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頭一次這麽狼狽,念矜凝神聚氣,拿出手帕擋住自己的臉,硬著頭皮衝了出去。果不其然,門外站了一群喊打喊殺的人,她轉頭就往屋頂上飛,後麵跟了一堆火把木棍,看來是個大富人家,短時間內就招來這麽多家丁奴仆,而且貌似功夫還可以,跟在她身後緊追不舍。


    念矜心裏恨得牙癢癢,一邊四處逃竄,一邊破口大罵。該死的狐狸精,故意將她引到死亡現場栽贓陷害,讓她被一群人追著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本來還想著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不再插手此事,現在自己被拖下水,怕是想躲也躲不過去了。


    涼州城縱橫二十八條主要街道,此刻除了巡邏的士兵,再沒有其他行人,蘇念矜一跑到街道上,就成了活靶子,後麵追著一群家丁護衛,前麵還攔著一支巡城護衛隊,按照唐朝律法,夜晚還在主幹道上徘徊的行人,官府都有權直接抓人。


    是以,蘇念矜此刻成了兩邊都抓捕的對象,這可真是百口莫辯,一旦被抓到,人證物證俱在,隻怕立馬就要被拉去定罪了。


    前後沒路,隻剩下跳進左邊的城牆之內了。雖然主幹道上沒人,可位於城牆內的坊卻為那些喜歡夜生活的王公貴族提供了去處,裏麵人多,隻要混進人群裏,她就有辦法脫身。畢竟,那群人沒有看到她的臉。


    思及此,念矜嗖地一下跳進了坊內,卻見裏麵到處都是喝酒尋歡作樂的人,還時不時有些衣著暴lu的女子走來走去,熱鬧非常。習慣了打打殺殺,忽然見到這般香yan的場景,她立馬紅了臉,先前這種場景也不是沒見過,可那都是妖怪幻化的,她心知肚明,便不甚在意,可此刻出現在眼前的,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還是這麽多的人,實在有傷風化。


    她半捂著眼睛,貼著牆根走,沒走幾步,一個不小心就直接撞到了人。


    那人唿痛,rou著胸口道:“哎呦喂,痛死本大爺了,你誰啊?”


    說著就伸手去鉤她的下巴,被念矜一把掐住了手,再度發出哀嚎,“痛、痛、痛!”


    怕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念矜甩掉他的手,扭頭就要跑,卻被那人反手拉住了手臂,熟悉的聲音傳進了耳朵裏,“是你!”


    念矜心頭頓時一凜,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起來,她低著頭,蒙著臉,低聲答道:“不是我。”


    “蘇念矜,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搶了我的東西還敢跑,這下可是你自投羅網,看你還怎麽逃。”陸斐恨不得朝天大笑三聲,這個強盜,扒了他的衣服,害他在林子裏凍了一整天,要不是家中仆人前來尋找,他現在還要困在那裏,本以為找她還需費一番周折,沒料到轉頭就撞他身上了。


    看她慌慌張張要逃,陸斐哪裏肯放,死命抓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快來人啊!有強盜……”陸斐朝著人群大喊,話說到一半就被蘇念矜捂住了嘴。


    “你再叫一聲試試,我扭斷你的脖子。”念矜差點沒被他這一喊給嚇死,見庭院裏的人已經開始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心一橫,背對著人群,將陸斐按到牆上,做出十分親密的姿態。


    那些人隻道是調qing,便收迴目光,繼續與懷中的美人飲酒對詩去了。


    “唔……唔”陸斐嘴巴被她捂得嚴嚴實實,想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個女人按在牆上調xi,實在有失自尊,不斷發出哼哼聲。


    沒等兩人分開,忽然庭院裏再度發出鬧哄哄的聲音,那兩隊追隨而來的家丁與巡城士兵踹開雲康坊的大門,兇神惡煞的闖了進來,嚇得正在調qing的一眾男女紛紛逃竄,場麵一時有些失控。


    老/鴇聽見這邊的動靜,連忙出來調停,卻隻聽得那群士兵與家丁的吼叫聲,似乎在說什麽捉拿犯人。


    兩人雖隱在暗處的角落,可那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陸斐立馬就明白了蘇念矜的處境,發出哼唧聲,似是嘲笑。


    “你敢亂動試試?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蘇念矜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他,真是冤家!


    兩人的安寧並未維持多久,畢竟庭院就那麽大,那群官兵很快就搜查到這邊來了。念矜心頭狂跳,連身子都有些發軟,雖然現在背對著他們,可這身衣服他們見過啊!之前她就注意到,整個院子裏,就她一人穿的青色長衫,現在隱在樹蔭裏看不清楚,一旦拉到燈光下,犯人不就確定是她了嗎?


