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案子萬年令十分頭疼,倒不是他懼一個小小的商賈,而是這其中牽扯進了不少長安城人家的公子。


    長安令家的邵疌便是其中之一。


    就因為此事,長安令紹說可沒少找他。


    他們二人可不僅是同僚,私下裏還好一起飲酒,出了這等事,他都不知道該不該秉公辦理。


    正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人往萬年縣遞了一份狀紙。


    萬年令本就心煩意亂,根本沒打算多搭理,結果打開隻看了一眼,他就大喜過望的著人立刻將朱家一行全部捉拿。


    朱家阿郎怎麽都沒想到自己會進了大牢,明明是他家死了人了,這萬年令是不是過於昏聵,竟將他們朱家人都抓了進來。


    於是喊冤是不可避免的,可整個大牢裏無人肯搭理他們。


    朱妻更是坐在角落裏殷殷哭泣,早知道她就不跟來長安了,待在洛陽多好。


    一連關了三四天,朱家阿郎喊冤喊的嗓子都有些喑啞了,才有獄卒過來打開牢房大門。


    他趕緊起身問是不是弄錯了,怎麽將他們一家關在大牢裏這麽久?


    獄卒不耐煩地道:“這是縣令的意思,你問我,我問誰去?”


    隨後催著三人趕緊出去,外麵有人等著帶他們走。


    朱家阿郎一臉疑惑,怎的外麵還有人帶他們?


    走,走去哪兒?


    等出了大牢,朱家阿郎一眼看見站在外麵的官差,他笑眯眯地說道:“走吧,縣令在堂上等著呢,別誤了時辰。”


    “堂上?難道是我孫兒的案子有了眉目?”朱家阿郎自顧自的猜測,那官差隻是笑而不語。


    他便自己先著急起來,“走走走,我們趕緊過去吧。”


    當朱家阿郎站在堂上的時候,他才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因為堂上並沒有其他人,有的隻是他們三個身著囚衣的囚犯而已。


    萬年令高坐在堂上,沉聲問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朱家阿郎三人先是麵麵相覷,最後在官差兇狠的目光下,趕緊自報了家門。


    “朱家阿郎,你可知罪?”


    萬年令核對完了身份,又是沉聲問了句。


    朱家阿郎啊了一聲,忙喊冤道:“縣令冤枉啊,小人乃是苦主,我孫兒前不久死了,這難道不是查他的案子?”


    “自然是查他的案子,不過也有其餘案子一起查。”


    萬年令說完,一個年輕人從門外走進來,頗有些不悅地說道:“萬年令怎麽不等等我大理寺?好歹這案子還是我等去查辦的。”


    地方案件有疑問本該發還重審,但朱家的案子特殊,朱略宣在長安死了,於是大理寺和刑部一商量,幹脆將這案子一並提到了萬年縣審理。


    “這不還沒正式開始。”萬年令起身和來人互相施了一禮,便各自入座。


    朱家阿郎有些看不明白,不知道究竟怎麽迴事。


    萬年令也不含糊,坐下後便開口再問,“朱家四郎與其妻子和獨女之死,朱家阿郎你認是不認?”


    此話一出,猶如一個霹靂打在朱家阿郎的頭頂,當即跪伏在地上連聲說冤枉。


    “小人小兒子一家早早就沒了,小人心中比誰都悲痛,小人怎麽可能是兇手?再者當初洛陽令也是查了的,四郎和他妻子都是病死的呀。”


    朱家阿郎滿臉淚痕,看得出對小兒子一家絕戶十分悲痛。


    萬年令蹙眉,看了眼坐在一側的王寺丞。


    這位王寺丞早年破了不少案子,算是資曆頗深。


    王寺丞感覺到萬年令的目光,但他沒動,這事兒是萬年令自己搶下來的,他隻是陪審而已。


    見他這般姿態,萬年令抿著唇沉默了良久。


    再看底下的朱家阿郎,心中就有了怒氣,“你說朱四郎與其妻子是病死,那他們的獨女又是如何死的?”


    朱家阿郎麵不改色的道:“意外,她是意外死的。”


    “如何意外?”


    “這...”


    朱家阿郎吱吱唔唔,像是想隱瞞什麽,朱阿郎和朱妻也是低著頭不大願意說起這件事的樣子。


    萬年令心覺有異,聲音不由提高了些問道:“到底是什麽意外而死?”


    “是...是...”


    朱家阿郎越是遲疑,萬年令越是催促,最後實在沒辦法,朱家阿郎一咬牙說道:“夜半於灶間出了意外,鐵釺穿過頭顱而死。”


    萬年令冷哼一聲,“既然隻是如此,你作何吞吞吐吐?”


    “這...”朱家阿郎又吱唔起來。


    這下萬年令徹底被激怒了,當即喝道:“朱家阿郎,你可要想清楚,這可是一條人命,我大唐律法森嚴,此等惡劣之事,必然是要嚴懲的。”


    朱家阿郎這才滿臉羞愧地道:“縣令有所不知,這件事是我朱家的家醜,小人實在無法啟齒啊。”


    王寺丞這時候插了句,“哦?家醜?難不成朱四郎之女的死還另有隱情?”


    “是,是另有隱情,隻是卻並非什麽好事。”


    朱家阿郎長歎一聲,頗有些難為情。


    “到底是何隱情,你速速說來。”萬年令皺眉看著朱家阿郎。


    不知為何,他對堂上跪著這人十分不喜,總覺得他過於做作。


    “四郎的女兒與人...與人私通。”


    朱家阿郎終於下定決心將此事說了出來,在場所有人都皺起眉來。


    朱大郎和朱妻更是掩麵,似乎覺得此事說出來實在丟人。


    “這跟她的死有什麽關係?”王寺丞上下看了朱家阿郎一眼,再問了一句。


    “四郎的女兒名叫阿貓,她出事那晚便是到灶間與一小廝私通,誰知道那小廝因故未能如約前往,反倒是阿貓在灶間出了意外,且她已經懷了那小廝的孽種。”


    朱家阿郎歎了口氣,“此事洛陽令也是知道的,可顧忌到朱家顏麵,小人便懇求洛陽令將此事瞞了下來,隻當是意外。”


    “這麽說與阿貓私通的小廝並不知道阿貓是如何死的?”


    王寺丞再問。


    朱家阿郎便點頭說是。


    萬年令看著王寺丞,想看他還有啥問得沒有,要是沒有,他就要問了。


    結果萬年令剛要開口,王寺丞便又問道:“可我所知卻並非如此。”


    萬年令的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決定閉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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