰雲漸漸地退去了一些。


    如今,他也隻能倚靠北院王了。


    蒼泠月醫術高超,將他因常年臥床,而背上生起的褥子病,治癒了不少。比宮裏禦醫的醫術高明多了。


    很快,鳳昱和蒼泠月走了進來。


    鳳昱的腿被蒼泠月拍了穴位,其實,早已好了。


    但為了不讓兩個內侍監起疑心,他裝著扭傷的樣子,一瘸一拐地扶著內侍監的手,走到了正武帝的榻前。


    正武帝看到他走路艱難的樣子,心中嘆道,最得意的門生,居然也跟著蕭家人起鬧。最不看好的北笙,卻托著病體來見他。


    「臣……北笙,見過吾皇陛下。」


    「幽冥穀,蒼泠月見過北燕皇帝陛下。」


    二人沒有半點眼神交流,一齊拜下。


    「來人,扶北院王和蒼師傅平身。」正武帝笑容溫和的吩咐起內侍監。


    「是,皇上。」


    兩個內侍監,分別攙扶起北笙和蒼泠月。


    可就在這時,蒼泠月的袖子裏,掉出了一張紙來。


    一個內侍監忙撿起來,遞向蒼泠月,「蒼師傅,您的藥方單子。」


    蒼泠月接在手裏,道了謝。那張藥方單子,掉落的地方,離著正武帝的床榻近,正武帝的眼睛尖,已經看到了那方子上的幾味藥名。


    他隨口笑道,「蒼師傅的醫術高超,定是有不少人相求吧,這是哪家夫人的保胎方子?」


    他常年吃藥,也熟知了幾味藥的藥性。


    蒼泠月將藥方單子往袖子裏塞,說道,「這個,還真不能丟了。這是蕭家一位夫人的藥方單子。今天一大早,蕭家人派了護衛請我給人看病,我走得匆忙,沒想到竟將藥方單子也帶出來了,這夫人呀,都四十三歲了,居然還能懷上雙胎,真是少見,都三個多月了呢,母子三人平安。」


    蕭家的夫人懷孕?


    正武帝的眸光微閃,因著城中蕭家生事,正武帝聽到蕭家的名字時,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幾分小心。


    雖然他久病在床,但是,對於城中各家各戶的事情,他還是了如指掌的。因為,他不放心臣子們,暗地裏,培養了一批暗衛,這些暗衛,時刻監視著各臣子的動向,隨時向他匯報,也包括北院王。


    他了解到北院王並不像皇後和藍一然說的那樣,在暗地裏同趙國人勾結,而是忠心耿耿,他才放心地敢用北院王。


    此時,他半眯著眼沉思,蕭家族長的大夫人,才三十來歲,其他幾個夫人,更年輕。四十多歲的夫人,蕭家旁支裏倒是有四個,但都不在大都城。


    蕭家,哪裏有這樣的夫人?


    疑惑間,蒼泠月已經給正武帝把好了脈,查看了後背上的病瘡,又重新上了新藥,這才微笑道,「皇上的病瘡,已經好多了。」


    「哦,是嗎?朕也感覺舒服了不少。」正武帝笑,配合著內侍監,整理著衣衫。


    「的確好了不少,皇上,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痊癒了。」內侍監跟著笑道,「這病瘡讓禦醫們看了三年都沒有看好,想不到蒼師傅隻看了三迴,就好了一半。蒼師傅的醫術,當真是高超呀。」


    「斐吉,賞百粒東珠和一對玉如意給蒼師傅!外加一匹汗血寶馬!」


    「是,皇上。」內侍監應道,忙拿筆記下了,吩咐人去取東西來。


    蒼泠月起身,道了謝。


    鳳昱抬眸看向那個內侍監,正是昨晚見到藍一然從皇後宮中出來的那個人。


    看好病,蒼泠月寫好了方子,交與內侍監,對正武帝說道,「民女三天後再來,皇上萬安。」


    「好。有勞蒼師傅了。」上好了藥,正武帝舒服的躺下。


    他剛說命人送蒼泠月出宮,內殿門口,有小內侍監,前來傳話,「皇上,皇後來了。」


    「哦,皇後來了?傳!」正武帝雖然惱恨著給他添亂子的蕭家,但對蕭燕還是十分的寵愛,他病倒十多年,皇後守了空房十多年,心中一直是愧疚的,便對正要離開的蒼泠月說道,「蒼師傅請留步,前幾天,皇後也說身子不適,讓禦醫們瞧,怎麽也瞧不出病狀來,今天恰巧遇上蒼師傅來了,也請給皇後看一看吧。」


    蒼泠月等的便是蕭燕。


    當下,她朝正武帝福了一福,「是,陛下。」


    蕭燕是來給藍一然和蕭家求情的。


    昨晚,藍一然帶人衝進單於烈的府裏,發現烈王府裏隻有寥寥的幾個僕人,單於烈本人並不在府裏。


    不在?


