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把汗涔涔的手往身上抹了抹,心裏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幫他,一邊兒覺得黃衣兒這不會用墟鼎的事兒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一邊兒又覺得他不會用墟鼎就不能藏東西,也不是件壞事兒。至少她還能知道黃衣兒在鼓搗什麽。


    她塞到黃衣兒手裏拿個東西,就是宋祈給黃衣兒的那個玉牌。黃衣兒奉若至寶,可是自己身上沒地方藏。要不然說,做人好,穿上衣服塞哪兒不是塞。


    大殿裏死一樣的靜謐。葉離站在一處柱子旁,一雙眼睛四下裏撒摸,小手摸著自己耳朵上的毛,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熔岩的泡泡又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火山口炸裂,雖然那漸起的岩漿離她很遠,葉離仍是條件反射般地靠著殿裏站了站。


    地麵上斑斕的羽毛動了動,那鸚鵡樣的鳥緩緩抬起頭,呆滯的眼睛漸漸轉動了起來,靈性仿佛如入泉水般從它眼前留過。


    它剛才隻是撞懵了,此刻恢複了生氣,眼睛重新清涼了起來。


    鸚鵡一瘸一拐地走到蒼鷹的身邊,然後就靠在他旁邊趴下了。那蒼鷹有點嫌棄地瞧了它一樣,卻什麽都沒說,頭依舊藏在羽毛裏,眼睛從羽毛的縫隙掃著大殿的前方。


    清風宗宗主坐過的那個位子上空空的,可是烏木座子被磨得鋥亮,似乎昭示著它還很熱乎。方才跟劉不煩說話的長老一碗茶飲盡,黃衣兒和劉不煩還沒迴來。


    他穿的袍子並不是同弟子一般的紫衣黃帶,而是玄色錦緞。其實若是宗主長老之類,本來就不用跟弟子一樣,穿什麽製服。


    葉離揣摩了一下,容玖跟景頊穿得跟雙胞胎似的,八成是為了節省開支。


    那長老把茶杯放下,聲若洪鍾:“先把陣布下吧,然後再等宗主迴來。”


    布陣?葉離藏在絨毛中的臉抽動了一下。


    白巧巧真是烏鴉嘴,布陣不會真是采補吧?


    一股靈氣被她注入了手腕的金鈴上,葉離突然開始跟癲癇一樣晃起手腕子來。一直沒說話的站在她旁邊的那家夥終於動了動:“你抖什麽啊,抖半天也沒啥東西掉出來啊。”


    接著它自己抖了抖,兩片綠葉從它的頭上掉了下來。


    葉離旁邊那家夥,原來是棵盆栽。它不過一臂高,樹冠青綠,在秋季仍是蔥鬱挺拔。


    “叫我景景。”它說。


    它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給一名弟子托著到了殿外。


    繞著火山口有小徑圍了一圈,葉離本來沒有注意,現在看來,應該是為了布陣所用。


    景景被放到了距離葉離最遠的一角,接著蒼鷹和它鸚鵡兄弟也被安置在了火山口的小徑上。葉離朝著黃衣兒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眸子的光輝越來越黯淡。


    黃衣兒出身附近,說不好是不是跟劉不煩有舊。沒準之前她說跟清風宗,跟曲家有仇,都是編出來的。


    葉離越想心越冷,但是她屬於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最後也不願意覺得黃衣兒跟劉不煩是一夥兒的。


    這個時候,宋祈應該聽見鈴聲趕過來了吧。


    葉離站在火山口的小徑上,和景景遙遙相對,臉上故作緊張,心裏卻格外輕鬆。


    現在就把這件事搞定,也不用什麽比賽什麽捕妖了,等會兒宋祈過來,把清風宗這些人抓起來。她也就不欠著他什麽,可以放心大膽專心致誌地找渡劫丹了。


    火山口的小徑被修成了五邊形,就差黃衣兒一個了。


    幾名弟子匆匆忙忙地從偏殿小跑過來,在玄衣長老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葉離離得遠,已經看不清那長老的神色。


    又過了一陣兒,殿門口又被帶來了一隻妖,居然是白巧巧。


    葉離睜大了眼睛,十分不解地哢吧起來。


    “你們這是幹什麽呢?黃衣兒呢?”白巧巧被帶著從葉離身邊走過的時候,迅速地在她耳邊問。


    可惜葉離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白巧巧迴頭有點期待地看著她,她看著白巧巧想說點什麽,終究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時候宋祈還沒來。


    葉離有點惱火,“騙砸!”


