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夏公子來了!”花隱快步跑進細雨樓的大廳稟報。
“哦!在哪?”窗下正與冷月下棋的花之蝶大喜,立刻拋下手中的棋子站起來。
花隱笑道,“這會兒隻怕已快到景明院了吧?”
花隱一言未畢,花之蝶已一陣風似的走到了門口,忽然又迴身一把拉起冷月,“小弟!走,咱們一塊兒去接他!”
冷月一邊走,一邊看著花之蝶興奮的笑臉,笑著問,“誰呀?看你這麽高興!”
花之蝶迴頭看著他笑道,“老實說這次能夠碰到你,還真得好好謝謝他呢!”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大步穿過花園,來到景明院,抬頭就見一群人說笑著湧入景明院來。
“之蝶!”一劍眉星目的青年越眾而出,張著雙臂大笑著快步走過來。
“雪浪!”花之蝶放開冷月的手,大步迎上去,兩人熱烈的抱在一起。他們的一班朋友們簇擁在他倆身後,開心的說笑著。冷月獨自立在一叢濃鬱的丁香影裏,靜靜的打量著花之蝶麵前的夏雪浪,這個夏雪浪豐姿俊美,更兼一身裝束懸金佩玉,富麗不俗。
“之蝶,我給你帶來一位朋友!”夏雪浪興奮的拉著花之蝶走到一位英氣勃勃的青年麵前。
這個青年向花之蝶雙手一揖,微笑道,“久聞花莊主大名,今日幸得一見,實在令人快意!”
花之蝶含笑打量著這個青年,隻見他一身月白緞衣,長身玉立,修眉俊目,神采飛揚。花之蝶注意到他隨風揚起的左袖角上,繡著一朵紫丁香,心中一動,向夏雪浪笑道,“我若猜得不錯的話,這位一定是北郡府的快意劍丁晴!”
花之蝶言猶未了,眾人不禁撫掌大笑道,“之蝶兄好眼光,果然猜得沒錯!”這個丁晴是北郡府的少主,以一把流光劍馳名江湖,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他所著的每件衣服上,都有芙蓉仙子白素親手繡的一朵紫丁香。
花之蝶大笑著握住丁晴的手,“幸會幸會!久聞丁兄之名,隻恨無緣一見,今日丁兄能來我江南苑,江南苑裏真是萬物生輝啊!”一邊說著,一手攜起夏雪浪笑道,“走走!咱們大廳裏坐著好好聊!”三人並肩當先向景明院的花廳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麵。
江上寒一轉頭,看見冷月還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禁微笑著走過去,“冷兄弟,昨兒晚你躲到哪裏去了?”
冷月淡淡一笑,“誰躲了?我睡覺呢。”說著手一指,“你看他們都進去了,你怎麽還不去呢?”
江上寒迴頭看著花之蝶一行消失在花廳門口,笑道,“管他們幹嘛?咱們倆個正好說話呢!”一邊說著迴過頭來,立刻就呆住了,剛才還在身邊的冷月早已不見了,他吃了一驚,急忙抬頭四顧,隻見院中風吹花柳,悄無人影,花廳裏不時傳來陣陣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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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走在大街上,雖說這杭州城裏人煙稠密,市井的繁榮昌盛更勝別處,但此刻的他,卻沒有半點兒心緒,眼裏看著曆曆街景,心裏卻在想著剛才花之蝶見到夏雪浪的情景,那夏雪浪與花之蝶年齡相仿,出身京華世家,是武林中人人都知道的雪意山莊的少莊主,身份自非常人可及,況人又生得俊美風流,花之蝶素來與他相厚,待他更與別個不同,這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冰糖——葫蘆——,買糖葫蘆囉——”
冷月抬起頭來,陽光下一串串豔紅色在他迷茫的目光裏閃過,他呆了一下,急忙跟上去,“老人家!老人家!”
已經走過去的老頭連忙轉迴來,把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人從肩上放下來,笑著招唿道,“公子,要糖葫蘆呢?”
