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知和端午終於遊到顧峻清的身邊,他們分列左右兩側,合力抓著他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出一口長氣。


    “峻清——快上岸去!”


    “少爺,我們——走!”


    他們想要帶著他離開大海,遊向岸邊,在安全地帶著落。


    豈料,昏迷中的顧峻清,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掀開兩人,掙紮地喊著:


    “我沒找到霍梔,我要找到她,你還有你,快點,快點叫我們的人來,越多越好,都要找她,一定要找打她!”


    大手死死地拽住兩個男人的衣衫,跟鐵鉗子一樣的大手,竟然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葉君知看到他的臉毫無血色,比白紙還要白上三分,顧不得那麽多了,硬是拖著他,吼道:“你先不要給我們添麻煩,你先去岸上,別影響我們找人好不好!”


    “少爺,我們知道人是一定要找的,但你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再折騰下去,霍小姐沒找到,少爺的身體會先垮掉的!


    端午沒有像葉君知那樣吼,而是采用了勸說的態度。


    “我沒事!”他冷冷拒絕端午的好心。


    葉君知狠狠皺眉,“你別這麽固執行不行!再固執下去,她還沒找到,你就先死了,你死了,你怎麽去償還欠下她的債務!你得活著,等著受罰才行!”


    對,受罰,他要受罰才對,死是最輕的懲罰,他不能死,他要活著才是最深最重的酷刑。


    想通了這一切後,顧峻清安靜下來,不再如當初般那麽狂躁,攥的緊緊的如同鐵鉗般的大手,慢慢鬆開。


    “好,我要接受懲罰,接受懲罰!”像波濤洶湧的大海複歸平靜般,他的安靜讓身邊的兩個人極為不習慣。


    顧峻清向來是行事穩重,做事有備而來,他是王,他不願意的事,沒有人能夠強迫他;如斯般聽話,柔軟的他,卻是端午和葉君知從未見過的,這份安靜源於霍梔。


    “少爺,我們要上岸!”


    “峻清,放心,我們會找到霍小姐的!”


    端午和葉君知兩人合力想將顧峻清送上岸,可是他們被他的溫柔障眼法騙過了,一撒手的瞬間,他轉身又去尋找霍梔了。


    “她不能等了,多等一分鍾,就增添無限的危險,她生還的可能就越來越渺茫,我必須要找他!”


    “霍梔,霍梔——!”


    向來他都稱唿她為賤女人,今天該是第一次直接喊她的名字吧,結婚兩年那麽久,他後悔自己對她的冰冷態度,賤女人,賤女人,那個稱唿一定傷透了她的心吧!


    一聲聲的唿喚,他的嗓子嘶啞如烏鴉了。


    葉君知真想衝上去暴打顧峻清一頓,如此不聽話,如此使詐,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真是——欠揍!


    端午看著自己的少爺,無奈的搖搖頭,什麽時候少爺如此看腦筋,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無數大風大浪,甚至黑社會,少爺都未曾眨一下眼睛,永遠都是越挫越勇,可現在,卻脆弱,惶恐如驚弓之鳥!


    水裏瘋狂尋找和唿喊的男人,一會紮下去,一會遊上來,喉嚨裏還沒有停止過一次發聲,聽著他那難聽的喊聲,端午和葉君知,胸口處都感覺到了陣陣的酸澀。


    媽的!


    一定要把誌城那個混蛋千刀萬剮!下油鍋!炸丸子!喂狗!


    用力抹下眼睛,葉君知轉過頭,衝著岸邊的人大吼:“他媽的都給老子下來找人!”


    接到命令,保鏢們紛紛下水。


    “太太!太太!”端午雙眸泛紅,不知不覺淚水滑落下來,都說苦盡甘來,太太你可知道現在少爺有多麽瘋狂!


    葉君知看著自己的好友不顧死活地在大海上搏擊著,找尋著,喉嚨一陣幹澀,心塞良久。


    霍小姐,你不是很喜歡峻清嗎?你舍得他為了你丟掉性命嗎?你快出來吧!沒有你,他會瘋的!


    林自南在岸邊看的觸目驚心,剛剛心愛的男人就即將靠岸,她內心一陣狂喜,他安全了,他安全了,可是轉眼他又投入了海裏,他是去尋找那個女人了!他不要命了嗎?舍棄性命也要找到那個女人嗎?


