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離本來想在路上把使用墟鼎的方法教給黃衣兒,可是畢竟黃衣兒是容玖那邊的。容玖跟荼寒都沒說什麽,她要是真教了,怕是給黃衣兒惹上麻煩。


    從玄陵到清風宗,如果禦劍飛行的話,本來是花不了幾日光景。但是下山去參加大會,怎麽可能是光參加大會,比試比試就拉倒,不遊山玩水怎麽行。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行進,終於還有一日便能到清風宗山下。


    這天三更半夜的時候,宋祈便來敲葉離的房門。葉離打開房門,連看都沒看,半閉著眼睛哼著:“宋小仙,我沒偷懶,正在房中練氣打坐。”


    “本仙是你師叔,簡直沒大沒小。”宋祈輕笑一聲,捉了葉離袖子,提著睡眼惺忪的她就上了房頂。


    客棧的房頂上,向來是談理想談人生,獨自喝酒,束發情懷的好地方。


    “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宋祈先爬上房頂,看了看上頭三五成群的弟子們,默默地轉了身。


    他們容身的這個客棧開在官道旁,四野茫茫,唯有風吹長草,月影疏離。宋祈邁著腳在前邊走,葉離在後邊趟草跟著,發出嘩嘩的聲響。


    宋祈走到客棧後方的溪流,才停住腳步。他伸手牽住葉離的手腕,眼睛閉上,分出一縷神識試探葉離的靈力。


    葉離知道他在做什麽,並沒有阻攔,任由宋祈做他想做的事情,屏息去聽溪水潺潺的聲音,聽得她差點站著就睡著了。夜間的溪水泛著略帶深藍的銀光,上弦月細細彎彎,在水中卻尋不到它的倒影。連葉離和宋祈的影子,也在水中尋不見。


    宋祈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沿著葉離的經脈抵達了她的雪山,滿目潔白,天地間重新又被白雪覆蓋。


    修仙成神,從觀自心,觀他人,以至於觀天地。若說按著修為法門來說,觀他人本來沒有那麽複雜,但問題是,沒有幾個人肯讓你窺探他的經絡,這幾乎是相當於將自己的實力毫不保留地顯露給別人。


    宋祈的神識輕輕蹭過葉離雪山內的積雪,向更深的地方進發。


    他雖然沒有徒弟,但是葉離對他這種無所謂保留,宋祈老懷安慰。


    “咦?”如果宋祈的神識可以發聲說話的話,那麽此刻一定會發出這樣的驚歎。


    他的神識觸到了一片黑色的焦土,中間摻雜著灰色的石渣。靈氣的雪片下是無靈氣的基土,這沒有什麽奇怪的。但是在葉離這裏,基土為什麽好像被燒焦過。


    這隻小妖,究竟經曆過什麽?


    宋祈沒有再往下探究,將神識從葉離體內抽迴:“你現在這個程度,大概是妖單獨修煉三百年的修為,雖然還沒恢複你以前的靈力,但是倒時候機靈點,尚可保命。”


    葉離嘻嘻哈哈地把手抽了迴來,溜圓的眼珠子一瞪,好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宋祈:“什麽保命不保命的,打不過我就跑唄。你當我傻呀。”


    修論大會,一方麵是天下修行者研討經文法術,另一方麵就是比試了。既然大家聚在一起,哪有不讓弟子們比試一下的道理。


    勝者便可在參加的幾個門派中,挑選一本經文法注修習,參與的門派不得拒絕。


    除此之外,舉辦大會的門派對於優勝者也有法器相贈。


    前次修論大會的前三名是不得再次比試的,否則若是遇上實力超群的弟子,次次都是他拿獎,就有失公平了。


    這一年奪冠的大熱門有玄陵的硯行止,清風宗的廖仲寧,無極觀的龍胥,還有就是太虛境的楚清洛。硯行止上一次便參加了修論大會,雖然沒有奪得頭籌,但也見識過當時的盛況。龍胥和楚清洛都是小有名氣的修行人,已經在人間曆練過許久。


    廖仲寧名氣不及其他三人,雖然在後輩中也是實力過人,但是比起其他三人還稍遜一籌。他之所以被看好,很大程度是因為他本就是清風宗弟子,天時地利人和之中,起碼是占了地利的。


    所以葉離對於修論大會上的比試,完全不上心。雖然想到經文和法器葉離心裏癢癢,但是怎麽說她也是個不過是個陪跑的,何必出力。


    “咦?”宋祈雙手抱肩,身子往後一仰,“你難道忘了跟本仙約好的事兒了?要不然本仙為什麽一定要帶著你?”


