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韻從架子上,取了件披風給鳳紅羽披上,又拿了一隻擋風雨的琉璃燈籠提在手裏。


    傍晚時,忽然颳起了風,夜晚也比白天時更加涼了幾分,進了七月末後,這晚間的天氣,不穿袷衣,就覺得涼嗖嗖的。


    主僕二人腳步匆匆走出鸞園,往西院的玉蘭堂而來。


    「已經二更天了呢,太子居然帶了這麽多的太醫來,真是奇怪。」竹韻忍不住說道。


    奇怪嗎?


    鳳紅羽並不覺得奇怪,她一邊走一邊繫著披風的帶子,心中則在冷笑著。


    「三叔在這緊要關頭忽然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太子是不相信呢,起了疑心。」


    「什麽?那三老爺……」竹韻吸了口涼氣,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從小跟著小姐,小姐的想法,做的什麽事,都沒有瞞著她們兩個侍女。


    鳳家人今天在興福寺遇刺,容王對小姐與三夫人低聲的吩咐了些事情,又餵了些藥給三老爺吃了,三老爺上了馬車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太子懷疑了,可是會出大事。


    「我們走快些。」鳳紅羽說道,林氏派人來找她,想必是應付不了趙元恆。


    趙元恆輸了比賽,心中這是不甘心吧?


    慕容墨告訴她,皇上可能會派出兩位皇子出征,即二皇子趙元吉與太子趙元恆。


    若果真是這樣,趙元恆來找三叔的理由,就說得通了。


    鍾家人屢次壞了他的事,他已不再信任他們,且這次出征他隻是副,所以,他會暗中找一個幫手,讓他在征討中,勝過趙元吉。


    傳說中的鳳家軍,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鳳家軍英勇善戰,讓北燕人聞之喪膽。


    而且,數量有十萬之眾。宣宜公主生前創立的這支鳳家軍,秉承的是爺傳子子傳孫的軍規。


    雖然過了四十多年,仍是一支強大的軍隊。


    所以,他便將目光盯上了鳳家唯一一個可以帶軍的鳳氏子弟——鳳鎮川。


    他如果知道,鳳鎮川並沒有病重,就一定會帶他去出征。


    可如果是這樣,鳳鎮川假病的消息傳到皇上那裏,這可是欺君之罪,那麽整個鳳家,都是會被砍頭的。


    想到這裏,鳳紅羽的心,漸漸地沉下來。


    「小姐,奴婢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今天白天時,就在小姐還沒有迴府的時候,太子殿下同國舅爺沐大人來了府裏。」


    「我知道,我在府門口見到他們了。」鳳紅羽唇角一撇,眸光中閃過一絲嘲諷。


    無事不登三寶殿,隻怕趙元恆沒安什麽好心,三叔一病倒,他來得倒是勤快!


    「可小姐知道太子為何事而來嗎?」


    「他懷疑三叔了。」


    「有沒有懷疑三老爺,奴婢不知道,不過,他送了禮品給老太爺,是一對上好的玉如意。聽九福姐姐說,太子向老太爺求娶小姐了。」竹韻說道。


    「什麽?」鳳紅羽停了腳步,眼底冷芒一閃,趙元恆居然有臉向她提親?


    竹韻又說道,「不過,老太爺沒有答應他。說小姐命裏帶煞,三年都不宜婚嫁,否則會給男方一家帶來禍事。太子說願意等著小姐,說小姐三年後也才十八歲,他會一直將正妃之位留給大小姐。」


    「正妃之位?」鳳紅羽真想大笑。


    前世裏,他也是這般對她說,就算她是個和過親的婦人,他也會許他正妃之位,她感動得將金鳳令拱手讓與他。


    可結果呢?她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人,被他轉手送給北燕人,去討好那個殘暴的單於烈。


    「小姐,你還好吧?」竹韻後悔跟她說這些話,但不說,小姐也遲早會知道。


    「我沒事,走吧。」鳳紅羽淡然一笑,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若是趙元恆執意要求娶她,而爺爺又堅決不同意的話,他有可能拿三叔要挾她。


    趙元恆……


    這輩子,他是要同她死磕到底嗎?


