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刀目眥欲裂,眼眶之中流出血淚來。


    殷晝一聲歎息:“……”


    他不再說話,緩緩閉上眼睛。


    劍意起,他打算徹底了結了段天刀的性命。


    段天刀看出殷晝不再猶豫,目光之中終於平靜下來,他忽然從手心拋出一塊兒留影石,衝著殷晝與燕枝說道:“謝謝你們,這塊留影石記錄了我入魔的經過,待你們離開這裏返迴天人之城時,便將它交給我的弟子,讓他繼承城主之位……”


    話音剛落,殷晝的劍意便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神魄被劍意斬斷,而軀體也瞬間被黑色火焰燃燒殆盡。


    若是再晚一點點,段天刀的神魄被這黑色火焰沾染,他的神魄就會徹底墮魔,到時候便會落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一同前來的黎落霞死在殿門口,轉眼間像是老大哥一樣的段天刀也死在了這裏,時千浪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目光之中呆呆的,隨後便湧起莫大的悲傷來——他之前還覺得段天刀托大愛吹牛,有些聒噪,可他忽然就這般毫無預兆地死去了,他怎麽也接受不了。


    時千浪摸了摸自己身上穿著的軟甲,那也是段天刀贈予他的,他便更是痛不欲生。


    軟甲還在身上,他之前還在想怎麽和段天刀解釋這裏,卻怎麽也不知道方才就已經是永別了。


    時千浪情緒空前低落,殷晝與燕枝也有些難過。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段天刀死去時,那白發女子口中卻含含糊糊地喃喃自語了起來。


    “燃……燃兒的血脈……”


    她口中的燃兒是什麽,燃兒的血脈又是什麽?


    眾人不知曉。


    在這詭異黑暗的空間之中,白發女子的呢喃卻顯得格外可怕。


    燕枝便意識到,雖然墮魔的段天刀已經消失了,但最大的威脅並不是段天刀,而是這白發女子!


    隻要這白發女子還在,眼下的危機就沒有解除。


    即便有神劍意如霜做陣法支撐,對方無法攻進來,但那詭異的天道詛咒之力仍舊會透過陣法侵襲進來影響到他們。


    燕枝敢肯定,若是他們一旦不留神,就會步入段天刀的後塵。


    這白發女子方才是怎麽讓段天刀入魔的,燕枝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頓時警惕起來。


    而一邊痛哭的時千浪在聽清那女子口中話語之後,臉色也一僵,不由得說道:“先祖,真的是您嗎?”


    時千浪自己當然知道,白發女子口中的燃兒,其實就是他血脈上的第一代祖先。


    這先祖的名字裏有個燃字,而這個世上,會用那般親昵的稱謂稱唿他祖先的,隻有那位先祖了。


    而那白發女子在聽到時千浪的聲音之時,渾身忽然猛得震動,動作都似乎停滯了,她那空洞的雙眼似乎有了微微的神采。


    “主人,該醒來了!”


    也就在這時,漂浮在空中的神劍意如霜忽然發出了人聲。


    它會說話,便證明這神劍已經有了劍靈,且是高階劍靈!


    也許是感應到白發女子被壓製住了,神劍意如霜突然破空而來,隨後竟然直接落在白發女子手中。


    下一刻,冰霜一般的劍身上靈光四起,燕枝看出這神劍是在逼出白發女子身上的詛咒力量,心中頓時一驚。


    神劍竟有如此威力?


    而白發女子身上的詛咒力量竟然當真被神劍壓製住了!


    緊接著這女子眼神的恢複了清明。


    她看著燕枝眾人,似乎並不因為陌生人的到來而驚訝。


    隻是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惆悵,看了看已經化為飛灰的段天刀,悲憫慚愧道:“天要亡我,怎生又禍及無辜之人……”


    白發女子素手輕輕一揮,便有神通將地上的段天刀留下來的一些殘骸收攏到一起。


    她親自去捧起這些遺骨,將其埋在宮殿的某個角落裏。


    她這般動作,眾人誰也不敢說話。


    而等她埋葬了段天刀的遺骨之後,又迴到幾人的麵前。


    她的目光又落在時千浪身上,眼神之中似有千言萬語,隻是並未說話。


    最後,這白發女子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意如霜上。


    隻見女子輕撫著手中的神劍,感慨萬千:“小霜,當年發生變故,我將你封印在這裏鎮壓仙殿,你一定很恨我吧……”


    意如霜的劍身在白發女子手中顫動,似乎是在宣泄不滿,又似乎是在表達自己本就應該這麽做。


    它已經有了劍靈,自然可以如同方才一般說話,隻是這一刻它並沒有用聲音表達自己的想法,它隻想再一次成為女子手中的劍,以劍身輕輕震動,再一次成為她手中無往不摧的利刃。


    白發女子低頭輕吻這如冰似雪的寶劍,愛惜至極地將它抱在懷中,隨後再一次看著時千浪。


    “想不到,燃兒都有後輩了,看來當年我是死的太早了。”


