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星瀚坐在書房內,窗簾全部緊密地閉合著,昏暗得透不進窗外的一點陽光。


    十三歲那年的暑假,逃出生天的他站在書房門外,聽著父母的議論。


    “方案已經確定得差不多了,再完善一遍細節,就可以進行手術了。”父親疲倦地對母親道。


    什麽手術?是誰得了什麽病嗎?房星瀚疑惑地想著。


    過了許久,母親啜泣的聲音響起:“怎麽辦,我有些舍不得星瀚了。畢竟也養了十三年,就算是個小貓小狗也有感情了。”


    從未聽到父母對他親善和藹的房星瀚不禁感覺原本逐漸冷硬起來的心中暖了一下。


    難怪父母沒有及時救他,一定是母親的身體出了狀況吧?


    是什麽病,才會讓母親舍不得他?是絕症嗎?可父親明明說手術方案確定得差不多了,那一定不會有什麽差錯了。


    父親低歎了一聲:“可我們克隆星瀚,原本就是為了救兒子的命。兒子的身體最近開始出現衰敗的跡象了,隻有盡早把兒子的海綿體移植到星瀚的大腦上,他才有一線生機。”


    “他作為兒子的克隆體,存在的意義就隻是個容器而已。現在這種關鍵時刻,可容不得你心軟了。”


    站在門外的房星瀚如遭雷劈,腦海中不斷迴響著那幾個詞語。


    “克隆體……容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身為房星瀚的人生,不過是一個備選的器官移植載體而已!


    這麽多年來關於父母的冷淡、爺爺心疼卻無可奈何的眼神,在這一瞬間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書房內的母親啜泣道:“那當然還是自己的兒子更重要,我隻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星瀚那孩子。”


    父親的聲音也低了下去:“隻要能讓兒子健康地活下去,他的犧牲也算有價值了。隻求這次手術順利,讓他也能少受些罪。”


    房星瀚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迴到了臥室中,用被子緊緊裹住了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


    到頭來,他不過是別人的複製體,一個不配得到過多關愛和注視的人體器皿,用來盛放他們兒子記憶的軀殼而已。


    迴過神後,他的滿心都充斥著一個意願。


    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不能就這麽被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移植進別人的大腦,別人的海綿體。


    即便隻是個克隆體,他也擁有了自己的人格和意識,絕不僅僅是個器官供體而已!


    接下來的那些日子,房星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在偷偷收集那個“兒子”的消息。


    終於在書房裏,他找到了一遝可疑的醫院賬單,病人的名字是房星漢。


    年少的他找到了那家醫院,第一次在病房裏看到了那張幹瘦發青,看著唿吸機才能維持胸腔微弱起伏的少年。


    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容。


    他顫抖著將少年的唿吸麵罩摘下來,戴在了自己臉上,以確保警報聲不會響起。


    那個和自己擁有著一模一樣基因的少年,就這麽在他的手掌按壓下,停止了唿吸。


    在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淚流滿麵的房星瀚就這麽殺了房星漢,也殺了過去的自己。


    接到消息的房博士夫婦匆忙趕到醫院,卻再也無法讓自己的兒子睜開眼睛了。


    事後房星瀚站在悲痛的父母麵前,帶著複仇的快意,撕破了他們的假裝。


    “為什麽這麽難過呢,爸爸媽媽?是因為親生兒子去世了嗎?他走得很安詳,甚至連掙紮都沒有。”


    看著震驚到無以複加的父母,他暢快地大笑。


    “這下,你們還能把誰的大腦移植到我的頭顱裏?”


    怒不可遏的房博士當即就捉著他,要將他送進警察局裏。


    然而在路上,一直不曾反抗的房星瀚突然輕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你這個怪物!你連人都不算,你還有臉笑!”十幾年的籌謀一朝落空,痛失愛子的絕望幾乎令他喪失了理智。


    房星瀚用舌尖頂了頂被他扇得紅腫的臉頰,笑得眼眸彎彎:“我也很想知道,違背國際克隆技術公約的房博士,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我們監獄裏見。”


    汽車停在了路上。


    從那以後,房博士夫婦就移居m國,和房星瀚徹底斷了關係。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打斷了房星瀚的迴憶。


    門外傳來楚八荒輕輕柔柔的聲音:“星瀚,我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管家又不服氣了,要找你做裁判。你忙完了就出來哦?”


    老管家在一旁咬牙附和:“誰不服氣了!有本事你不要告訴先生哪些是你做的,讓他盲評啊!”


    好氣哦,但還得保持微笑。


    房星瀚按滅手中的煙,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他笑意盈盈的妻子,和撅著嘴卻在見到他的瞬間恢複一本正經表情的老管家。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怎麽又比起來了?管家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頑皮,都是讓你帶的。”


    管家:?你人參公雞。


    但不論怎麽說,這頓豪華卻溫馨的晚餐的確將他從那段黑暗痛苦的記憶中拉迴到了現實。


    他有了善解人意的愛人,也有了關懷他的妻子。


    完美得如同一場虛假的夢境。


    晚餐結束後,房星瀚在書房裏繼續召開白天中斷了內容的視頻會議。


    楚八荒見他的狀態恢複了正常這才鬆了一口氣,給管家遞了個“幹得漂亮”的眼神。


    正想著該找些什麽事情打發時間,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不會吧?她明明已經把房博士的號碼拉黑了,怎麽又打來了?


    掛斷之後,對方卻鍥而不舍地繼續打來。連著掛了三次,楚八荒終於不耐煩了。


    “都說了我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有什麽事也請不要麻煩我好嗎?”


    對麵頓了一瞬,接著才響起一個沙啞的男聲:“你好,楚小姐。我想在聽了我的來意之後,你會同意我的請求的。”


    楚八荒一愣,這才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她以為的房博士。


    “抱歉,我誤會了。請問你是哪位?”


    對方彬彬有禮:“你應該認識我,在m國的時候,你縱火差點燒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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