    竹韻見他臉色不好,便也不敢再多問話。


    主僕二人走進西園的一處穿堂時,鳳紅羽忽然瞥見左側一方的小亭子那裏,有個人影子一閃。


    她眯了眯眼,這身影,怎麽那麽像殺死鳳二夫人的人?難道,殺死鳳二夫人的人,是鳳府的人?


    「小姐……」竹韻也看見了那個人,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是誰?好快的動作。」


    「我到前方看看。」說完,鳳紅羽腳尖一點朝那人追了過去。


    那人動作非常之快,眨眼之間,人已到了十幾丈之外,在一叢叢花枝間穿梭著同鳳紅羽周旋。


    鳳紅羽從耳朵上扯下一隻耳環,手指一翻,朝那人的腿上用力彈射出去。


    那人倒在了地上悶哼一聲。


    鳳紅羽眸色一沉,女人?


    「小羽,你在那裏做什麽?」秋氏的聲音從一道花牆旁傳來,同時,一道燈光照在她的身上。


    秋氏和她女兒鳳玉玟,帶著一個打著燈籠的丫頭從暗處走出來。


    鳳紅羽一分神,前方那個本已經摔倒在地的人,卻忽然不見了。


    「大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你的丫頭呢?怎麽也不給你提個燈籠引路?」鳳玉玟笑微微的朝她點了點頭。


    鳳紅羽擔心多話的秋氏,識破她的底細,無端惹了事端,便不好再追上去。


    卻也不想跟秋氏母女多說話,轉身就走。


    鳳玉玟卻喊住了她,「大姐,你是去看三叔的嗎?我和娘也正要去呢。」


    鳳紅羽偏頭瞥了一眼秋氏母女。


    白天的時候不見她們去,大晚上的去看三叔?這會兒獻什麽殷勤呢?


    鳳紅羽又忽然看見鳳玉玟頭上戴著幾隻璀璨的珠釵,而且,那身上的一身衣裙也貌似是新的。


    晚上天黑月暗,穿得這樣齊整,可著實有些奇怪。


    她想到鳳玉玟一直喜歡著太子,心中頓時浮起一陣冷笑。


    秋氏母女哪裏是去看三叔,她們是打著看三叔的藉口去看太子的吧?


    鳳紅羽沒理她們,麵是快步朝玉蘭堂走去。


    鳳玉玟看著鳳紅羽的身影消失後,撇了撇唇,「娘,這鳳紅羽神氣什麽呢?我關心的問一下她,她居然對我們擺起了臉色。」


    「這叫不知好人心,走吧,別理她。」秋氏挽著女兒的手,也往玉蘭堂而來。


    當府裏忙著尋找著大夫的同時,有人往她屋裏丟了一封密信,告訴她鳳鎮川可能是假病。


    老夫人一直不喜歡過繼而來的鳳鎮川,如果她將鳳鎮川裝病的事告訴給了太子,太子一準會罰了三房。


    最好是將鳳鎮川抓進牢裏去,這樣,府裏就隻有二老爺了,老夫人知道她的功勞,一定會將她扶到正夫人之位。


    她是正夫人了,女兒就再也不會受世家小姐們的白眼了,也不必總是求著高傲的鳳紅羽帶著出門。


    秋氏如此想著,心頭的喜悅之情也洋溢到了眉宇間,連帶著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鳳紅羽卻是攢著焦急的心情來到了玉蘭堂。


    ——


    竹韻提著一隻小燈籠,正站在玉蘭堂的園子的門口,翹首等著她,見她走來忙迎了上去。


    「小姐。」她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個黑影子是誰?」


    鳳紅羽搖搖頭,「我正追著時,秋氏母女出現了,我擔心被她們識破我的身份而誤事,就沒有追上去,那人趁機跑了。」


    「跑了?」竹韻眨了眨眼,「如果藏在府裏,可會惹事啊!咱們在明,那人在暗處。」


    鳳紅羽點了點頭,「你去找醜麵,跟他說府裏進了不速之客,很像那個殺了鳳二夫人的神秘人,通知他後,你再到府裏的後園暗暗查一個女人,她的腿受了傷,查清後不要驚動她,暗中告訴我是誰就好了。」


