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臉上都是冷笑,溫正在鬼神麵前發下重誓,隻為了讓她幫忙掩藏真相。


    當初在她骨灰前一口一個她是為救夫君而死,他定然不會辜負她,一定會將她葬入溫家祖墳。


    現在想想,琴娘都覺得好笑。


    他以為他溫家祖墳是什麽洞天福地,她根本就不稀罕。


    溫言一口酒喝下去,頗有些不齒地道:“既然他在應誓前發下重誓,若是違背了自己所發的誓言,必將會受到懲罰。”


    琴娘對應誓所知不多,當初蘇兮將應誓給她,並沒有告知她應誓的具體用處。


    如今聽溫言說起,便遲疑著問道:“那應誓...”


    蘇兮眉目帶笑,“應誓乃是古神用來約束眾神的神物,不過後來經風雨洗禮,便隻剩下這麽一點,不過用在凡人身上,效果一樣。”


    頓了頓又道:“若是他對著應誓發下誓言卻又無法做到,那他所言便會一語成讖,若說不得好死,那就不得好死,若說萬箭穿心、天打雷劈,那就萬箭穿心、天打雷劈。”


    琴娘聽後不僅不害怕,竟然還滿臉興奮,“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如此信口開河之人,確實要遭些報應。”


    蘇兮聞言笑得更加開懷了,“難怪她會看中你跟隨,你這性子,我也喜歡。”


    琴娘靦腆一笑,幫著二人倒酒,“貴人是個好人,若非貴人出手相救,我怕是根本無法在世間逗留,我這一身冤屈,又如何能得到伸張。”


    “這也要謝你自己,你雖是自戕,卻一身怨氣,若是那時去報仇,無人可以攔你,但此後去冥府,苦是少不了受的。


    但你沒有,你沒讓自己手上沾血,又遇上那位出手幫忙,如今害你之人出現,你也並非失去理智將他弄死,可見你心中有分寸。


    這世上善惡都有時,今世的惡若無果,要麽來世償還,要麽便禍及子孫,同樣,善也是。”


    琴娘聽著蘇兮的話,不住點頭,她爺娘教過她,善惡到頭終有報,沒必要為了這些讓自己也成為作惡的人。


    不值當。


    “世間人,同流合汙容易,獨善其身卻難,不過我不後悔,哪怕溫正到最後也未能遭到報應,我也不後悔。”


    琴娘說得很認真。


    “你能如此想就好,這世間一切皆有定數,並非我等可以隨意參破。”


    蘇兮活的時間太長了,看過太多那種好人被折磨致死,而壞人得意到了最後。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並不。


    那個枉死的好人後來福壽延綿,子孫後代仿效其品節,出將入相,好不繁榮。


    而壞人則死後入冥府受刑,子孫後代為他的行為一生抬不起頭來。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此話不假。”


    三人坐在桌前推杯換盞,直到街鼓聲起,這才互相告別,蘇兮和溫言迴通軌坊浮月樓,而琴娘則迴東都溫家。


    不過幾日,便到了七月半。


    今年的七月半不知為何冥府放出來的死鬼多了許多,蘇兮從夜幕將近開始,就聽到外間的巷子裏不停有吵鬧聲由遠至近,再由近到遠。


    她躺在棧橋上,一隻手耷拉在靈池中,有氣無力地問溫言,“你說阿鸞姑姑這次會賺多少?她這些年愈發葷素不忌,活人的錢賺,死人的錢也賺。”


    溫言一邊將因果樹下的一株花移到了花圃裏,一邊頭也不抬地迴道:“這你就錯了,阿鸞姑姑從來賺的都是活人的錢,死人錢隻在冥府流通,對我們生活在地上的人沒用。”


    蘇兮撇撇嘴,她還是把阿鸞姑姑想得太好了。


    溫言背對著蘇兮,但想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別不屑,阿鸞姑姑從來都是貪財,且取之有道。”


    去歲七月半,阿鸞姑姑招待了不少冥府來的小鬼,那些小鬼吃飽喝足,卻給不了真金白銀,於是就得托夢給家裏人,讓他們把錢放在巷子口。


    那陣子溫言每每瞧見陌生人,便知道是來給阿鸞姑姑送錢的。


    “確實取之有道。”蘇兮心想自己為什麽就學不來,她也窮得很,已經很久沒去吃餛飩了。


    本以為這一夜是眾鬼的狂歡之夜,卻不曾想,還未到子時,靈鳥突然飛了迴來,張口便說溫家郎君死了。


    蘇兮詫異地抓住飛來飛去的靈鳥,讓它把事情說清楚。


    原來就在今夜,溫正見過琴娘之後輾轉無法成眠,他想起了那位氣質清冷的女觀主,翻來覆去終是沒能忍住。


    偷偷出了門的溫正在清泉觀外敲響了側門,女道士一瞧見是他前來,便抿唇笑道,“我家觀主說了,今夜乃是中元夜,她在承福坊私宅祭祀玉真仙人,郎君若是要見,便到那裏去見她。”


    溫正一聽心下興奮不已,當即便謝過女道士,轉身便朝著承福坊去。


    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在街鼓聲響起時到了女觀主私宅門前。


    溫正還沒敲門,裏頭便有腳步聲,不多時門被打開,女觀主一身儒裙站在他麵前,那靚麗的模樣絲毫不輸年輕時的琴娘。


    “郎君怎的這時候來了?莫不是有什麽急事?”


    女觀主才把話說完,溫正已經迫不及待的一步上前,直接將女觀主抱在了懷裏。


    “能有什麽急事急得過見你,我總算理解了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日觀主無論如何也得成全了我的一片相思之情啊。”


    溫正這般直白的話語,把女觀主說得顏麵羞紅,她隻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隨著溫正進入房中。


    兩人在床榻之上翻雲覆雨,溫正早就忘了自己才見過妻子,和半年之前對妻子發下的重誓。


    而女觀主則更不記得其實是修道之人,修身養性,怎能與人勾搭成奸。


    待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女觀主依偎在溫正懷中,嬌聲問道:“郎君與我這般纏綿,家中若是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娶了你便是。”溫正剛剛滿足,話就說得滿了一些。


    待出口,他又蹙眉輕歎道:“不過須得等些時日,我那亡妻魂魄還在,得等她離開之後才好娶你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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