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一個個小嘴都抹了蜜一樣了。”

    何氏和郗道茂其樂融融的陪郗璿吃了一頓飯後,兩人伺候郗璿歇下之後,便攜手走了出去,“阿渝,我聽說陪嫁過來的莊頭,有一個農事很在行?”何氏有些遲疑的問道。

    “說不上在行,隻是做了一輩子的老農,比別人多些經驗而已。”郗道茂答道,一時吃不透何氏想說什麽。

    “那可以借給我一段時間嗎?”何氏說道,“我那幾個莊子,這些年糧食的收成越來越少,我想讓他看看,到底出什麽問題。”何氏想起自己名下那幾個莊子就愁眉不展,畢竟她將來養老的錢,珠兒成親時候的私房補貼,就全靠這幾個莊子了。

    郗道茂聽了不由詫異,江浙一帶一向水土好,這幾年又沒有災荒,糧食產量怎麽年年降低呢?她轉念一想,何氏是寡婦,人又不是強勢能幹的,想來定是下麵的仆人欺上瞞下才會這樣的。“好,我明天就讓他過來看看。”郗道茂一口答應。

    “阿渝多謝了。”何氏感激的說道。

    “嫂子,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你一向對我好,有什麽好謝的。”郗道茂拉著何氏的手說道:“嫂子,你也別怪我多嘴。會稽這帶素來水土肥美,這幾年又沒聽說有什麽大災,這糧食收成哪裏會越來越差呢?”

    何氏一怔,隨即恍然,她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對郗道茂笑道:“阿渝你說得對,這事我一定要迴去好好查查。不過你那位莊頭還是讓他過來看一趟,也省得平白冤枉了人。”

    “這是自然。”郗道茂含笑點頭。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你也快點迴去吧。”何氏對郗道茂說道。

    “好,那我先走了。”郗道茂讓丫鬟提著燈籠走在前頭。

    “嗯,我也迴院子了,珠兒怕是要哭了。”何氏提起女兒就笑的滿臉甜蜜。

    兩人道別之後,便各自迴了自己的院子。房裏喜娘已經將被褥熏暖和了,熱水也已經備好,郗道茂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之後,便往暖暖的被窩裏一躺。

    “少夫人,今晚要不讓奴睡在房裏?”青草問道。

    “不用,現在都是冬天了,地上涼,你別打地鋪了。”郗道茂搖頭說道,這麽冷的天,怎麽睡青石板上,“你就在外頭榻上睡就好了。”

    “好。”青草感動的點點頭,“那奴就睡外頭了,少夫人有什麽事,喚一聲。”

    “嗯。”郗道茂蹭了蹭軟軟的褥子

    ,打了一個哈欠,合眼就睡著了,冬天的時候還是睡覺最舒服啊!正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一團火熱包裹住了她,好舒服!郗道茂幸福的喟歎了一聲,往那溫熱的地方拱去。等等!有人!郗道茂驀然睜開眼睛,正對上王獻之幽深的黑眸。

    “子敬?你怎麽迴來了?”郗道茂疑惑的問道。

    “我吵醒你了?”王獻之微微愧疚的問道。

    “也沒有。”郗道茂說道,她揉了揉眼睛,“你吃過了嗎?餓了嗎?”

    王獻之道:“連夜趕迴來,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為什麽?戴安道沒有招待你們嗎?”郗道茂不解的問道,把青草叫進來,吩咐她去準備宵夜。

    王獻之雙手抱頭,半靠在床榻上說道:“沒,我們急行了一夜,都到了安道的時候,突然沒興致了,就沒有敲門進去,讓船夫轉頭連夜趕迴家了。”

    ……郗道茂嘴巴微張,目瞪口呆的望著王獻之雖滿臉倦容,但依然神采飛揚的俊臉,她沒有聽錯吧?