    「小姐,是府裏的女人?」竹韻吸了涼氣,「會是誰?咱們來了府裏大半年了,都沒有發現其他會武的女人,她藏得到是深。」


    「那人的武功不弱,你不要驚動她,以防她狗急了跳牆殺人滅口。」


    「奴婢明白。」竹韻點了點頭,將燈籠遞給鳳紅羽後,快步離開了玉蘭堂。


    鳳紅羽走進玉蘭堂的正屋,屋子裏,燈火通明,已站著不少人,卻安靜異常,顯然,趙元恆的忽然來訪,也驚嚇住了三房的人。


    除了站著的一眾僕人外,正首還坐著鳳老太爺,老夫人與鳳二老爺,正當中坐著悠閑喝茶的趙元恆。


    鳳紅羽的目光隻淡淡掃了他一眼,走到老太爺老夫人與二老爺的跟前問了聲安。


    她裝作不知情的問道,「爺爺,三嬸這兒怎麽這麽多人?是三叔醒了嗎?」


    「還沒有。」老太爺聲音沉沉說道,「你這丫頭真是多操心,也不早點兒睡,跑來做什麽?」


    「羽表妹,你怎麽也來了?都二更天了,還沒有入睡嗎?」趙元恆微微一笑看著她。


    鳳紅羽的唇角上破了一處,趙元恆雖然麵帶微笑,但袖中的手指卻是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那處傷口,已變成褐色,卻如一柄刀刺著趙元恆的雙眼。


    「三叔病重,睡不著,特意來看看。」她沒什麽表情地冷冷說道。


    趙元恆臉上的笑容,與他整個人看著都是一副無害的溫潤公子模樣,實則內心藏著歹毒,鳳紅羽看到裏屋裏那三個老太醫,神色馬上就冷了下來。


    「羽表妹不必擔心,本宮請的這三位老禦醫,行醫的年數都不少於四十年,對各種毒藥都有研究,相信,他們一定會查出三將軍所中的毒。」


    鳳紅羽抬眸,正遇上趙元恆的目光,那眸中的神色三分溫和卻有七分自傲。


    他這是胸有成竹了?


    「小羽,怎麽站著不動?還不快給太子殿下行禮?越大越不懂規矩。」鳳老夫人拉長著臉,不滿的說道。


    「老夫人,容王殿下來的時候,也不曾讓小羽行大禮,太子殿下的身份比容王殿下的要低上一輩,相信,晚輩的太子殿下不會如此的計較吧?」鳳紅羽沒有行大禮,隻微微屈了下膝蓋。


    「小羽說的沒錯,太子殿下應該不會計較的吧?」鳳老太爺也開口說道。


    「怎麽會呢?本宮一向仁和,從不記較這些小事。」趙元恆淺淺一笑,那目光卻是一直鎖在鳳紅羽的臉上,雖然他表麵上依舊笑得溫和,但那心底早已升起怒火。


    她就這麽厭惡他?


    鳳紅羽想起竹韻跟她說起趙元恆要求娶她的事,神色更加冷了幾分,忙將頭扭過。


    「爺爺,我去看看三叔。」鳳紅羽道,也不看趙元恆,提裙便朝後堂走去。


    這時,園子的外間又有人一疊聲的問好,「容王殿下來了?」


    「參見容王殿下!」


    慕容墨?鳳紅羽眸色微閃,他怎麽也來了?


    趙元恆原本正愜意飲茶的手頓時一頓,那自信滿滿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捏著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沒一會兒,門口光影一暗,一個身材欣長的墨衫青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他的目光往屋中眾人的臉上掃了一番,最後落在準備走向後堂的鳳紅羽的身上,鳳紅羽停了腳步,正扭頭看他。