    白發女子眼神中帶著感慨。


    她一直在自語,而燕枝等人則是靜靜傾聽,沒有人敢打斷她,就連時千浪也不敢。


    許久之後,白發女子才從自己的迴憶中迴過神來,她看向燕枝:“小丫頭,你身上有它的氣息。”


    她停頓了一下,又看著殷晝:“你也有……你比我當年還要慘啊。”


    這白發女子似乎感慨甚多,她忍不住讚歎道:“你竟能夠與魔氣融合,雖經脈寸斷靈氣無用,卻仍舊比當年實力更上一層樓,而理智尚在——你比我了不得。”


    她甚至都沒有怎麽查探,不過一眼,便看穿殷晝身上的一切——這就已經足以說明她的實力水平。


    燕枝聞言,並未聽懂,但識海卻劇烈震動,她幾乎是瞬間嘔出一口血來。


    殷晝立即將她抱入自己懷中,以神識封住她的雙耳和五感,護住她的心脈丹田與識海。


    燕枝這時候便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覺不了了。


    殷晝凝神看著這白發女子,雙目微微一眯,頓時兩人身上的氣息驟變,似乎同時進入到一個玄妙的空間之中。


    這白發女子興味地挑了挑眉,顯然認出了殷晝這一套神通,道:“你這小後輩倒了不起,竟會如此神通,是怕我說的話被你這心上人聽見了?”


    殷晝神情淡漠,卻也帶著兩分尊敬:“前輩所言確實為真,但如今不過隻言片語都能引得她體內詛咒波動,識海震動、氣血逆行,如此真相還是不要叫她過早知道為妙。


    她如今羽翼未豐,年紀尚小,修為低微,不應當知曉這些事情,還請前輩憐惜她是大道最後一尊神位,多體諒她的難處。”


    兩人都知道彼此遭遇過什麽,故而這般對話不過一句兩句,並未言明究竟是誰,但彼此心中已經十分明晰。


    聽到殷晝說她是大道最後一尊神位,白發女子的臉上也湧現出些許驚訝之色。


    她歎息:“如此年輕的小姑娘,竟也背負上如此宿命。方才是我考慮不周,忘了‘它’的本事兒,叫她受傷,是我不好,我為她送上一份賠禮罷。”


    白發女子說罷,手指輕輕一點,一隻一道璀璨的白光沒入燕枝眉心。


    緊接著她又繼續說道:“那是我的一道本命意誌,能夠保護她暫時不會想起那些,亦不會被‘它’察覺。我如今留下的殘餘力量不過隻有這些,隻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


    殷晝便道謝道:“能得前輩出手相助,已經是我與她的福氣了,又怎麽挑東撿西。”


    白發女子笑了笑,沒有再多說。


    她自然知道殷晝用的這神通是什麽,也知道自己千萬年難得有一次能夠說真話的機會了。


    她在這神通裏,不必再如同往常一般,像是陰溝之中見不得光的螻蟻和老鼠,連說一句話都不敢,隻在混沌之中度日,忘卻自己的身份與舊仇。


    她說道:


    “大道無情,可是‘它’卻應運而生,當年我失敗了,大家都失敗了,以為所有人都失敗了——我願與‘它’一同覆滅,便變成了這幅模樣,建造這虛無世界用來埋葬我與‘它’、


    我以意如霜鎮壓‘它’的邪性兒,終日與‘它’纏鬥,可沒想到會有人無意間打壞了一角陣眼,導致‘它’逃了出去,而我也被魔氣所染,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在歎息,眼角似有星星點點的淚光。


    而說完這些之後,白發女子便不再多言了。


    她一揮手,主動退出了殷晝的神通,看來是不願意再多說了。


    時千浪不知他們方才在做什麽,對他而言那隻不過是一瞬罷了,故而他毫無察覺。


    而白發女子這才對著時千浪說道:“孩子,仙殿深處有我當年保留的神獸血脈,那裏能夠助你血脈返祖,提升實力,你快去取吧。你帶來的這幾位朋友我也很喜歡,那些血脈對他們來說同樣有用,你留一些給他們吧。”


    白發女子交代完這些後,時千浪似乎不願意立即離開。


    他期期艾艾地看著白發女子,問道:“先祖,既然您還健在,可否與我們一同離開?”


    白發女子笑了笑,說道:“我已經不是活人了,我無法跟著你們出去。”


    時千浪失聲道:“先祖如此實力,怎會?!”


    白發女子便笑著安撫他:“我雖不是活人,但也不是死人,我能在這裏長長久久,隻是暫時不能出去罷了,不必為我擔憂。”


    她雖然笑著在同時千浪說話,神識卻在給殷晝傳音:“我的意識無法長時間鎮壓‘它’,待你們吸收完神獸血脈後,就直接激活那裏的陣法直接傳送出去,免受‘它’的影響。屆時我將徹底封印虛無世界的入口,避免天道詛咒繼續汙染真實世界。”


    白發女子交代完後,也不管他們三人什麽反應、想不想走,徑直就將他們三人傳送離開。


    之後她手持意如霜,對著虛空淡淡道:“老狗賊,看樣子還是我略勝一籌啊。前人曾照我,我照後來者,百代為俠者,又生少年客——你殺得了千千萬,卻還有千千萬,我終勝你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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