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是修行界的翹楚,對修仙自然是各有領悟。如今大家聚在一塊兒,修仙論道,看法不同也是自然,不過當然都是心平氣和,對事不對人。


    可是蘇保兒的樣子,明擺著就是有點火藥味兒了。倒不是她說了什麽,主要是蘇保兒的神情,不算跋扈,但也太嚴肅認真了些。


    這時候別人想勸,大略也隻是火上澆油。仙家清淨,有熱鬧就有人樂得看,看看這如何收場。


    宋祈把西瓜往桌上重重一放,西瓜的汁水四溢。流雲境那男修姓楚名聽雲,還沒成仙,是第一次來修論大會。處處都看著來過多次的修們行事,對宋祈這種老油子憧憬得緊,坐得離他很近。


    楚聽雲沒來得及躲閃,也沒想躲閃,被那西瓜汁濺到了衣衫上。不過好在他身上穿了絳紅色的衣袍,倒也沒什麽大礙,隻是拿起席上清風宗的紫色帕子在身上抹了抹。


    他一心擦衣衫,沒留心這殿中一下子肅靜下來,再抬起頭,宋祈卻不在身邊了。楚聽雲有點錯愕,四下找了找,宋祈正穿過大殿奔著對麵蘇保兒的坐席走去。


    清風宗論道這間大殿說是大殿,不過是間稍大一點的廳室,剛好把二十一處修仙門派的派出來的長者都裝了進來。


    在殿首主席坐著的自然是劉不煩,但是旁邊的席位距離他也不大遠。從主席往下,左右手各有五個矮桌,每個矮桌上有兩個席位。


    大家距離的近,說話也聽得清楚。左右正對的席位也不過是三兩步的距離。


    大殿正中倒是還有空隙擺了個中等大小的黃銅香爐,裏邊燒的是沉香,不是龍誕香。這倒讓宋祈無從判斷劉不煩是不是真被賣香的人給騙了。


    沉香成了屑,屑又繼續燃著,大殿裏彌漫的是帶著微塵的曖暖,說得卻是些斬草除根的話。


    蘇保兒還站在那裏沒來得及坐下,宋祈就站到了她跟前。蘇保兒個子不矮,幾乎和劉不煩一樣高,宋祈杵在她跟前兒,蘇保兒眼神兒就到了他的鼻尖。


    “宋上仙,你。。你想幹什麽?”


    蘇保兒在宋祈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倒是這個人,跟她隔著一個矮桌的地方站立,腳尖跟腳尖距離一個矮桌,腰跟腰的距離之差是兩個拳頭,鼻尖對鼻尖,大略隔不過一根小手指。


    蘇保兒想後退,卻也退不得,後退一步就失了弱;口中將要嗬斥,可是喉嚨裏發不出聲音。


    然後宋祈的臉上細微一動,蘇保兒修為很高,宋祈剛剛拜入玄陵的時候,她已經渡劫成仙。她之所以還沒有等來神劫,不是修行得不夠勤奮,也不是心有雜念。


    按著她不久前飛升的師父的話來說,盈滿必虧,物極必反,若是太完滿了,本是就是缺陷。


    估計她老人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說了跟沒說一樣。但是蘇保兒還是把這話放在心裏琢磨了九九八十一天。


    到了最後她抬起頭,望著蒼天無聲地問:“師父是說因為我太優秀,所以老天也不收嗎?”


    蘇保兒修為很高,所以宋祈臉上這細微一動,就被她敏捷地捕捉到了。


    接著,宋祈的眸色變得清澈淺淡,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微笑在眉梢眼角蕩開,變成了一片化不開的春光。


    這春光晃在蘇保兒的臉上,就成了一抹紅霞,可是她自己卻沒注意到。


    蘇保兒不是沒見過人笑,雖然在天門山,很少有人敢對她笑。她是被她師父在天門山腳下撿迴來的,真正的兒徒。


    師父總是嚴厲的,師姐們也很嚴肅,仿佛稍微帶點人氣兒就會損了修為一般。盡管她知道修行界都說,天門山那個女修是不會笑的。但是她知道,她不是不會,隻是不想笑而已。


    她並不是沒見識,每每在山下曆練,做了好事,凡人們對自己的笑顏從來不吝惜。


    可是蘇保兒知道他們是為何而笑,感激,欣慰,慶幸。她看著宋祈,心裏有點迷惑。


    她紅著臉,皺著眉頭,脖子稍微偏了一偏,她不明白,這個笑代表著什麽。


    她歪著腦袋一臉霧水的樣子,居然有幾分像那隻蠢鼠兔,於是宋祈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他湊近蘇保兒的耳朵,聲音低沉又帶著磁性:“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幹了什麽。”


    蘇保兒身子一抖,瞬間僵住了,宋祈坐迴席上的時候,她的身體才恢複了靈動。


    去年夏天。。。


    宋祈是怎麽知道的?