    “阿渝你怎麽了?”王獻之擔憂的問道。

    郗道茂嘴巴張了張,最後無力的說道:“你是說,你們已經到了戴家,但覺得沒了興致了,就打道迴府了?”

    “是啊。”王獻之理所當然的點頭說道:“既然沒了興致,進了戴家也是敷衍,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迴府呢!”說到這兒,他對郗道茂笑道:“雪夜的夜景還真是不錯,下次我帶你一起去看。”

    郗道茂無力的望著他,她才不陪這群瘋子一起瘋呢!

    王獻之見她神色懨懨,將她摟在懷裏柔聲說道:“阿渝先睡吧,別等我了。”

    “我不困,等你吃完了宵夜再睡也不遲。”郗道茂靠在一旁有氣無力的說道,她被王徽之和王獻之的行為徹底驚醒了,這兩人的大腦迴路一定跟正常人不一樣!

    王獻之笑了笑,“好,那你等我一會。”他慢慢的吃了一小碗水引之後,就讓丫鬟取來鹽水漱口。

    “你不是餓了一天嘛?怎麽不多吃點?”郗道茂問道。

    “晚上吃太多對身子不好。”王獻之摟著郗道茂躺下說道:“早點睡吧。”他輕拍著郗道茂的背說道,一迴到家裏,疲倦就如潮水般,陣陣的襲來,給兩人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就疲倦的沉沉入睡,他實在是累壞了。

    郗道茂望著王獻之沉沉入睡的模樣,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就算這個朝代怪人

    輩出,這對兄弟在這些怪人中也算是極品了!難怪七兄弟中,就數他們兩人感情最好。

    廟見

    “哈哈——”王家上房裏傳來了陣陣笑聲,郗璿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你說子猷和子敬連戴家的門都沒進就走了?”

    “阿母你看!”郗道茂嘟著嘴咕噥的說道,“這麽冷的天氣,子敬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王徽之的妻子也在一旁苦笑:“我昨兒大半夜夫君迴來的時候,我還真嚇一跳。這種天氣,他居然一夜一天沒吃東西,

    郗璿擺手道:“這兩孩子打小就任性慣了,勸不住了。”

    謝道韞含笑說道:“五叔和七叔還真是雅人!”說著她目露向往之色,心裏暗歎可惜自己不是男兒身。

    郗道茂隻能苦笑,郗璿對五媳婦和小媳婦安慰道:“他們兩個就是那脾氣,你們也別擔心了,他們身體好的很!”

    兩人點點頭,王家的其他夫人皆掩嘴而笑,眾人同郗璿說笑了一番之後,見她有些乏了,便都散去了。

    “阿渝。”郗璿喚住郗道茂,“你等等,我有話同你說。”

    “諾。”郗道茂屈身應諾,王家諸媳素知郗璿最疼的便是幼子、幼媳婦,現在兩人快去建康了,郗璿會留下郗道茂說話也不奇怪。

    “阿母?”郗道茂上前給郗道茂揉腿道:“您有什麽事吩咐?”

    “你還有十多天就廟見了,廟見之後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走?”郗璿閉目問道。

    “夫君說廟見後五天就走。”郗道茂低聲說道。

    “這麽快?”郗璿詫異的問道。

    郗道茂點點頭說道:“桓府那邊已經在催了,所以夫君想早點過去。”

    郗璿道:“那還是公事重要。”她睜開眼睛對郗道茂說道:“阿渝,子敬有時候性子還是有些孩子氣,你要多多體諒他。”

    “阿母,子敬隻是有些隨性而已。”郗道茂柔聲說道,就算她跟郗璿感情再好,她也不可能再一個母親麵前說她兒子不好的地方。

    “好孩子。”郗璿含笑輕拍她的手,又吩咐了她幾句之後,郗道茂就退了出去。

    “少夫人。”喜娘見郗道茂迴房,忙迎上去伺候她卸妝梳洗。

    “子敬醒了嗎?”郗道茂問道,王獻之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所以郗道茂早上起來請安的時候,也沒有叫醒王獻之。

    “夫

    人去請安的時候,少郎君醒過一次,去了郎君的書房一趟,迴來之後又倒頭睡了。”喜娘說道。

    “哦?他去了阿父哪裏?”郗道茂卸了妝,去了內房。

    “阿渝,你迴來了。”郗道茂才入內,就聽到王獻之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醒了?”郗道茂對王獻之微微一笑,“餓了嗎?”