    慕容墨朝她微微點了點頭,走向了鳳老太爺。


    鳳二老爺忙起身讓座。


    鳳老太爺一直板著的臉,馬上露出笑來,將下巴抬了抬,眉眼笑得彎彎。


    「這麽晚了,墨兒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讓我老頭子為你煮一壺好茶。」


    慕容墨並未落座,淺淺一笑,「本王出門辦事迴王府,經過這裏時,見這府門前停著幾輛馬車,一時好奇便走了進來,不想,原來是太子殿下來了。」


    「臨時來再煮茶也來得及。」鳳老太爺轉身看向侍立一旁的大丫頭,「九福,馬上去煮茶,就拿上迴姑太太送來的雲霧茶。」


    「是,老太爺。」九福答應著去煮茶去了。


    慕容墨一進玉蘭堂,原本安靜緊張的屋子裏,一時話語聲不斷,鳳老爺子一直冷沉的臉,也是笑意吟吟,不時與慕容墨攀談。


    再加上鳳紅羽的目光一直看著慕容墨,全程忽視趙元恆,這兩種決然的反差,讓趙元恆的心中很是吃味。


    「本宮擔心三將軍的病情,所以,特意求了父皇,將宮中醫術最高明的三位禦醫帶來給三將軍看病。」趙元恆看了一眼慕容墨,目光清冷,卻依舊彎著唇角。


    「殿下這般憂心三將軍的病,相信三將軍很快就會醒來。」慕容墨微微一笑,信步走到鳳紅羽身邊,朝她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了內堂。


    慕容墨!


    趙元恆的眼底,漸漸地堆起了陰雲,他暗暗咬了咬牙,也跟著走進了內堂。


    內堂裏,林氏正由益朱扶著坐在床前的大椅上,一張臉則是慘白一片。


    一個老太醫翻著鳳鎮川的眼皮在看,一個在把脈,一個在紮針。


    這番研究下去,隻怕會露餡。


    鳳紅羽的手指也顫抖起來。


    慕容墨忽然握住了她的手,鳳紅羽抬頭看他時,他卻放開了她的手,走向了床榻。


    「本王略通醫術,請太醫們挪挪步子,讓本王看看如何?」慕容墨站在那個紮針的太醫身後,忽然開口說道。


    他身份尊貴,三個太醫都住了手,忙著拱手行禮,「王爺,請,三將軍中的毒,很奇怪,也並沒有入內腑,為什麽會一直不醒呢?老臣們正在會診。」


    慕容墨從一位太醫的背囊裏,取出一枚銀針來,也紮向了鳳鎮川的一處穴位。


    一會兒後,他又翻了翻了鳳鎮川的眼皮,又捏開嘴巴看了看舌頭,略一沉思後,他伸出一隻手指在鳳鎮川的舌頭上按了按。


    忙了一番後,這才站起身來,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一個嬤嬤遞給他一塊帕子擦手。


    「王爺,鎮川他怎樣啊?」林氏緊張的問道。


    慕容墨搖搖頭,「本王查不出來,但看表麵,的確是中了毒。」


    「不對啊,老臣們看著,不像是中了毒啊?倒像是一般的昏迷,隻要用針紮他的幾處穴位,在鼻間放些嗅鹽,他馬上就可以醒來。」


    「既然老太醫說這個法子可行,那就趕緊試試?」緊跟著走進屋來的趙元恆,看了一眼慕容墨與鳳紅羽,微笑說道。


    林氏嚇得大氣不敢出,忙看嚮慕容墨。


    慕容墨卻朝她點了點頭。


    林氏眨了眨眼,這是什麽意思?


    太醫們果然拿出各種法子想讓鳳鎮川醒來,卻沒有一樣成功。


    「太子,這……,明明隻是昏睡,中毒也不深,三將軍卻為何還不醒呢?老臣們也看不出來啊。」有太醫搖搖頭說道。


    「本宮知道一個法子,能讓沉睡昏迷的人醒來。」趙元恆看了一眼鳳紅羽與慕容墨,微微一笑,說著,他走到了床前。


    鳳紅羽眯起眸子,隻見他伸手在鳳鎮川的一處穴位上悄悄使力,床上的鳳鎮川果然動了動。


    林氏身子一軟,倒在益朱的懷裏。


    鳳紅羽也是大吃了一驚。


    兩人都以為鳳鎮川會被趙元恆的指力逼得醒轉過來,誰知鳳鎮川隻是身子顫了顫,忽然噴出了一口紫黑色的血,頭一歪,再不動彈,而兩眼卻是半睜著,無神地看向帳頂。


    慕容墨飛快地上前按向鳳鎮川的脈搏。


    他眸色一沉,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嘆了口氣說道,「太子殿下對三將軍做了什麽?脈搏微弱,氣息如絲?」


    趙元恆也是吃了一驚,為何會這樣?