    那麽,她正好可以拿來做文章,將所有的罪,全推到單於烈的身上,就說那些進入各個臣子家的刺客,並不是蕭家人,而是單於烈搞的鬼。


    而單於烈因為害怕,已逃往他處去了。


    蕭燕進了正武帝的內殿,發現,北院王也在,還多了一個美艷的婦人。


    婦人一身似雪白衣,發間沒有頭飾,打扮簡單,清麗雅致,五觀嬌美得不似凡人,似落在凡間的仙子。


    但那看向她的目光,卻格外的清冷。


    這目光,讓她不喜。


    蕭燕的眉頭,不由得一皺。


    「臣,北笙,見過皇後娘娘。」鳳昱俯身行禮。


    「幽冥穀主蒼泠月,見過皇後。」蒼泠月也朝蕭燕,頷首一禮。


    蒼泠月是行走各國的人,哪一國也不屬於,是以,她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行著大禮。


    而且,她醫術高超,沒人敢得罪她。


    蕭燕眯了下眼。


    她就是蒼泠月?


    蒼泠月來過皇宮三次,她一次都沒有見著,沒想到今天倒是見著了。隻是,她是送一次見蒼泠月,為什麽蒼泠月這般看她?


    膽子倒是不小!


    蕭燕冷冷哼了一聲,目光冷默地瞥過,走向正武帝,微笑道,「皇上今天可安好?」


    正武帝微笑道,「有蒼師傅看過病瘡,重新上過藥,朕的身子大好了。這位蒼師傅的醫術高超,將朕多年的病瘡看好了大半,也讓她給你把把脈吧,你不是說,身子不舒服嗎?這宮裏的禦醫呀,一個一個都不頂用。」


    正武帝朝蕭燕點了點頭,說道。


    「多謝皇上厚愛。」蕭燕此時來,有求於正武帝,不好駁了他的麵子,便點頭答應著。


    內侍監扶著蕭燕坐下,將一隻小靠枕,放在蕭燕的胳膊下,又挽了她的袖子,露出手腕,讓蒼泠月把脈。


    「聽說,蒼師傅是西涼人?」蕭燕看了眼蒼泠月,沒什麽表情地問道。


    「正是。」蒼泠月點頭,迴道。


    「西涼蒼家?」


    「不,西涼燕家。」


    蕭燕身子忽然一震,默然不語。


    燕家……


    蒼泠月是燕家人?


    會醫術,難道,是她的小妹妹?


    蒼泠月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微微勾了下唇角,繼續說起來。


    「蒼家是養父家。三十年前的一個晚上,燕家忽然起火,燒光了一切,我從火裏逃出來,是蒼家人收養了我。」蒼泠月看了眼蕭燕,微微一笑,「那場火,燒死了燕家一百八十一人,震驚了整個西涼國。皇後娘娘貴為北燕大族蕭家人,應該聽說過吧?」


    蕭燕的手指,在輕輕地顫抖著。她如何不知呢?她便是燕家女。


    西涼女兒最金貴,燕家三女是西涼最美的三女。


    父親放出話來,誰得西涼第一賢美之名,家主之位讓與誰。


    她是最大的女兒,理應當未來的家主,可為什麽,人們隻喜歡她的兩個妹妹?


    父要更是直接忽視她。


    這她如何接受得了?


    她放了一把火,想燒死那二人,卻不料,因天幹物燥,那把火將燕家,全燒了,老遠都能聽到火裏人們的慘叫聲。


    她害怕了,連夜逃往北燕,被蕭家家主救了,收為義女,正趕上正武帝選夫人,她被選上了。


    本以為過去的事,就這麽過去了,對於那場火,她也後悔了,當時她還小,她並沒有想到後果。


    可是,世上出現了兩個奇怪的女人,跟她死掉的兩個妹妹,有著一樣的本事,一個會占卜,一個會醫術。


    這讓她如何不害怕?