    難道說,他什麽都知道了?


    林自南的心一陣陣發虛,她好害怕,害怕一切都敗露的!


    身後的救護車,鈴鈴鈴地作響,是誰是誰?難道找到霍梔了?


    她轉身便看到了,身後那些保鏢紛紛湧向誌城,他昏倒了,鼻血都流了出來,要不要去看看他?要不要去問問他身體怎麽樣?


    不,絕不能,絕不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自亂陣腳,她不能去!


    誌城舊病複發,在昏迷的瞬間,他多想看到心愛的女人能飛奔他身邊,唿喚他的名字,像顧峻清唿喚霍梔那樣,即使是下一秒就死去,他也甘心情願!


    可是——他失望了,他心愛的南兒沒有來,她正在岸邊為另一個男人焦灼不安,她終究還是選擇了那個男人,而自己不過是她利用的工具罷了!


    工具,對工具,有誰會對一個用過的工具感興趣呢!


    “少爺!”隨著保鏢們齊聲的唿喊,誌城吐出了一口鮮血,徹底昏迷過去!


    英國醫院。


    “傑森先生,誌城少爺舊病複發了,他在來的路上兩次心跳停止——”急救人員向一位尊貴的先生,詳細地介紹著誌城病患的情況。


    “——你們給我治好他,不管要花多少錢,聽到沒有!”傑森先生厲聲吼著,他揪著搶救醫生的衣服,雙目猩紅,惡狠狠地威脅:“他要是死了,我要你們統統給他陪葬!”——


    那個涼風習習的盛夏夜,月光傾城,丁香盛放。


    她跪下求他:“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讓我留下寶寶!”


    “做夢,你還想用寶寶拴住我,困住我嗎?”冷峻的男人,無情地踐踏和撕碎她的請求。


    “隻是一次,隻是這一次,我自己撫養寶寶,我不會對外界提到寶寶的父親,我會帶著寶寶離開清城,好不好?求你答應我!”


    帶著淚痕,帶著祈求,她毫無尊嚴地跪倒在他麵前,雙手抱住他修長的大腿,整個人是匍匐狀態的。


    “明天,我會帶你去醫院做墮胎手術,你準備一下,記住,這輩子,隻有我孩子的母親隻有一個——我的南兒,而你,你——不配!”


    她看著他,如玉的麵龐,明亮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望著他,淺笑動人。


    她就站在他麵前,他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的臉。


    “霍梔——霍梔——求你——別離開我——”


    可他抬起手時,她卻不見了。


    四周的景物迅速轉換,耳邊是唿唿的風聲,刮到臉上如刀割一樣的痛,大雨迷蒙了視線,顧峻清努力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竟然又迴到了碼頭。


    目光掃向前方,他看到了,看到了霍梔,她已經退到了邊緣。


    她在大聲地說:“峻清,別過來,這裏好危險,好危險!”


    不,霍梔,快迴來,迴來!


    他大聲喊著她,可喉嚨仿佛被一隻大手掐住,他發不出聲音。


    他看到她的身影筆直地墜落,他發瘋一樣追過去。


    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肺裏麵灌入冷空氣,痛得他窒息。


    可是她的影子——一晃就消失了!


    他到處找她,可他不知道她在哪裏,他找不到她——他把她弄丟了!


    一個大浪襲來,將他淹沒。


    她衝他微笑,“峻清,這是你最愛吃的羅宋湯,我學了好久才學會,你嚐嚐味道!”


    “賤女人,你以為做這些個湯湯水水就能說服我,讓我愛你?收起你那些鬼把戲吧,去騙一騙的別的男人還可以,我——對你,隻有厭惡,濃濃的厭惡,滾開!”


    她一臉驚慌,一臉羞澀,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做了你愛吃的湯,你若是不喜歡,我下次不做了,好不好?”她局促的雙手用力地糾結著,糾結著。


    顧峻清,用力地唿喊:“我錯了,我全錯了——我再也不吼你了,我們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原諒我——原來我對你的殘忍,對你的蔑視,我才是世上最笨最笨的男人——霍梔——我傷了你,很重,很重,我要贖罪的!”


    他想要去拉住她,手腳卻被束縛住,他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從他眼裏消失。


    他終於能動了,他身形踉蹌地跑到她身邊,而她卻已經走遠,他要去追她,腳下一軟,像踩著雲朵,墜落在無邊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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