    林氏驚得大喊了一聲,「鎮川!」哭著飛快地撲到床上,死勁的搖了搖,鳳鎮川不見醒來,反而又吐了一口血。


    三個太醫慌了神,一齊上前忙碌起來,半晌後,一起朝趙元恆與慕容墨掬手行禮。


    「真是奇怪,剛才三將軍中的毒並沒有深入內腑,這會兒卻是已到骨髓了,這隻怕……」均是嘆息著搖搖頭。


    林氏更是放聲大哭起來。


    趙元恆也是驚住了,臉色漸漸變白,鳳鎮川為何會吐血?難道真的是中毒?


    內堂的聲音驚動了坐在外麵的鳳老太爺與鳳二老爺老夫人。


    「這是怎麽啦?」老太爺拄著拐杖走了過來。


    鳳紅羽驚慌地撲向鳳老太爺,「爺爺,您得問問太子殿下,三叔隻是普通的中毒,卻不知他使了什麽手法,讓三叔的毒浸入了骨髓,三叔吐了好幾口黑血,這會兒氣息虛弱,脈象微弱。」


    「羽表妹,本宮並沒有做什麽,隻是……」趙元恆眉頭微皺。


    「你沒有做什麽,你隻是暗中運用了內力逼他醒來,誰知力度過大,三叔身體吃不消,毒素更加浸入體內了,吐了兩口淤血而已,是吧,太子殿下?」鳳紅羽冷笑著看向趙元恆,「他正往死亡的路上緩緩而行,你卻是上前踢了他一腳,直接將他踢入了鬼門關。」


    趙元恆以為旁人會看不出來他的手段嗎?


    他果然是起著疑心著,太醫們查不出來,他便下了毒手用內力逼迫三叔。


    「太子殿下!你為什麽要殺我夫君?他何錯之有?」林氏不依不饒的撲向趙元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太子殿下,請做個解釋!」鳳老太爺也是毫不客氣的質問著。


    「老太爺,請讓太醫們再診治……」趙元恆慌忙說道。


    鳳老太爺冷笑,「診治什麽?沒聽他們都說無藥可救了嗎?我兒在邊地守城吃了那麽多的苦,迴到京城半年時間不到,卻無端丟了半條性命,太子殿下,你為何要害他?」


    鳳老太爺抓住趙元恆不依不饒的質問。


    趙元恆信心滿滿而來,最後卻是狼狽收場。


    大家親眼見他在鳳鎮川的身上按了幾處穴位,結果鳳鎮川就開始大吐血,他也不知是怎麽迴事,一時啞了口,不知如何解釋。


    秋氏母女正往後堂走來,一見情況不妙,也不敢進屋了,嚇得慌忙跑掉。


    雖然是二更天的時分,因為鳳鎮川忽然病情加重,鳳老太爺大怒之下連夜又闖了皇宮。


    承德帝知道後,毫不客氣地訓斥了趙元恆。


    「上月,你母後害得他孫女落水差點被淹死,他就鬧了一場。今天你又跑去鳳府害他養子?他豈能罷休?你知不知道那個老頭子就是個刺頭?連先皇也煩他,你還去招惹他?你這是想氣死朕嗎?」


    「父皇,兒臣也是想治好鳳三將軍的病,誰知……」


    「他們一家子誰死誰活,你最好都別管,你繞道走就是上策!」承德帝想起鳳老太爺又要撞宮牆尋死耍賴的樣子,一時頭疼不已,隻得將怒火全撒在趙元恆的身上。


    趙元恆不敢再辯解,迴了東宮後,命章公公將東宮中上好藥材選了大半連夜送往了鳳府。


    雖然趙元恆狼狽的走了,但玉蘭堂裏仍是氣氛沉沉。


    因為鳳鎮川吐血的樣子太可怕了。


    慕容墨並沒有走,坐在鳳鎮川的床邊一直認真地把著脈。


    「王爺,鎮川他不是沒有中毒嗎?為何會吐血?」林氏臉色慘白,咬了咬唇,緊張地問道。


    「三嬸,你先別慌,聽王爺說。」鳳紅羽安慰著林氏道。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剛才慕容墨在趙元恆動手前,檢查鳳鎮川的身體時,一定又做了什麽手腳,不然,不會瞞過疑心病重的趙元恆。