冷月笑容滿麵的走過去,興致勃勃的看著花一樣鮮豔奪目的糖葫蘆。
“老人家,這糖葫蘆怎麽賣?”旁邊又圍過幾個人來。
老頭陪笑道,“公子,一個錢一串。”
冷月看了半天,看中了一串,滿心歡喜的伸手去拔,誰知旁邊卻伸出一隻手來搶先拔在了手中,他不禁愣了一下,皺眉轉過頭來,隻見身邊站了三個麵貌英俊的人,一身蜀繡銀色緞衣,年紀都很輕,中間那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手中,正拿著他看中的那串糖葫蘆。
那青年把糖葫蘆遞給身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含笑柔聲說,“小弟,給你!”
青年一迴頭,看見冷月還呆呆的看著他弟弟和他手中的糖葫蘆,不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了,在下先看中的。”
冷月急忙迴過頭去,隨手拔了兩串捏在手中,迴手掏錢時又呆住了,自從來了江南他身上就再沒帶過銀子了,花之蝶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即便花之蝶不在也有花弧,根本就不用他帶銀子。此時他欲待把兩串糖葫蘆再插迴去,抬眼卻見那青年三個人並沒走,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一邊吃著,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頓時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臉,慌忙垂下頭來,一隻手在身上摸著假裝掏銀子,臉上不禁急出汗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陣風來掀起了身上的衣衫,一塊玉佩在他眼睛裏一閃,他大喜,急忙側身取下來,這塊玉是花之蝶硬給他帶上的,說是能辟邪。
“老人家,我忘了帶銀子,這塊玉還值些銀子,麻煩您老自己拿去換些錢吧。”冷月說著迴頭看了那青年幾人一眼,把玉遞給賣糖葫蘆的老頭。
那青年的弟弟不禁應聲笑道,“大哥,你看他,兩串糖葫蘆,竟拿一塊古玉來換!”
那老頭戰戰兢兢的,說什麽都不肯接冷月手中的玉,“不不!公子,兩串糖葫蘆不值什麽的,您要隻管拿去好了,這麽貴重的東西小人是斷斷不敢要的!”
青年旁邊的另一人也搖頭笑道,“這塊漢玉怎麽也值好幾千兩銀子呢,大公子,你瞧這位小公子竟說還值些銀子。”
冷月見老頭不肯要玉,心裏本已不耐煩了,見他三人在旁邊取笑,四下又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對他指指點點的,不由得又羞又怒,迴頭瞪著他們,“公子爺我就愛拿玉換糖葫蘆!關你們什麽事!”
那青年見他氣得滿臉飛紅,急忙笑道,“小兄弟不要生氣,出門一時忘了帶銀子那也是常有的事,隻是拿這塊玉換兩串糖葫蘆確也有些可惜,咱們在這裏相遇也算是有緣,這樣吧,這兩串糖葫蘆的錢由我出了,就算是我請小兄弟的吧。”說罷,示意身邊的親隨給錢。
冷月如何肯依,他本就不肯要別人東西,更何況在這大街上鬧到這份上,他伸手攔住老頭不許收他們錢,瞪著青年冷笑道,“誰要你請!玉是我的我偏要拿它換糖葫蘆,你管得著麽?”
“三公子!他們自然不配請你!”花弧一邊說話,一邊分開人群疾步走攏來。那青年三人不由得臉色一變,那弟弟與那親隨就要開口,卻被青年伸手攔住。
冷月羞惱交加,手一揚“啪”的一聲,一個耳光甩在花弧臉上,怒道,“該死的!你上哪兒去了?這會兒才來!”明明是他自己不讓人跟著,這會兒卻恨別人來遲了。
花弧明知道冷月是拿他撒氣,卻哪裏敢分辯,隻得躬身陪著小心,“是是是!都是花弧該死!三公子您別生氣!”說罷掏出一錠銀子迴身遞給老頭,“老頭,給你銀子,這些糖葫蘆我們公子全要了,你好生給我們公子看好了!”
誰知道冷月一手打掉銀子,怒道,“等你半天不來,這會兒買了我也不要!我隻拿玉換!”說著把那玉硬往老頭手裏塞,那老頭兒死活不肯要。看熱鬧的人不由得都搖頭好笑。
那青年的弟弟笑道,“你隻拿玉換,人家偏不肯要,你能怎麽樣?”