    “噔、噔、噔”腳步聲一步一步在靠近,她豎起耳朵,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後,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從未有像現在這一刻般認真祈禱,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然而就在她萬分緊張的時刻,忽覺腰上一緊,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她翻身按在牆壁上,緊接著溫熱的臉便貼上了她的額頭,整個人還處在發蒙的狀態,竟讓她忘記了抵抗。


    就在此刻,那群官兵也走到了兩人麵前,陸斐身材高大,將蘇念矜纖瘦的身子幾乎裹進了懷裏,頭上又有樹影遮擋,黑乎乎的一團,若不是還露出半個頭,幾乎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帶頭的巡城隊長看到兩人親密的姿態,不由咳嗽一聲,“你們可看到一個身著青衣,形跡可疑的女子路過此地?”


    陸斐將蘇念矜的頭按在胸口,盡量擋住她的臉,沉聲答道:“官爺,你看我們這剛剛正快活著呢,怎麽會注意到其他情況。”


    說著摸了下念矜的頭,露出十分甜蜜的笑容。


    巡城隊長也是個知趣的,雲康坊乃是涼州城內最大的青樓所在,他自己也常來,這樣的情況見多了,便也沒太在意,隻叮囑了幾句,就帶人離開了。


    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靠在牆上,腿都開始發軟。


    沒了威脅,蘇念矜這才注意到兩人過分親密的姿態。陸斐看起來瘦弱,身上卻是有料的,肌肉緊實有力,肩膀很寬,將她整個扣在懷裏竟莫名有了一種安全感。瘦削的下巴,挺立的鼻梁,明眸皓齒,粉潤的唇,每一處都仿若巧奪天工的藝術品,以最完美的姿態組合在一起,說他有傾國傾城的美貌絲毫不為過,她一時竟看得有些癡迷。


    昨晚初見,濃霧遮擋隻看見個大概輪廓,早上又被她揍得鼻青臉腫,那時她正在氣頭上,哪裏注意得了那麽多,如今近距離細看,蘇念矜差點沒骨氣的沉醉在這驚人的美貌之中。


    “看夠了?本大爺是不是很美?”陸斐一開口,就破壞了所有的美感,臉上露出賤兮兮的笑,說完還摸了一下額間散亂的發絲,盡顯風流姿態。


    念矜深吸一口氣,抬起腳,重重踩了下去。


    “啊!”陸斐吃痛,後退一步,抱住被踩的腳,疼得跳了起來,一邊咬牙切齒的指著蘇念矜,“你個惡婆娘,我剛剛才救了你,竟然如此對待你的救命恩人,來人!這裏有犯人,快來抓她啊……”


    念矜一聽又緊張了,連忙上去扶住他,露出討好的笑容,“別呀,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如此小氣?好歹昨晚我也救了你,這樣算雙方扯平,怎麽樣?”


    “你搶了我的東西,這怎麽算?”陸斐冷著臉,似乎不肯達成和解。


    念矜露出尷尬的笑,“多大點事,不就一身衣服嘛,都過去了是不是?”


    “衣服,玉冠,羊脂玉配件,這一身加起來怎麽也值個兩貫錢,區區一件衣服?那都是錢啊!”陸斐想起早上那件事,就氣得發抖,他一手搭在蘇念矜的肩膀上,狠狠搓rou了一番她肩上的布料,“還用我的錢,買新衣服了?”


    然而念矜大喝一聲,熊熊烈火雙目燃燒,“兩貫錢?天殺的當鋪老板,竟然敢坑我,老娘要去掀了他的鋪子!”


    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陸斐嫌棄的揉了下耳朵,“自己審美不行,還賴別人,就你這個窮酸樣,不坑你坑誰?”


    念矜抬頭狠瞪了他一眼,陸斐很識時務的閉嘴了。


    一時無話,兩人站在牆角,齊齊望天,氣氛再次迷之尷尬。


    眼看天邊已透出微光,估摸著到黎明時分了,折騰一晚上,念矜還想迴去補個覺,不由開口道:“今晚多謝相救,那個……現在也沒什麽事,我就先告辭了。”


    “等等!”陸斐一看她要走,十分迅速扣住她的肩膀,將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我都快被你踩成殘廢了,你走了我怎麽辦?”


    “……”


    碰瓷不要碰得太明顯,不過就踩了一腳,腿能廢掉算她輸。


    看蘇念矜露出不屑的神情,陸斐立馬又開嗓了,“來人啊!犯人在……”


    “你說要怎麽辦嘛?”蘇念矜連忙接過話,“人總是要講道理的,是不是?”


    “腳不能走路了,你背我迴房吧。我房間就在二樓,左轉第五間,辛苦了。”說完,陸斐一下子就跳到她背上,手指著雲康坊的二樓,開心的吩咐道。


    之前她拿他當奴仆使,這次好不容易讓他抓住機會,怎麽也要找補迴來。


    動作快得跟猴一樣,背上多了個男人,蘇念矜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簡直不是一般的沉!


    “行,背就背。”沉心靜氣,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不能衝動,衝動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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