    「三夫人,小羽。」慕容墨收了手,偏頭朝二人微微一笑,「三將軍並沒有大礙,不過,要他醒來,還需等上一個時辰,這期間,本王會對他仔細紮針,你們不得讓任何人來打攪。」


    林氏看了一眼鳳紅羽,鳳紅羽握著她的手,朝慕容墨點了點頭,「好,王爺請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林氏點了點頭,「有勞王爺了。」


    兩人走出屋子,鳳紅羽看了慕容墨一眼,隨手關了門。


    益朱搬了把椅子放門前,鳳紅羽親自坐在房間的門口守著。


    剛才,慕容墨的笑容有些勉強,難道,三叔被趙元恆傷得很重嗎?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


    艱難的一個時辰熬過去了,房間門上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鳳紅羽馬上站起身來,益朱挪開椅子,門從裏打開了,臉色極為蒼白的慕容墨緩緩走了出來。


    「王爺,鎮川怎樣?」林氏快步走上前,探頭朝屋子裏看去。


    慕容墨微微一笑,「一會兒他就會醒,太子親眼見三將軍病重,他是不會再來了,你們大可以放心了。」


    林氏鬆了口氣,扶著益朱的手走了進去。


    「我去看看三叔。」鳳紅羽朝慕容墨點了點頭,也跟著走進了裏屋。


    屋子裏,鳳鎮川已悠悠醒來。


    「三叔,你還好吧?」鳳紅羽朝鳳鎮川臉上看了看,見他神色正常,不似剛才那般一片灰白色。


    鳳鎮川點頭笑道,「三叔沒事,你去看看王爺,今天,可是多虧了他。」


    林氏也推了推鳳紅羽,笑道,「去吧,你三叔沒事了呢,王爺迴府,你去送送。」


    鳳紅羽伸手給鳳鎮川把了把脈,果然,他的脈象平穩,她這才鬆了口氣。


    鳳紅羽走出屋子,慕容墨竟然還站在內堂的門口,身子輕靠著牆壁上,見她走來,微微一笑,「本王辛苦一場,小羽是不是親自送本王迴府呢?」


    他眸色沉沉看著她,眼角含笑。


    若是往常,鳳紅羽直接翻了個白眼,就走過去了,一個男人居然要一個女子相送。


    但想著他今天幫了她的忙,她倒是不好拒絕他。


    「王爺,請吧。」她朝他點了點頭,率先朝外間走去。


    哪知她走了好幾步,他卻沒有跟上,依舊靠在牆壁上等著她。


    真夠矯情的!


    鳳紅羽忍了忍,隻得又走迴來,「王爺……」


    慕容墨微微笑著看向她,並向她伸出手去。


    還想著占便宜?


    再忍!


    鳳紅羽閉了閉眼,將手伸向他。


    慕容墨抓著她的手,將半個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兩人就這麽緩緩的朝玉蘭堂外走去。


    外麵早已是暮色沉沉。


    慕容墨但凡見著她,總愛拿她調侃,今晚卻是安靜的很,從玉蘭堂走出來,他是一聲也未吭。


    鳳紅羽也樂得清靜,沒有主動理他。


    兩人默默走了一路,快到前院時,誰知慕容墨卻將身子整個兒都掛在她的肩頭上。


    他比鳳紅羽高出整整一頭,鳳紅羽頓時覺得身上壓了一座山般,站不穩了也走不好路。


    她伸手便去推他,不想隻輕輕一下,慕容墨竟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而且,哼也未哼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鳳紅羽吃了一驚,蹲下來便去推他,「王爺?」


    慕容墨沒有反應。


    鳳紅羽從腰間荷包裏,掏出一粒小夜明珠來照明,卻見慕容墨臉色極為蒼白,人已昏迷。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他毫無知覺。


    「慕容墨?」


    她心頭一驚,剛才在玉蘭堂的後堂裏,他將自己關在裏麵一個時辰,又命她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打擾,難道是——


    她伸手摸向他的脈搏,果然——


    鳳紅羽心頭頓時一沉,慕容墨,我鳳紅羽何德何能,使你捨命救我家人?