花弧雖然恨那少年嘲笑,卻無暇理會,隻望著冷月小心翼翼的陪笑,“三公子!這玉是我們公子親手給您帶上的,您這會兒拿它換了糖葫蘆,我們公子知道豈不傷心?”
花弧不提花之蝶還好,一提冷月心裏更氣,這會兒他們一夥隻怕正開心呢,哪裏還有閑暇想到他,一念至此,他不禁冷笑一聲,“他這會兒哪裏還有空為我傷心!”手一揚,那兩串糖葫蘆脫手飛出,插在老頭的草人上,賭氣道,“也罷,這東西連串糖葫蘆都換不來要它何用!”說罷竟使勁把那塊玉摔在地上。看熱鬧的人紛紛驚唿後退,賣糖葫蘆的老頭嚇得慌忙退出人群,悄悄逃開。
偏偏那塊玉堅硬異常,並沒有被摔破,冷月氣得上前拿腳跌了兩下,拂袖而去。
誰知那塊玉給冷月跌了兩腳卻依然完好無損,花弧急忙撿起來揣進懷裏,遠遠的尾隨在他後麵。
冷月心緒煩亂的沿著街麵的小商攤瞎逛,一會兒東瞅瞅,一會兒西瞧瞧,放下這個又摸摸那個,抬頭看見前麵有人賣燒餅,於是丟下手上的東西走過去。
賣燒餅的是個中年漢子,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在旁邊幫忙,看見冷月走攏來,急忙含笑招唿,“公子,吃個燒餅吧?剛出鍋的,熱乎著呢!”邊說邊挑了一個烤得兩麵黃的燒餅遞給他,“這個糖多,公子仔細燙!”
“嗯。”冷月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轉身就走。
“哎!”中年漢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公子,你還沒給錢呢!”
“快鬆手!”花弧疾步趕上來,又急又怒,“該死的,你敢弄髒我們公子的衣服!”手一揚,一個耳光就向那中年漢子臉上扇過去。冷月哼了一聲,花弧急忙縮迴手。
中年漢子慌忙賠禮,“對不起對不起!公子,小人該死!小人這就給您收拾!您老別生氣!珠兒,快拿幹淨手巾來給公子擦拭!”旁邊那少女答應一聲,急忙掏出一方碎花巾子垂首走過來。
花弧怒道,“誰要你多事!”從懷裏拿出一方雪白的絲巾,正要上前給冷月撣掉衣袖上的麵粉,隻聽“嘶”的一聲亮響,冷月竟然用口咬著燒餅,一伸手扯下那半幅衣袖丟在了地上。花弧不由得愣住了,賣燒餅的父女倆驚唿一聲,冷月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吃著燒餅走了。花弧急忙丟下銀子跟上去,隻留下那對目瞪口呆的父女。
冷月手中的燒餅吃了一半,直覺得口喝,偏偏兩邊街沿竟無一個賣水果的,抬頭四下望了望,見對麵有座酒樓,轉身走過去,向裏麵掃了一眼,雖然不是富麗堂皇,卻也還算幹淨,也不理那點頭哈腰的老板,直向樓上走去,此刻午時早過,樓上四副桌椅都空無一人,於是撿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來,一邊吃著燒餅,一邊隨口吩咐跟上來的老板,“撿你們的好菜好酒拿來!”
“是是是!”老板連連點頭,“公子請稍待,小人這就去安排!”一邊接過夥計送上來的茶,正要送到冷月麵前來,花弧一伸手接過茶杯,放在冷月麵前的桌上。
“這裏不用你侍候,”花弧迴身冷冷的吩咐老板,“快去給我們公子準備酒菜,聽著,我們公子極愛幹淨,你們可要仔細!”
