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餓?我覺得他這樣差不多,阿平那時候身子就是太虛了,才會那麽瘦的。”

    “可是阿鳳也沒他那麽胖啊。”郗道茂有些不確定的說。

    “那臭小子能胖的起來才怪。”王獻之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時窗外也傳來興奮的笑鬧聲,“哈哈……小舅舅,我明天還要跟你一起去玩!”

    郗道茂和王獻之同時往窗外望去,隻見郗恢抱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走進來,小男孩左手舉著一柄小木劍,右手拿著一把小木匕首,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僮兒手裏也捧滿了一堆木頭小兵器。

    郗道茂呻吟了一聲,“阿乞怎麽給了他這麽多玩具?這下好了,我們今天晚上別想睡了。”

    王獻之安撫的拍拍郗道茂的手,“沒事,晚上讓阿乞帶著他打一套拳法,他就想睡覺了。”

    “他不學武都能把家裏翻天了,要是真讓他學武了,還不把天都拆了?”郗道茂沒好氣的說。

    王獻之笑了笑,同妻子商量道:“阿渝,我想等過完年後給阿鳳請個夫子,給他正是啟蒙,不能再讓他瘋玩下去了。”

    郗道茂聞言立即點頭讚同道:“好啊,我本來想跟你說呢,他都六歲,是該正經請個夫子授課了。”她瞄了一眼正手舞足蹈揮舞著木兵器的大兒子笑道:“順便給他請個拳腳師傅教他習武吧。”

    “你舍得?”王獻之挑眉問道。

    “這有什麽舍得舍不得?與其讓他這麽頑皮下去,還不如找個德行好的武學師傅好好教他。”郗道茂輕笑著說:“倒是你,看開了?放棄讓阿鳳承你衣缽了?”

    “字當然要練,我們王家人怎麽可能不寫一手好字呢?”王獻之沉下臉道,“不過既然他無心此道,那也沒必要強求。”他想看不開都難,這蠻兒子跟他練了半年的書法,連劃條豎線還是歪的,真不知道他到底像誰。

    郗道茂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王獻之會逼著大兒子練書法呢!其實書法這東西,真的要看天賦,她練字比王獻之早,平時練習的時間也比王獻之多,可寫出來感覺就是比不上他,尤其是近些年來,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明顯,不過一想到王獻之是後世跟王羲之齊名的“二王”,她也就釋然了。可能阿鳳像自己更多些,阿鳳在書法方麵沒有半天天賦,學了半年多書法了,也沒什麽成就。為了這件事,王獻之不知道罰過兒子多少次,可兒子就是學不好。虧得這蠻兒子神經粗,罰過就忘,不然郗道茂真怕兒子童年落下陰影。

    “阿母!”一顆小炮彈“嗖”的一下撲到了郗道茂懷裏,“阿母,你看!舅舅給我的武器!”

    “做的跟真的一樣呢!”郗道茂抱起大兒子,“阿鳳有沒有謝謝舅舅啊?”

    “說過了,舅舅一給我,我就說了。”阿鳳連聲說道。

    郗恢同姐姐、姐夫打過招唿之後,笑著坐在胡床上道:“阿鳳很乖,我把木劍給了他,他就立刻道謝了。”

    “阿鳳真乖。”郗道茂讚賞的親了兒子一下。

    “嗯咳!”王獻之低咳了一聲。

    阿鳳立刻離開娘親溫暖馨香的懷抱,乖乖的站在王獻之麵前:“父親。”

    王獻之蹙眉訓斥道:“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進來之後也不給父母請安,也沒有向舅舅問安,教你的規矩你都忘了不成?”

    郗道茂向郗恢眨了眨眼睛,郗恢笑道:“姊夫,阿鳳還小,你對他不用太嚴厲了。他乖得很,這些玩具都是我給他的,他一看有這麽多,怎麽都不肯收,一定要你們同意了,才肯收下。我讓他先玩起來,他都不肯,一定要我先來這裏得到你們同意。”

    王獻之聽了郗恢的話,神色微微緩和,但語氣依然十分嚴厲的對兒子說:“整天就知道玩,今天讓你臨的字帖臨了沒有?”

    “我……”阿鳳期期艾艾的望著父母。

    郗道茂見兒子這模樣,眉頭不由一皺,王獻之嗬斥道:“還不快去練字!等著打板子不成!”

    “唯!唯!”阿鳳嚇得連忙往書房跑去。

    王獻之等兒子離開之後,對郗恢笑道:“阿乞,讓你看笑話了,這孩子太調皮了。”

    郗恢笑道:“阿鳳年紀還小,自然會貪玩一些,等長大就好了。”

    郗道茂讓保姆把阿鸞抱走,對郗恢笑道:“阿乞今天留在這兒吃飯吧。”

    “是啊,阿乞今天就在這兒吃飯吧,我們也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王獻之笑道,“我可有五年沒迴建康了,一會你給我好好說說這五年裏發生的事,省得我在外人麵前鬧笑話。”