    “不餓,剛剛去阿父書房裏吃過了。”王獻之起身,披散的長發落在裸|露的胸膛上,“阿渝,過來。”他伸手示意郗道茂過來。

    郗道茂見他那模樣,就知道他不再動好心思,瞄了他一眼笑道:“既然你醒了,就起身吧,我去廚房看看。”

    王獻之眼睜睜的看著郗道茂翩然走出內室,不由有些牙癢癢的,這丫頭越來越滑溜了!想拉住的人都走了,王獻之隻能無奈的起身,喚丫鬟進來伺候自己穿衣。

    “阿渝,豆娘呢?”王獻之除了內房,就見郗道茂坐在榻上,正低頭算賬。

    “我讓阿嬤先去建康了。”郗道茂放下賬冊笑道:“我讓廚房做了點心,一會吃些點心吧。”

    “阿兄的院子找好了嗎?”王獻之問道。

    “找好了。”郗道茂嘴角輕挑的說道:“聽說是離阿兄不遠的地方呢。”

    王獻之笑道:“這樣也不錯,你沒事的時候還能跟你阿嫂一起話話家常。”

    “是啊,再說我們在建康也沒什麽特別親近的親眷,若是能跟阿兄在一起,也能相互照應一下。”郗道茂說道,“還有,阿嫂給你準備了很多去建康的東西,你看看,若是不需要的,就先留在這裏吧。”說著她將手裏的書冊遞給王獻之。

    王獻之不接書冊,對郗道茂說道:“這種小事你做主就是了,你看需要就帶走,不需要的留下也好,丟掉也行。”

    郗道茂聞言嬌嗔的說道:“你倒盡會偷懶,到時候東西用的不順手,可別賴我。”

    王獻之笑著摟著郗道茂說道:“因為我找了一個賢妻啊!”

    郗道茂笑著推開他道:“油嘴滑舌!”

    “我對夫人說的話句句出自真心,天地可鑒!”王獻之聽了郗道茂的話之後大唿冤枉,對著郗道茂指天發誓道。

    郗道茂笑著拉住他的手道:“哪有這種事也隨便發誓的,平白惹人笑話。”

    王獻之低頭親了郗道茂一下道:“那證明我們夫妻恩愛的,旁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呢!”

    郗道茂道:“我知道你煩這些瑣事,其他的我都幫你做主了,隨行的人,你總要給我說說吧,不然我帶上的人都是不合你心意的怎麽辦?”

    王獻之想了想道:“說起人手,我想起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麽事?”郗道茂問道。

    “我的保母李如意你還記得嗎?”王獻之問道。

    “李阿嬤?當然記得,她怎麽了?”郗道茂問道,她不是跟著兒子迴家了嗎?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保母的兒子在半年前,砍柴的時不甚摔下山死了,連屍首都沒有找到,現在保母家裏隻有她和一個才三個月大的小孫女了。”王獻之歎氣說道,“聽說保母的兒媳婦本來是想守著保母和那個小女兒的,結果那媳婦的娘家人,在她兒媳婦剛生下小孫女的時候,就把兒媳婦帶了迴去,讓她嫁人了。”

    “剛生完就讓她嫁人!”郗道茂吃了一驚,那家人家也太沒人性了!