    要是讓她們發現,她是燕家長女,她就完了。


    雖然孟輕衣長得跟二妹妹不一樣,但是,世上有種修臉術,可以換掉人的容顏,要是那孟輕衣,正是自己的二妹呢?


    她不能放過孟輕衣!


    偏偏那孟輕衣嫁的又是鳳家人,鳳家軍一直盤踞在趙國北燕,讓她的大軍無法南下,殺不了鳳家男人,她何不殺那鳳家的女人?


    於是,她使了個計,叫那鳳鎮川的夫人孟輕衣跟莊宛秋結上仇。


    那個跟二妹一樣會占卜術的孟輕衣死了,卻有個鬼精靈的三妹,不知去向。


    她尋了很多年,也沒有找到。


    原來,是隱居在趙國幽冥穀的蒼泠月!


    蕭燕冷冷盯著蒼泠月,試圖從她的身上,找到三妹的影子。


    這個女人跟三妹長得不一樣,卻有一雙極為相似的眼睛。


    蕭燕眯著眼,在心中做著盤算。


    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口中一酸,忍不住幹吐起來。


    蒼泠月笑,「知道的呢,說是娘娘吃壞了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懷孕呢。娘娘吐得著實嚇人了些。」


    蕭燕臉色一變,「大膽!」她站起身,朝蒼泠月揚手甩去一記耳光。


    蒼泠月不著痕跡地側身讓過了蕭燕的手掌,輕拂衣袖,淺笑道,「民女是大夫,查到什麽情況會說什麽,望娘娘恕罪。」


    「來人,將這個女人拖出去!」蕭燕氣急敗壞的嚷叫起來。該死的賤人,居然敢這麽說她?她跟皇上十多年沒有同床了,她怎能懷孕?


    「不過是句玩笑話,皇後,你生什麽氣呢?」正武帝忽然說道。蒼泠月看好了困擾正武帝多年的病瘡,正武帝眼下十分的依仗蒼泠月,所以,才嗬斥著蕭燕。


    蕭燕一愣,馬上閉了嘴。


    「對,隻是一句玩笑話。」蒼泠月笑。


    正武帝開口,蕭燕不敢發作了,暗自咬牙,「是!」


    蒼冷月寫好蕭燕的藥方,並沒有給蕭燕看,而是神色凝重,遞向正武帝。


    「皇上,請過目。」


    正武帝接過藥方,臉色旋即大變。


    有孕?才會食欲不振?


    他跟蕭燕十多年沒有同房,蕭燕哪來的孩子?


    蒼泠月見他臉色變了,知道計已成功,便道,「民女還要趕著去看其他的病人,先行告退。」


    鳳昱也明白蒼泠月是故意這麽說的,心中鬆了口氣。


    煩惱的是正武帝,也無心聽鳳昱和蕭燕的匯報了,「朕忽然感到頭疼,你們先下去!蒼師傅既然很忙,也先下去吧。來人,送蒼師傅出宮。」


    「多謝陛下!」蒼泠月起身,看了眼蕭燕,轉身灑然離去。


    蕭燕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跟正武帝鬥氣,隻得先行離開。


    鳳昱見正武帝臉色變了,也跟在二人身後離開了。


    啪——


    正武帝將一旁桌上的茶杯,掃翻在地。


    「皇上,您怎麽啦?」內侍監慌忙上前,扶著他。


    皇後背叛他?綠帽子?


    那個男人是誰?


    「皇上,您怎麽啦?」內侍監扶著正武帝,急忙問道。


    此時的正武帝,臉色鐵青,牙關緊咬,雙手正死死的捶打著床榻。


    正武帝得知自己的半個身子徹底廢掉之時,也沒有這般的激動,這是……


    真正的動怒了。


    「斐吉!」正武帝抓著內侍監的衣襟,兩眼冒火,「你常去皇後宮,有沒有發現,皇後最近有什麽反常?她有沒有跟哪個年輕的臣子走得近?特別是……晚上?」


    內侍監慌忙跪倒在地。


    「皇上,內臣也不敢確定,是不是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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