不一會兒,那老板來來往往,葷的素的冷的熱的上了一桌子菜。冷月卻依然慢慢啃著那個燒餅,吃完了又喝了半杯茶,這才拿起筷子來。花弧急忙上前給他麵前的杯子倒上酒,他吃了兩箸醋溜藕片,伸手端起那杯酒。
花弧不禁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自從他與花之蝶認識以後,花之蝶總是軟磨硬纏的逼他喝酒,可他卻滴酒不沾。
冷月端著酒杯遲疑了一下,猛然舉起杯子仰頭灌了下去,誰知立刻就俯身一口嗆了出來。
“三公子!”花弧急忙把一方絲巾遞過去,伸手在他的背心輕輕拍著。冷月抓著絲巾扒在桌上不住的咳嗽。花弧試探的說,“三公子,快喝口茶吧!”冷月強忍著咳嗽抬起頭來,已然滿臉通紅,花弧急忙端起茶杯湊到他嘴邊,他抓住喝了兩口,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把那杯茶喝完了還不時的捂著嘴咳嗽。
老板忍不住在旁邊陪笑道,“這酒烈,公子不會喝酒要慢慢喝才是。”
眼見冷月又羞又怒,花弧立刻迴身一記耳光反抽在那老板臉上,“住口!誰說我們公子不會喝酒?”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摔在地上,頓時摔得粉碎,“是你這酒太差,你還敢在這胡言亂語!”那老板雙手捂著半邊臉,哆嗦著再也不敢多嘴。冷月抬頭瞪了花弧一眼。
花弧急忙陪笑,“三公子,這酒太差了,你要喝酒咱們還是迴家再喝吧,家裏什麽好酒都有。”
冷月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別像個呆子似的釘在那裏了,還不快坐下陪我吃飯!”他自然知道花弧看出來他並不會喝酒,怕他賭氣還要再喝,所以找借口摔了酒壺。花弧急忙答應一聲,在對麵坐下來,接過夥計送上來的碗筷慢慢吃起來。
其實冷月知道,花弧因為急著出來找他,並沒有吃過午飯,眼看著花弧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自己卻半碗飯都沒吃完,撿麵前兩三碗清淡的菜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其它的菜嚐都沒嚐。
看見冷月放下了筷子,花弧急忙停下來問,“三公子,你吃好了?”
冷月哼了一聲,“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吧。”
花弧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倒真是有點餓了,這些菜自然不對三公子的味口,等迴家我再好好做幾道菜給三公子。”
冷月慢慢喝著茶沒有搭理,忽然皺了下眉頭,停下唇邊的茶杯,凝神傾聽。
花弧怔了一下,立刻放下碗筷走到窗前,接著走迴來,低聲說,“是花隱!”
“哦!在哪?”窗下正與冷月下棋的花之蝶大喜,立刻拋下手中的棋子站起來。
花隱笑道,“這會兒隻怕已快到景明院了吧?”
花隱一言未畢,花之蝶已一陣風似的走到了門口,忽然又迴身一把拉起冷月,“小弟!走,咱們一塊兒去接他!”
冷月一邊走,一邊看著花之蝶興奮的笑臉,笑著問,“誰呀?看你這麽高興!”
花之蝶迴頭看著他笑道,“老實說這次能夠碰到你,還真得好好謝謝他呢!”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大步穿過花園,來到景明院,抬頭就見一群人說笑著湧入景明院來。
“之蝶!”一劍眉星目的青年越眾而出,張著雙臂大笑著快步走過來。
“雪浪!”花之蝶放開冷月的手,大步迎上去,兩人熱烈的抱在一起。他們的一班朋友們簇擁在他倆身後,開心的說笑著。冷月獨自立在一叢濃鬱的丁香影裏,靜靜的打量著花之蝶麵前的夏雪浪,這個夏雪浪豐姿俊美,更兼一身裝束懸金佩玉,富麗不俗。
“之蝶,我給你帶來一位朋友!”夏雪浪興奮的拉著花之蝶走到一位英氣勃勃的青年麵前。
這個青年向花之蝶雙手一揖,微笑道,“久聞花莊主大名,今日幸得一見,實在令人快意!”
花之蝶含笑打量著這個青年,隻見他一身月白緞衣,長身玉立,修眉俊目,神采飛揚。花之蝶注意到他隨風揚起的左袖角上,繡著一朵紫丁香,心中一動,向夏雪浪笑道,“我若猜得不錯的話,這位一定是北郡府的快意劍丁晴!”