    葉離自從被他帶出了房,一直都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就連夜風都沒把她吹清醒。宋祈這麽一說,她一下子有點兒明白了。


    “所以黃衣兒也是因為要查清風宗才帶著的?”葉離陡然睜大了眼睛。


    宋祈點點頭:“再說她家在這兒,讓她順路探探家人倒也是真的。她在這一帶長大,對清風宗簡直是熟門熟路。


    清風宗要每個門派捉兩個妖帶著,這次宋祈一路上也沒提捉妖。當初她和宋祈有約,要幫宋祈一件事兒,就是當做被擒的妖獸混到清風宗裏邊去。葉離本來以為清風宗這次沒要,看來還是她傻了。


    鼠兔和黃鼠狼,這不就是倆現成的。怪不得那幫道貌岸然的不著急。


    宋祈大概是沒有察覺旁邊兒那個家夥氣得身子都僵了,從懷裏掏出一串鈴鐺,若無其事地往葉離的手腕上套。


    那串兒鈴鐺是金的,看起來吉利得很,每個鈴鐺不過豌豆大,小巧可愛,在葉離的手腕上熠熠生光。


    葉離好像被燙了一把手一甩,就要把那鈴鐺摘下去:“宋小仙,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帶這個就算躲都怕一不小心給人聽見了。”


    宋祈見她倒是沒迴絕,微微一笑:“就隻有帶的人才聽得見。你若是遇到危險,搖這個鈴鐺,本仙聽見自會速速救你。”


    原來他倒是惦記著自己的安危,葉離這麽一想,氣居然就消了大半兒,卻擔心起黃衣兒來:“去給黃衣兒也弄條掛著唄。”


    “你放心,已經給了。你們都是玄陵弟子,此番去犯險,玄陵不能不管。”宋祈說得平淡,但是微微地帶了點自豪,心裏在想,護住自家徒兒這種話,也就是玄陵能說得出做的到了。


    以至於他完全沒注意到,旁邊葉離的小臉又繃的緊緊地了。。。


    原來玄陵祖傳金鏈子,徒弟人手一條,敢情是去山下鎮上批發的。


    葉離再不高興,卻也沒有食言。所以到了清風宗山下曲靈家中停留的時候,葉離和黃衣兒都恢複了原形,被裝在一個麻布口袋裏帶進了曲府。


    清風宗跟玄陵很不同。


    這不同,還沒有入山,便已經可以讓人感知。空氣中彌漫的氣息,耳畔細微的聲音,都讓葉離這隻妖,捕捉到了差異。


    葉離旁邊蜷著的黃衣兒聽著她大發感歎,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忍不住,怯怯地說:“葉離啊,清風郡府所在的地方,是個大城,比玄陵山下那個小鎮人多。你聞到的那氣息,是沿街叫賣的油炸臭豆腐;你聽見那聲音,是幾條街外吆喝收破爛兒的。”


    那麻布口袋上漏了個窟窿,是葉離刻意刨的,方便她和黃衣兒東張西望。小鼠兔進城,難免大驚小怪。黃衣兒自這附近長大,便看見什麽就給葉離講講,比如哪個酒樓後邊的雞是放養的,比較新鮮;那個酒樓的泔水隨便亂倒;哪個酒樓為了黑哪個酒樓,明明人家用的新鮮豬油,非說人家的油是從耗子身上擠的。


    至於曲府這種小黃皮子全家出動吃過雞的地方,她就更不陌生,漸漸地說的興高采烈起來。


    “這閨房一般是在後邊的。別看曲靈這繡樓有兩層,可是外邊小廝根本連個房簷都看不見。然後這閨房後邊就是。。。”


    “後花園。。。”葉離雖然沒什麽見識,但是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對高門大戶的格局一點也不陌生。


    “葉離,我說你上輩子一定是富家千金。”,黃衣兒砸了咂嘴,對葉離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


    葉離哼了一聲:“那是倒不大可能,咱們妖走的是妖魔道。上輩子不是獸就是妖,想做人成仙?那還得靠渡劫啊。。。”


    她和黃衣兒在麻布口袋裏,一起幽幽地歎了口氣。那份幽怨,聽得抗口袋的硯行止都打了個寒顫。


    袋子裏有點太過安靜,黃衣兒就想法子找話說,她眼睛眯了眯:“那就肯定是因為你看的書多,所以知道宅邸格局。藏寶閣裏那些關於府宅風水的書,你肯定看了不少。”


    葉離耳朵一抖:“你怎麽知道藏寶閣裏關於宅地風水的書?”


    黃衣兒嘴角扯了一個笑,眼睛眯地看不清眼仁兒:“藏寶閣那麽多藏書,肯定是有講風水格局的啊。葉離,你是不是傻了?”


    “哎呦呦,還真是糊塗了。”,葉離幹笑著抓了抓頭,含糊地應答著。


    然而,黃衣兒在一瞬間那絲慌亂,卻落入了葉離的眼底。


    清風宗地處高原,才是秋天,風裏卻帶了冬季的清寒。或許是因為那麻布口袋太糙,網眼兒太大,葉離覺得身上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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