    她摸著金手鏈,想把它摘了,扔到火山口裏。


    白巧巧剛剛在小徑上的一角站定,熔岩似乎收到了感應,從中間倏地迸發出一道火柱。


    她的神情十分慌張,但是大約平日裏風騷慣了,這六神無主裏也帶著風情萬種。那鸚鵡一樣的家夥趴在地上,炸毛的頭埋在一對翅膀裏,眼睛緊緊地閉著,屁股倒噘得挺高,樣子要多慫有多慫。


    而葉離現在也發現了,那蒼鷹別看著好像胸有成竹,氣質深沉,除了哼哼幾聲,或者裝b一樣地掃視一下周圍環境,好像也沒能有啥建樹。


    她現在有點懷疑,各大門派選妖獸的標準是不是越弱越好。還比賽捕妖,真的半根野雞毛的誠意也沒有啊。


    盡管是這樣,劉不煩卻不挑食。


    他還是出現了。


    “黃衣兒呢?!”葉離衝他嚷了起來。


    劉不煩換了一套衣服,他換了一套白衣,很拉風的白衣,如絲般順滑的頭發散落在雙肩,隻在後邊束了一根白色的帶子。


    這是幾乎是修為高的修行者的標配。但是這衣服在容玖身上就相稱,在劉不煩身上雖然漂亮,但是有點不協調。


    說他像個夫子,官員,甚至是個儒商都可以,他穿得再仙,就是不像個仙人。


    連害人精死騙砸宋祈都比他多點仙氣。


    “你把黃衣兒怎麽樣了?!”


    劉不煩理都沒理她。


    他走到火山口畔,雙手平行向上緩緩抬起。本來好像淘氣的孩子一般的熔岩,突然安分起來。暗紅的岩漿沉寂著,好像黑中帶紅的毯子。


    劉不煩就平靜地走到了那毯子上麵。


    他抬起腳,往中心走去。原先踩過的地方就生出了一朵紅色的花兒。花瓣兒很細,很長,葉離覺得這是菊花。可是見識多的,比如白巧巧,比如蒼鷹,還有鸚鵡,就知道,那個不是菊花,而是彼岸花。


    劉不煩就這樣腳踏彼岸花,走到了火山的中心。


    火星在他的衣袂燃燒,白色的錦緞化成夾雜著紅色火星的黑色焦炭。可是那火隻在他衣服的邊緣燃燒,稍微延展到邊緣之內,就好像被水潑到了一樣消失了。


    劉不煩身著白衣,周身好像有火星點綴,他的頭發被熱氣吹得舞動著,似乎好像變成了火紅的顏色。葉離揉了揉眼睛,在他走到中心的那一刹那,那姿態竟然擺脫了凡俗之氣。


    她的眼睛裏泛著光,整隻妖都被籠罩在了炙熱的紅光中。


    劉不煩抬起手,灼熱發光的衣袖邊緣擦著他小臂上的汗毛從他的手臂上滑了下去,本來不見天日青中帶白的肘部顯得骨節分明。在這火山口周圍的小徑上,果露出的每一寸肌膚都被火光映的發紅。


    劈啪一聲細微的響聲,景景的葉子被烤的發卷,幹枯,在熱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掉落在景景的樹根旁邊。景景的眼睛生在樹的主幹上。


    如果化了形,景景其實是個有著如同小鹿般大眼睛的清秀的男童。


    他的大眼睛在樹幹上,如癡如醉地看著劉不煩。


    他覺得劉不煩此時看起來好像是他成妖之前時時懼怕的雷電。他那時候不能化形,不能動彈,就算不是渡劫雷,暴雨中的驚雷閃電也可能傷害到他。


    可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那驚雷閃電卻總是帶給他最強烈的快感和愉悅。大概就好像是一個男童的玩具一般吧。


    景景的眼睛裏映出琥珀色的光輝,當劉不煩細長的手指向他抬起的時候,景景的樹枝甚至朝著他揮了揮。


    一道綠色的光自景景身上流出,接著是一道金光,然後是一道耀眼的藍光。。。


    當靈力從葉離的身上一點點的流失的時候,她甚至連渡劫的事兒都快忘光了。


    這五隻妖從那大殿裏走出來的時候,好像踩在棉花上,行走在雲裏霧裏。周身舒暢,四體通泰,好像是一邊喝了老姑娘家埋的女兒紅,一邊泡了溫泉。


    “喂,你們這是怎麽了?!”


    葉離屁|股上吃痛,頭腦一下子清醒起來。


    “我們迴來多久了?”她盯著麵前那粗暴的白胖子。


    龍須手裏捧著打著蔫的景景。


    他們都是草木,龍須和他親近也不稀奇。


    “別怕,也沒多久。估摸著就半天吧,現在好像又是深夜了。”


    葉離急忙端坐起來,用神識去自己的雪山中窺探。臨近雪山的時候,她的神識忽然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上,忽然就是一痛,然而痛一下也就過去了。


    她怕是被吸了靈氣,急匆匆地來到了自己的雪山。


    景色真好啊。。。


    豔陽高照,春花爛漫,一派春迴大地的美景。


    慢著!這地方叫雪山啊!一片雪渣都沒有。


    葉離連神識都懵逼了,這劉不煩好狠的心啊!一渣渣修為都沒給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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