    雖然她曾惱恨過這人的霸道不講理,惱恨過他五歲時放出的話,使得她過了及笄之年仍未能嫁出去,惱恨過他用兩種身份戲耍得她團團轉。


    但此時他為了救她的家人昏倒,鳳紅羽硬如石頭的心,也頓時軟了下來。


    她咬了咬牙,半拖半扶著慕容墨,朝鸞園走去。


    好在現在已過三更天,今晚又沒有月亮,漆黑的夜裏,無人看見她與慕容墨。


    鸞園中都是她的人,看門的劉嬸一見她扶著個男子迴來,嚇了一大跳,又見是慕容墨,更加不敢大意,飛奔著走向院子裏去喊人。


    翠姨帶著朱兒青兒一起將慕容墨扶進了鳳紅羽的房間,又忙著去燒熱水。


    鳳紅羽給他脫了外衫,退了鞋子,去了發冠,扯過被子蓋好,又餵了一粒大補丹給他服下。


    翠姨端了一盆熱水走進來,朝慕容墨看了一眼說道,「小姐,王爺怎麽會暈倒?」


    「三叔中毒了,是他救的,這是傷了元氣。」鳳紅羽道,「翠姨,您將水放下,先去熬些參湯來。」


    「哎,王爺是個好人啊。」翠姨嘆了口氣,「這救人怎麽還將自己弄暈了?老奴這就去熬藥去。」


    翠姨離開後,鳳紅羽親自擰了手巾把子給慕容墨擦臉。


    她仔細端祥了他一會兒,沉睡的他,唇角是微微向下垂著,帶幾分嚴肅,她記他,他就算是神色冷峻時,也是唇角微微向上揚。


    唯一能讓人感到他的喜怒哀樂的是他的眼。


    她沒見哪個男子有他的眼生得好看,似女子的眼那般妖嬈,但配上他的稜角分明的臉,並不顯得女氣。


    擦完了臉,她又擦他的手。


    慕容墨的手指也生得美,一根根細長如玉竹,在擦到他左手時,她發現他的玉扳指上刻著什麽圖案,有些眼熟,鳳紅羽正想取下來看時,臉上忽然多了一隻手。


    她抬起頭,正看見慕容墨已醒了過來,靠在床頭看著她,一隻手撫著她的臉,眸色深遂。


    「我還以為你會將我扔進草叢裏,一走了之。」雖然他笑意淺淺,但卻笑得勉強,臉色也是蒼白異常。


    「慕容墨。」她道,「為什麽要廢掉你大半的內力救我三叔?」


    慕容墨的笑容僵在唇角,「還是瞞不過你。我擔心趙元恆實破三將軍的病情,也料定趙元恆會下毒手逼你三叔醒來,便來個將計就計,下了真毒,等著趙元恆一走,我再救三將軍不遲,隻是,讓三將軍白白吃了份苦,小羽,你不會怪我吧?」


    「我怪你?」鳳紅羽揮開他的手,扔掉手巾把子,「你死了,我才會怪你!你居然……」


    她眼角一紅,咬了咬牙惱恨地轉身就走。


    走了兩步,她還是忍不住走迴來,從床邊的櫃子裏翻了翻,找出一些瓶子來放在桌上,「這些都是你送給我的藥,你自己看著吃。」


    說完,鳳紅羽再不理他,走出了屋子。


    一個人靠在外間屋子的牆壁上,長長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個會兒,暗查的竹韻迴來了。


    「小姐,奴婢發現了情況。」她將一隻紅色的絹花遞給鳳紅羽,「就在小姐追那個神秘人的地方,奴婢撿到了這個。」


    絹花?


    鳳紅羽眸色一閃,二房的幾位姨娘都喜歡戴這種絹花,這是宮裏賞下來的,二老爺分別送給了她們。


    難道是那幾個姨娘之一?


    鳳二夫人當初對姨娘們都極為苛刻,哪個姨娘殺了二夫人,倒也說得過去。


    隻是,鳳二夫人臨死前,畫了蘭花圖,而且那人會武,這樣的人,會做鳳二老爺一個四品官員的後宅姨娘嗎?


    鳳紅羽抿了抿唇,沉思起來。


    「我有個主意,引出那人!」鳳紅羽眸色閃了閃,微微一笑。


    「小姐要怎麽做?」竹韻眨眨眼問道,府裏有個人會武,還藏在暗處,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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