    本來劍拔弩張,一下子就偃旗息鼓。明明蘇保兒說的話似乎占了上風,但是他二人之後的行動在座的看得清楚,雖然不知道宋祈說了什麽,但是蘇保兒的確是一副理虧的模樣。


    那天對於妖的論斷,就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了。


    其實宋祈本來是想問一問,在座的各位如此清白,為何前日清風宗在園子裏做烤豬宴的時候,明明可以辟穀不食的各位,還是大快朵頤,吃得很歡。


    妖茹毛飲血,人又好得到哪裏去?


    可是要是那樣,也就太不給人麵子了。這種無目標攻擊,一打擊一大片,若是被容玖知道,定會擺出師兄的身份責備他。而且,那樣也不符合他一心想在弟子心中樹立的德高望重,清冷孤高的形象嘛。


    但是當日他的言行,似乎震懾了流雲境那個修為尚淺的弟子,還有那被自己說得一愣一愣的天門山那個女修,還真是大出所料。


    如今這捕妖比賽上,楚聽雲和蘇保兒就一左一右地坐在宋祈身旁,眼睛雖然都在觀濫觀鏡上,但是宋祈總覺得自己身上被餘光烤得熱乎乎的。


    也不是他自作多情,這邊他剛一抬手,那邊楚聽雲就把茶杯蓋子打開,另一邊蘇保兒已經端著茶壺將淡綠的茶水注入了那白瓷小杯中。


    蘇保兒斟完茶,就端坐在一邊,連大氣也不出。


    宋祈把茶杯剛端起來,還沒飲,有點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袖籠,裏邊絨乎乎,暖乎乎的,安靜的有些過分。他急忙把袖子晃了晃,生怕裏邊那家夥打起酣來。


    葉離恍然睜開眼睛,把鼻子裏插著的絲絹拔了出來。那死宋祈,居然讓她把鼻孔塞起來,否則不給她近袖籠。流一次鼻血是她馬失前蹄,還能再流一次不成?!


    一聲鶴唳劃過天際,劉不煩抱拳站起:“諸位□□,捕妖大會開始了!”


    捕妖大會的入場順序是根據前幾日的比試而定。因為葉離的修為被估量的很高,所以玄陵諸位弟子在擂台賽單獨比試的時候很占便宜,中途並未遇到十足十的勁敵。


    硯行止目前毫無懸念名列前茅,排第二的是天門山的一名叫蘇靈兒的女弟子,她出手果斷,在擂台賽中一路順風順水,隻是在最後一場敗在硯行止手中。第三名依舊是玄陵弟子,正是葉離的師兄祝陶。葉離知道後心情愉悅,總算景頊的徒弟也不算差容玖的很多。


    前十裏邊居然有葉離的熟人,就是之前她在玄陵大殿前遇到過,還聊了幾句的沈十七。沈十七離開玄陵以後,去了飛鶴山,那門派極小。葉離猜測,連沈十七這種新晉弟子也都跟了來,一定是全山都傾巢出動了。


    入困獸圍場的順序是按著之前比賽的名次,等於硯行止幾乎在山中依舊開始了半個時辰,排名最後的弟子才得以入場。


    是以雖然是意料中事,那排在後邊的清風宗弟子臉色卻十分難看。


    不過,清風宗占盡地利,熟知地形,保不準就可以脫穎而出。


    葉離的心裏捏了一把汗,她知道那些妖獸現在大略跟普通動物差不多。之前她並沒有察覺到清風宗有什麽異動,大概就如龍須所說,即便知道了清風宗的陰謀,卻也依然不能逃脫被吸收靈氣的命運。


    硯行止的身形出現在瀾觀鏡中,他進了圍場之後,居然沒有馬上就去尋覓妖獸的蹤跡,而是在入口處等了一會兒。


    天門山那蘇靈兒不一會兒也入了圍場,看見硯行止在那裏呆站著不動,忍不住過去問:“硯□□,你入了圍場,為何不立刻去捕捉妖獸?”


    “蘇□□,”硯行止向她行了一禮,“等下師弟就要進來,在下在等師弟。”


    “硯□□,可知這是在比賽?”


    “蘇□□,這種捕妖如同出山曆練,不受限製。況且我們對山中的妖獸也不甚了解。雖然在下等著師弟,看似延誤了時機,實則是事半功倍之舉。”


    蘇靈兒想了一下,也在旁邊站了。


    “蘇□□怎麽也不進去?”


    “我想想你說的的確有道理,也加我一份兒吧。到了最後咱們再分勝負。”蘇靈兒爽利地說。


    硯行止點點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圍場的入口。


    然而等來了祝陶硯行止還不走,蘇靈兒有點不耐煩地問了問。


    “蘇□□,我們二人還要等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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