花之蝶言猶未了,眾人不禁撫掌大笑道,“之蝶兄好眼光,果然猜得沒錯!”這個丁晴是北郡府的少主,以一把流光劍馳名江湖,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他所著的每件衣服上,都有芙蓉仙子白素親手繡的一朵紫丁香。
花之蝶大笑著握住丁晴的手,“幸會幸會!久聞丁兄之名,隻恨無緣一見,今日丁兄能來我江南苑,江南苑裏真是萬物生輝啊!”一邊說著,一手攜起夏雪浪笑道,“走走!咱們大廳裏坐著好好聊!”三人並肩當先向景明院的花廳走去,其他人跟在後麵。
江上寒一轉頭,看見冷月還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禁微笑著走過去,“冷兄弟,昨兒晚你躲到哪裏去了?”
冷月淡淡一笑,“誰躲了?我睡覺呢。”說著手一指,“你看他們都進去了,你怎麽還不去呢?”
江上寒迴頭看著花之蝶一行消失在花廳門口,笑道,“管他們幹嘛?咱們倆個正好說話呢!”一邊說著迴過頭來,立刻就呆住了,剛才還在身邊的冷月早已不見了,他吃了一驚,急忙抬頭四顧,隻見院中風吹花柳,悄無人影,花廳裏不時傳來陣陣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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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走在大街上,雖說這杭州城裏人煙稠密,市井的繁榮昌盛更勝別處,但此刻的他,卻沒有半點兒心緒,眼裏看著曆曆街景,心裏卻在想著剛才花之蝶見到夏雪浪的情景,那夏雪浪與花之蝶年齡相仿,出身京華世家,是武林中人人都知道的雪意山莊的少莊主,身份自非常人可及,況人又生得俊美風流,花之蝶素來與他相厚,待他更與別個不同,這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冰糖——葫蘆——,買糖葫蘆囉——”
冷月抬起頭來,陽光下一串串豔紅色在他迷茫的目光裏閃過,他呆了一下,急忙跟上去,“老人家!老人家!”
已經走過去的老頭連忙轉迴來,把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人從肩上放下來,笑著招唿道,“公子,要糖葫蘆呢?”
冷月笑容滿麵的走過去,興致勃勃的看著花一樣鮮豔奪目的糖葫蘆。
“老人家,這糖葫蘆怎麽賣?”旁邊又圍過幾個人來。
老頭陪笑道,“公子,一個錢一串。”
冷月看了半天,看中了一串,滿心歡喜的伸手去拔,誰知旁邊卻伸出一隻手來搶先拔在了手中,他不禁愣了一下,皺眉轉過頭來,隻見身邊站了三個麵貌英俊的人,一身蜀繡銀色緞衣,年紀都很輕,中間那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手中,正拿著他看中的那串糖葫蘆。
那青年把糖葫蘆遞給身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含笑柔聲說,“小弟,給你!”
青年一迴頭,看見冷月還呆呆的看著他弟弟和他手中的糖葫蘆,不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了,在下先看中的。”
冷月急忙迴過頭去,隨手拔了兩串捏在手中,迴手掏錢時又呆住了,自從來了江南他身上就再沒帶過銀子了,花之蝶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即便花之蝶不在也有花弧,根本就不用他帶銀子。此時他欲待把兩串糖葫蘆再插迴去,抬眼卻見那青年三個人並沒走,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一邊吃著,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頓時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臉,慌忙垂下頭來,一隻手在身上摸著假裝掏銀子,臉上不禁急出汗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陣風來掀起了身上的衣衫,一塊玉佩在他眼睛裏一閃,他大喜,急忙側身取下來,這塊玉是花之蝶硬給他帶上的,說是能辟邪。
“老人家,我忘了帶銀子,這塊玉還值些銀子,麻煩您老自己拿去換些錢吧。”冷月說著迴頭看了那青年幾人一眼,把玉遞給賣糖葫蘆的老頭。
那青年的弟弟不禁應聲笑道,“大哥,你看他,兩串糖葫蘆,竟拿一塊古玉來換!”
那老頭戰戰兢兢的,說什麽都不肯接冷月手中的玉,“不不!公子,兩串糖葫蘆不值什麽的,您要隻管拿去好了,這麽貴重的東西小人是斷斷不敢要的!”
青年旁邊的另一人也搖頭笑道,“這塊漢玉怎麽也值好幾千兩銀子呢,大公子,你瞧這位小公子竟說還值些銀子。”
冷月見老頭不肯要玉,心裏本已不耐煩了,見他三人在旁邊取笑,四下又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對他指指點點的,不由得又羞又怒,迴頭瞪著他們,“公子爺我就愛拿玉換糖葫蘆!關你們什麽事!”