    王獻之苦笑道:“世道艱難,拿個女兒換十鬥糧食還是值得的。”

    郗道茂聞言默然,“既然這樣,不如我們把保母接迴來吧。”她提議說道。

    王獻之握著郗道茂的手柔情款款的道:“我正有這個意思,阿渝,你真好。

    郗道茂笑著靠在他的肩膀上,“保母從小服侍你,我到你家的時候,她照顧我也精心,現在她無依無靠了,我們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是啊。”王獻之歎了一口氣說道:“阿渝,等我在桓府上曆練幾年之後,我想下放去外頭,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吃苦嗎?”

    “你想下放去外頭,不願意留在建康?”郗道茂詫異的問道。這年頭誰不以當京官為榮,多少人擠破了頭就想去建康當官啊。

    “留在建康有什麽意思,還不如下放自在,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我。”王獻之說道。

    “這倒是。”郗道茂笑盈盈的說道:“在建康跟人說個話都要想上好幾迴才敢說出口。”

    王獻之說道:“可不是,所以我不愛待在建康,又不想同五哥一樣隱居在鄉間。

    郗道茂說道:“到時候我們選個風景優美,山水秀麗的地方,不是就跟五哥的隱居一樣了嗎?”

    “我正是這麽想的。”王獻之聞言哈哈一笑。夫妻兩人又說了一會貼心話,商量了些家事,見時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去給王羲之和郗璿請安。

    之後幾日,王獻

    之同郗道茂都在準備廟見的事宜,王家乃士族大家,規矩繁瑣,郗道茂雖從小受訓,但也怕自己臨場出些差錯,丟了郗家的臉,故拉著王獻之,在廟見的前幾天,穿上正服,在房裏練習。

    “阿渝,過來歇會吧,你做的很好了。”王獻之見郗道茂練得滿頭大汗,不由心疼的扶起她,給她拭汗,“別練了,我讓丫鬟備了熱水,你去梳洗一下,這麽冷的,出了這麽多汗,一會可別著涼了。”

    郗道茂揉著酸疼的腿說道:“沒事,我再練一遍,到時候就不會出錯了。”

    王獻之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搖頭,“你啊!就是萬事太小心了。”

    郗道茂道:“我這叫深思熟慮!”

    王獻之道:“若事事都設想周到了,那還有什麽趣味?”

    郗道茂被王獻之堵了一下,隻能嘟起嘴說道:“我這不也是為了你,若是出了什麽差錯,到時候被人笑話的就是你。”

    王獻之道:“那也是別人的事,與我何幹,我不嫌棄你就是了。”說著他一把抱起郗道茂。

    “啊——你幹嘛?”郗道茂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嚇一跳,把摟住王獻之的脖子。

    “去沐浴。”王獻之親昵的捏捏她的鼻子說道,“到時候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郗道茂見他別有用心的模樣,不由紅著臉,靠在了他的懷裏。全球

    在房裏折騰過幾次廟見之禮後,郗道茂胸有成竹的迎來了廟見。

    “阿渝,別太擔心了,那些宗族長老都是從小看你到大的長輩。”在入宗廟之前,郗璿安慰郗道茂說道。

    “我知道,阿母。”郗道茂含笑點頭。

    王獻之在一旁苦笑道:“阿母,你放心吧,阿渝這禮儀在房裏都練過好多次了!你現在越是勸慰她,她越是擔心。”郗道茂聽了王獻之的話,不由悄悄的捏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王獻之嘻嘻一笑。

    郗璿也隱約聽說過這事,“你這孩子!”郗璿對郗璿道說道:“我們郗家的出來的女孩,各個都是最好的,那些禮儀更是不在話下,那需要這麽擔心!來,抬起頭跟子敬一起進去。”

    “諾。”兩人應聲進了王家宗廟。

    郗璿含笑望著兩人的背影,等到了今天她才真正放心,廟見過後,阿渝便是王家記在族譜上的媳婦了!王羲之對郗璿和聲說道:“我們也進去吧。”華“嗯。”郗璿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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