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矜沒有迴答,暗自握緊了他的手,心裏空蕩蕩的。


    她很清楚,這種惆悵的情緒,和山靈脫不開關係。本來她與明以修就沒有多少關係,就算最後友善相待,也不過是因為那一點同情心,若真的論感情,並沒有多少,實則是一種對死去山靈的變相補償。


    陸斐帶著她去了山頂,古公子抱著明以修的屍體放聲哭泣,瘦弱的身軀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孤獨。


    從小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取向不同尋常,卻因為害怕指責,從不敢輕易吐露,二十年來的人生,過得謹慎又小心,直到遇到明以修,他外表看似恣意無畏,內心卻和他一樣孤獨,需要被人理解,同類總是特別容易互相吸引,一夜風流,放蕩慣了的明以修並未將他放在心上,而他卻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他,對於他的再次到來,他的心裏是歡喜的,哪怕知道生下孩子會嚴重損害他的性命,他也義無反顧,他隻想留住他,與他相處得再久一點。


    然而世事總是如此無常,沒想到因為他的原因,明以修竟然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實際上,神秘人想擄走的是他,明以修本有機會逃走,卻因為他追了過來,與那個黑衣人爭執的時候惹惱了對方,才招致殺生之禍,若不是因為孩子的原因,或許他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天逐漸黑了下來,古公子哭淚了,抱著明以修的屍身,迎著山上的微風呆滯的坐在地上,長久沒有說一句話。


    晚上的山風寒意入骨,念矜擔心他想不開,出言勸道:“你要好好保重,別讓他走得不安心。”


    “我自然是知道的。”古公子擦幹臉上的淚痕,癡癡看著懷裏的人,“妖的葬禮,該如何舉行?”


    陸斐上前一步,走到兩人身旁,手掌攤開,在明以修的屍身上移動了一圈,隨後便看到白色的光點從他的身上溢出,仿若墜落了一地的星光。


    古公子眼睜睜看著明以修的屍身隨著這白色的光點消散,心中更是悲慟,“他……他會去哪?”


    “靈魂安息之所,你放心,他不會再受苦了。”陸斐安慰道。


    古公子對於兩人的印象還不錯,他不是個蠢人,能感覺到蘇念矜和陸斐釋放的善意,跪在地上朝兩人磕頭,“多謝兩位相助,在下無以報答。”


    男兒膝下有黃金,古公子又是個讀書人,下跪對於他的意義十分重大,陸斐連忙將他扶起,“我娘子送了平安繩出去,自然是將你們看做自己人的,以後你的孩子若有困難,我們不會坐視不理,這也是我們對明以修的承諾,你且放心。”


    古公子含淚點頭,想到年幼的孩子,重新打起了精神,現在古家唯一能撐起大梁的就是他了,他不能倒下。


    “麻煩兩位送我迴去吧。”他沉聲說道。


    念矜朝陸斐點頭示意,陸斐凝神聚氣,再次施展瞬移術,直接迴了古家的小木屋。


    到達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在屋內等著了,眼見天色已黑,古家老夫婦想留大家就地歇息,不過蘇念矜瞧這小小的房子,恐怕裝不下他們四人,便婉言拒絕了。


    待走出一裏路,江熙揚才想起來不對勁,“你們看見阿許了嗎?”


    念矜一愣,迴頭一望,她和陸斐,阿褐和江熙揚,都在,除了阿許,詫異道:“他不是跟你一起出了西海嗎?”


    “當時我一直守在西海岸邊,脫不開身,便叫阿許先行去找阿褐,不過後來好像一直沒見到他的蹤跡。阿褐,你看到他了沒?”江熙揚頓覺不妙,著急問道。


    阿褐則一臉茫然,“我一直在古家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未曾見過阿許。”


    “這下麻煩大了。”念矜忽覺腦仁子疼,“我們所有的財產都在他身上,他若是不見了,我們就成窮光蛋。”


    話音未落,幾個人都冷冷盯著江熙揚,似乎都將責任推脫到了他身上,江熙揚背後一冷,後退幾步喊道:“別看了,我身上沒有錢。最近一個妖怪都沒撈到,毫無分文。”


    “那我們現在要迴去讓古家人收留我們嗎?”阿褐小聲提議道。


    “不行,剛剛才拒絕人家,現在跑迴去豈不丟臉。”陸斐斷然拒絕,手攏在袖子裏,斜眼打量蘇念矜,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別的存貨,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初母親可是給了她10金讓她離開。


    三公子魂體的覺醒,不僅讓他武力大增,心思更是變得前所未有的細膩,原先陸斐不記得的事情,他都心裏掛念著呢!


    “你幹嘛忽然看我,我身上也沒錢。”念矜被他直勾勾的眼神驚到,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錢袋,習慣了在陸斐這裏白吃白喝,她還沒有自己掏錢的習慣。


    陸斐無奈仰天長歎,一個個的都指望著他手裏的錢,蘇念矜也好,江熙揚也好,都是斂財的好手,明明袋子裏有錢,卻一個子都不想掏出來,這都是一群什麽窮朋友!


    幾人麵麵相覷,迷之沉默,相互幾個眼神換來換去,隻等待誰最終敗下陣來。阿褐就不用指望了,誰都知道她身上沒有錢,江熙揚身份不明,可能有藏一點,但以他目前情況來看,也支撐不了幾天,至於陸斐,錢袋子全被阿許保管著,阿許不見同樣是窮光蛋,蘇念矜心裏算計了一遍,發現隻有自己能出手了。


    可那10金是自己的養老錢啊,她踏踏實實保管了如此之久,從未對外宣揚過,就這麽拿出來,心裏確實有點舍不得。


    似乎看出她眼裏的猶豫之情,江熙揚忍不住勸道:“你再不出手,我們幾個人都要在路邊挨餓受凍了,我和陸斐兩個大老爺們就算了,你總得關心一下阿褐吧,她任勞任怨跟著你,照顧你,從沒得到一分的好處,如今正是需要你幫助的時候,要是害她生病了,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陸斐心裏同樣算計了一遍,雖然小念是自己人,可他不能因為一時的窮就降低了自己的生活品質,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她了,所以當機立斷站在了江熙揚的同一陣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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