    “阿姊、姊夫,你們這幾年在吳郡過得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啊!要不是我成親,我看你們都不會迴建康。”郗恢取笑道:“姊夫這會出去,大家隻有羨慕的份,哪會取笑你!”郗恢在京口當了兩年小官之後,就被郗超調到了建康曆練,三年下來,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傻小子了。

    王獻之心有戚戚

    的點頭道:“這倒是,吳郡的日子可比建康逍遙多了。”

    郗道茂起身笑道:“你們聊,我去給你們準備下酒菜。”

    “把我從吳郡帶來的酒取來,我今天跟阿乞好好喝上幾杯。”王獻之笑道。

    “好。”郗道茂笑著走出房門後,神色一斂,囑咐青草道:“把大郎君身邊的僮兒叫來,我要問話。”

    “唯。”青草應了一聲,她已經在四年前同王獻之的書童成親,現在成為郗道茂身邊最得力的管事仆婦。不一會,青草就把阿鳳身邊的書童瑞硯領過來了。

    “夫人。”瑞硯恭敬的給郗道茂請安。

    郗道茂微微一笑,指著小杌子對瑞硯和聲說:“坐吧。”她還是很喜歡這個聰明刻苦孩子的。瑞硯年長阿鳳二歲,父母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祖母是郗璿當年的陪嫁丫鬟之一,父親是王羲之手下最得力的管家之一,而瑞硯的姐姐又是阿平的貼身丫鬟,故瑞硯是在王羲之夫妻跟前長大的。瑞硯從小聰穎好學,性子溫和穩重,又寫的一手好字,深得王羲之夫妻二人的喜愛。王羲之在得知阿鳳即將啟蒙之後,特地派人把瑞硯送了過來,就是怕王獻之夫妻在吳郡找不到好書童,帶壞了阿鳳。

    瑞硯向郗道茂道謝之後,就端正的坐在了小杌子上。

    “瑞硯,今天大郎君為什麽沒有臨完字帖再出去玩?”郗道茂問道,她雖寵兒子,也沒打罵過兒子,可對兒子的課業也從未放鬆過。她早就跟兒子約法三章過,要玩可以,但一定要完成功課之後再玩。阿鳳雖然貪玩,可從來沒有不做作業就出去玩的。郗道茂明白良好的學習習慣一定要從小培養,在兒子壞習慣剛冒頭的時候,就應該盡快掐斷。

    瑞硯聽郗道茂這麽一問,忙嚇得跪倒在地上:“夫人恕罪,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看好少郎君。”

    郗道茂笑著讓青草把他扶起來,示意他到自己身邊,給了他一塊糕點,柔聲道:“你和阿鳳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叫你來不是怪你沒看好阿鳳,他有手有腳的一個大活人,你怎麽看得住?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沒會沒完成功課?”

    瑞硯聽著郗道茂的溫言細語,眼眶微紅,“這件事不是郎君的錯,都是——”瑞硯遲疑了一下,瞄了郗道茂一眼,見她麵帶微笑,目光柔和的望著他,他鼓起勇氣一口氣道:“都是孫三哥!他——跟少爺說,少爺可以盡情去外頭玩,他能幫少爺臨帖子,保管寫的跟少爺一模一樣,不會讓老爺和夫人看出半點

    破綻。”他說完之後怯生生的瞅了郗道茂一眼,“夫人,君子不背後說人壞話,我是壞人……”

    郗道茂笑著將他拉到懷裏,愛憐的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你隻是把孫三做的事情說出來,沒有誇大,也沒有詆毀他,對嗎?”

    “沒有!”瑞硯忙搖著小腦袋:“瑞硯說的都是實話,沒有詆毀他!”

    “那瑞硯就是好孩子,還是君子。”郗道茂柔聲說:“孫三教郎君學壞,如果瑞硯不對我說實話,將來郎君學壞了,瑞硯就是幫兇,這樣才叫壞人!”

    “夫人,郎君不會學壞的!郎君剛剛還對我說,他做錯了,他不應該惹老爺生氣,他應該做完功課之後再出去玩的!”瑞硯著急的說道。

    “我知道阿鳳和瑞硯都是好孩子。”郗道茂柔聲安撫道:“好了,這件事先不要跟郎君說,你先迴去陪郎君念書,不要讓孫三再接近郎君,知道嗎?”

    “嗯!”瑞硯用力的點點頭,“夫人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孫三接近郎君半步的!”

    “去吧。”郗道茂讓丫鬟帶瑞硯離開。

    “夫人,孫三是方管家的大女婿,在建康住了快十來年了,對建康很熟悉。我們離開建康五六年了,方管家怕我們對建康不熟悉,特別讓孫三過來,帶著大家熟悉建康的。”待瑞硯離開之後,青草不消郗道茂吩咐,立即把孫三的情況說了一遍,“方管家的娘子原來是老夫人房裏的丫鬟,方管家以前是大老爺的書童,這孫三的父親原來是大老太爺那邊的大管家。”青草嘴裏的老夫人自然是崔氏,而大老爺則是郗超。

    “那麽是他自作主張接近郎君的?”郗道茂本來還奇怪以阿母的精明,怎麽可能派這麽一個人伺候自己兒子,原來他自己湊上去的。

    “是。”青草跪下請罪:“都是婢子思慮不當,才讓這樣的人接近郎君。”