那青年見他氣得滿臉飛紅,急忙笑道,“小兄弟不要生氣,出門一時忘了帶銀子那也是常有的事,隻是拿這塊玉換兩串糖葫蘆確也有些可惜,咱們在這裏相遇也算是有緣,這樣吧,這兩串糖葫蘆的錢由我出了,就算是我請小兄弟的吧。”說罷,示意身邊的親隨給錢。
冷月如何肯依,他本就不肯要別人東西,更何況在這大街上鬧到這份上,他伸手攔住老頭不許收他們錢,瞪著青年冷笑道,“誰要你請!玉是我的我偏要拿它換糖葫蘆,你管得著麽?”
“三公子!他們自然不配請你!”花弧一邊說話,一邊分開人群疾步走攏來。那青年三人不由得臉色一變,那弟弟與那親隨就要開口,卻被青年伸手攔住。
冷月羞惱交加,手一揚“啪”的一聲,一個耳光甩在花弧臉上,怒道,“該死的!你上哪兒去了?這會兒才來!”明明是他自己不讓人跟著,這會兒卻恨別人來遲了。
花弧明知道冷月是拿他撒氣,卻哪裏敢分辯,隻得躬身陪著小心,“是是是!都是花弧該死!三公子您別生氣!”說罷掏出一錠銀子迴身遞給老頭,“老頭,給你銀子,這些糖葫蘆我們公子全要了,你好生給我們公子看好了!”
誰知道冷月一手打掉銀子,怒道,“等你半天不來,這會兒買了我也不要!我隻拿玉換!”說著把那玉硬往老頭手裏塞,那老頭兒死活不肯要。看熱鬧的人不由得都搖頭好笑。
那青年的弟弟笑道,“你隻拿玉換,人家偏不肯要,你能怎麽樣?”
花弧雖然恨那少年嘲笑,卻無暇理會,隻望著冷月小心翼翼的陪笑,“三公子!這玉是我們公子親手給您帶上的,您這會兒拿它換了糖葫蘆,我們公子知道豈不傷心?”
花弧不提花之蝶還好,一提冷月心裏更氣,這會兒他們一夥隻怕正開心呢,哪裏還有閑暇想到他,一念至此,他不禁冷笑一聲,“他這會兒哪裏還有空為我傷心!”手一揚,那兩串糖葫蘆脫手飛出,插在老頭的草人上,賭氣道,“也罷,這東西連串糖葫蘆都換不來要它何用!”說罷竟使勁把那塊玉摔在地上。看熱鬧的人紛紛驚唿後退,賣糖葫蘆的老頭嚇得慌忙退出人群,悄悄逃開。
偏偏那塊玉堅硬異常,並沒有被摔破,冷月氣得上前拿腳跌了兩下,拂袖而去。
誰知那塊玉給冷月跌了兩腳卻依然完好無損,花弧急忙撿起來揣進懷裏,遠遠的尾隨在他後麵。
冷月心緒煩亂的沿著街麵的小商攤瞎逛,一會兒東瞅瞅,一會兒西瞧瞧,放下這個又摸摸那個,抬頭看見前麵有人賣燒餅,於是丟下手上的東西走過去。
賣燒餅的是個中年漢子,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在旁邊幫忙,看見冷月走攏來,急忙含笑招唿,“公子,吃個燒餅吧?剛出鍋的,熱乎著呢!”邊說邊挑了一個烤得兩麵黃的燒餅遞給他,“這個糖多,公子仔細燙!”
“嗯。”冷月伸手接過來,咬了一口,轉身就走。
“哎!”中年漢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公子,你還沒給錢呢!”
“快鬆手!”花弧疾步趕上來,又急又怒,“該死的,你敢弄髒我們公子的衣服!”手一揚,一個耳光就向那中年漢子臉上扇過去。冷月哼了一聲,花弧急忙縮迴手。
中年漢子慌忙賠禮,“對不起對不起!公子,小人該死!小人這就給您收拾!您老別生氣!珠兒,快拿幹淨手巾來給公子擦拭!”旁邊那少女答應一聲,急忙掏出一方碎花巾子垂首走過來。
花弧怒道,“誰要你多事!”從懷裏拿出一方雪白的絲巾,正要上前給冷月撣掉衣袖上的麵粉,隻聽“嘶”的一聲亮響,冷月竟然用口咬著燒餅,一伸手扯下那半幅衣袖丟在了地上。花弧不由得愣住了,賣燒餅的父女倆驚唿一聲,冷月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吃著燒餅走了。花弧急忙丟下銀子跟上去,隻留下那對目瞪口呆的父女。
冷月手中的燒餅吃了一半,直覺得口喝,偏偏兩邊街沿竟無一個賣水果的,抬頭四下望了望,見對麵有座酒樓,轉身走過去,向裏麵掃了一眼,雖然不是富麗堂皇,卻也還算幹淨,也不理那點頭哈腰的老板,直向樓上走去,此刻午時早過,樓上四副桌椅都空無一人,於是撿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來,一邊吃著燒餅,一邊隨口吩咐跟上來的老板,“撿你們的好菜好酒拿來!”
“是是是!”老板連連點頭,“公子請稍待,小人這就去安排!”一邊接過夥計送上來的茶,正要送到冷月麵前來,花弧一伸手接過茶杯,放在冷月麵前的桌上。
“這裏不用你侍候,”花弧迴身冷冷的吩咐老板,“快去給我們公子準備酒菜,聽著,我們公子極愛幹淨,你們可要仔細!”
不一會兒,那老板來來往往,葷的素的冷的熱的上了一桌子菜。冷月卻依然慢慢啃著那個燒餅,吃完了又喝了半杯茶,這才拿起筷子來。花弧急忙上前給他麵前的杯子倒上酒,他吃了兩箸醋溜藕片,伸手端起那杯酒。
花弧不禁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自從他與花之蝶認識以後,花之蝶總是軟磨硬纏的逼他喝酒,可他卻滴酒不沾。
冷月端著酒杯遲疑了一下,猛然舉起杯子仰頭灌了下去,誰知立刻就俯身一口嗆了出來。
“三公子!”花弧急忙把一方絲巾遞過去,伸手在他的背心輕輕拍著。冷月抓著絲巾扒在桌上不住的咳嗽。花弧試探的說,“三公子,快喝口茶吧!”冷月強忍著咳嗽抬起頭來,已然滿臉通紅,花弧急忙端起茶杯湊到他嘴邊,他抓住喝了兩口,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把那杯茶喝完了還不時的捂著嘴咳嗽。
老板忍不住在旁邊陪笑道,“這酒烈,公子不會喝酒要慢慢喝才是。”
眼見冷月又羞又怒,花弧立刻迴身一記耳光反抽在那老板臉上,“住口!誰說我們公子不會喝酒?”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摔在地上,頓時摔得粉碎,“是你這酒太差,你還敢在這胡言亂語!”那老板雙手捂著半邊臉,哆嗦著再也不敢多嘴。冷月抬頭瞪了花弧一眼。
花弧急忙陪笑,“三公子,這酒太差了,你要喝酒咱們還是迴家再喝吧,家裏什麽好酒都有。”
冷月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別像個呆子似的釘在那裏了,還不快坐下陪我吃飯!”他自然知道花弧看出來他並不會喝酒,怕他賭氣還要再喝,所以找借口摔了酒壺。花弧急忙答應一聲,在對麵坐下來,接過夥計送上來的碗筷慢慢吃起來。
其實冷月知道,花弧因為急著出來找他,並沒有吃過午飯,眼看著花弧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自己卻半碗飯都沒吃完,撿麵前兩三碗清淡的菜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其它的菜嚐都沒嚐。
看見冷月放下了筷子,花弧急忙停下來問,“三公子,你吃好了?”
冷月哼了一聲,“你喜歡吃就多吃點吧。”
花弧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倒真是有點餓了,這些菜自然不對三公子的味口,等迴家我再好好做幾道菜給三公子。”
冷月慢慢喝著茶沒有搭理,忽然皺了下眉頭,停下唇邊的茶杯,凝神傾聽。
花弧怔了一下,立刻放下碗筷走到窗前,接著走迴來,低聲說,“是花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