    “這不關你的事,是我疏忽了,應該在郎君身邊多放幾個人的。”郗道茂擺手道,在吳郡的時候,阿鳳是跟她和王獻之住在一起的,郗道茂也沒在他身邊多放下人,隻讓瑞硯一個陪著他讀書。兩人迴到建康之後,因郗恢馬上就要成親了,故郗道茂在稍稍整理了一下王府之後,就同王獻之搬到了郗家在建康的府邸,也沒來得及想到給兒子多添幾個服侍的下人。

    “夫人,婢子現在就去把孫三壓來跟你請罪!”青草說。

    “不急。”郗道茂微微冷笑道:“過來請罪有什麽用?我要的是讓全府的下人都明白,教壞

    郎君會有什麽下場!”因為郗道茂沒什麽等級觀念,所以她治下的手段一向溫和,隻要下人沒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她都是能放就放了,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允許有人教壞自己的兒子!

    “是。”青草見夫人陰沉的臉色,不由打了一個

    110、郗恢成親(一)...

    寒戰,她還是第一次見夫人這麽生氣呢!

    晚上王獻之迴房的時候已經微醺了,不過他還是記起兒子今天沒完成功課就出去玩的事,“讓大郎君過來。”他沉著臉吩咐下人道。

    郗道茂上前給他脫去外衣,伺候他洗臉漱口:“怎麽了?這麽晚了,孩子都睡了。”

    “你問過阿鳳,為什麽今天沒做完功課嗎?”王獻之問道,阿鳳是自己的長子,故王獻之特別注重阿鳳在學業方麵的事。

    “問過了。”郗道茂給他端了一盞濃茶讓他漱口,“都是一個叫孫三的人惹出來的事情。”說著郗道茂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砰!”茶盅落地,王獻之怒氣衝天朝外頭吼道:“把這個奴才給我綁來活活打死!”外頭值夜的丫鬟嚇得魂不守舍,一個個驚惶的進門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郗道茂無奈的搖搖頭,示意丫鬟先把殘局收拾下。

    “阿渝……”王獻之發了一通火之後,見妻子不說話,突然想起這裏是妻子的娘家,不由臉上有些訕訕的,“我隻是太生氣了……”

    郗道茂讓他喝下醒酒湯,“我知道,我聽到這事的時候,也恨不得打死這教壞阿鳳的奴才!”她麵色微沉:“可是打死一個孫三,將來還有張三、李三……而且阿鳳這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根筋到底,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是瑞硯說的,萬一他一心認定是瑞硯‘出賣’他,他去為難瑞硯怎麽辦?”

    “那又如何?我們是他爹娘,難道我們還不能不知道他身邊的事不成?”王獻之有些不解。

    郗道茂搖頭道:“瑞硯這孩子是阿父、阿母精挑細選給阿鳳當書童的,我很喜歡這孩子,將來是想讓他當阿鳳的左膀右臂的,可不能讓他們因為一個孫三產生嫌隙!再說——”郗道茂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你也知道阿乞馬上快成親了,我不想——”

    王獻之輕怕妻子的手:“你說的對,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

    郗道茂笑道:“你放心,我會跟阿鳳好好說的,他還是很聽話的,沒有讓孫三代自己寫字,這點就足夠了。等阿乞成親之

    後,我會好好處置這個孫三的。我要讓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教壞郎君是什麽下場!”

    王獻之點點頭,“好。”說完之後,他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郗道茂上前給他揉太陽穴,“是朝廷上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

    王獻之歎了一口氣,“不過五年時間,就換了三任皇帝,在這樣下去,皇帝都快變成姓桓的了!”

    郗道茂瞄了外頭一眼,見下人們都離得遠遠的,才輕聲說:“你也別太擔心了……”她曆史不好,也不記得中國古代有姓桓的皇帝,就算是有也肯定是那種小皇朝,她沒聽過的。

    王獻之拉著妻子的手低聲道:“我怎麽能不擔心?他桓溫居然能——”王獻之漲紅了臉恨恨道:“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逼著聖上退位!他這次敢逼聖上退位,下次就敢——”

    郗道茂捂住他的嘴,低聲道:“你小心隔牆有耳!”上任皇帝司馬奕是被桓溫逼著退位的,而且退位的原因並不光彩,桓溫是以司馬奕不能人道為由逼著他退位的,這件事情在士族中引起了軒然大波,隻是礙於桓家勢力過大,大家都隻敢私底下討論而已。

    王獻之苦笑了一聲,將妻子摟在懷裏:“阿渝,阿渝……”他喃喃的喊著。

    郗道茂伸手環住他的腰:“官奴,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王與馬共天下,這句話奠定了琅邪王氏在士族的至高地位,可這句話也把王家緊緊的套在了司馬家的戰車上,如果桓溫篡位成功,他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王家吧?對了,還有她們郗家,桓家看上郗家的兵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王獻之聞言並不說話,隻是更加摟緊了妻子。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卷了,具體又多少章節我不清楚,但我盡量在一月底、二月初完結,最晚不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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