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福山所料不差,到5月20日,地下城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江安城,富有階層削尖腦袋想弄一張入城證,自認與“進城”無緣的人們則退而求其次,紛紛湧到簫河鎮買房,因為那裏正好位於傳說中的“地下城”的邊緣地帶。一時間,小鎮房價跟坐了火箭一樣,眨眼間衝出大氣層,可惜,一房難求——小鎮房源有限,房主們又不是傻子,有江安的前車之鑒呢,大家都在觀望中。


    托呂婉君的福,宋隱他們也在簫河鎮搶了兩套房,連柯伯齊夏還有蔣蓓蓓家裏這幾個“閑陽幫”都湊錢趕在消息出來前買了一套,他們沒呂表妹的心理素質過硬,六月中房價一翻跟頭,立馬套現。


    到了5月底,謠言四起,很多人都認定大災在即,凡是進不去地下城的都是在劫來逃。本來日子就異常艱難,這下子越來越多的人喪失信心,自殺爆增,因絕望而挺而走險的案子也急劇上升,江安治安迅速惡化。


    這個時候,一樁惡性案件擊中了整個江安的痛神經。


    新聞報道,一家四口,父母並兩個成年兒子於五月初搬到江安,因長子是變異六級收入不錯,這家子得以在三環租下房子,就此安頓下來,而母親也為了減輕兒子的負擔在家裏替人照看幼兒,收取低廉的托管費。本來這是一樁非常平常的事情,很多中老年婦女都選擇了這個工作,掙錢不多,但終歸要比沒有強。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母親的選擇卻直接導致了另一個女人走上絕路。那是一個三口之家,三十出頭的夫妻倆帶著一個七歲的女兒,男人失業五個月,因為身體不夠壯實連零工都找不到,家裏積蓄耗盡,全靠女人給人看孩子這點微薄收入艱難度日,已經到了一天兩頓清粥的地步,現在“客源”走失,這一下更是陷入絕境。


    走投無路中,女人碰巧看到那位“搶了她飯碗”的母親獨自在外,惡念頓起,撿了塊磚頭生生把那個母親給砸死了,而女人也被巡防隊當場抓獲。消息傳到他們棲身的帳篷,她男人當天晚上掐死女兒後上吊身亡……


    這是兩個家庭的悲劇,卻又不僅僅是兩個家庭的悲劇,雖然這兩年死人的消息聽的太多,所有人都幾乎麻木了,但是,當看到人們自發來到帳篷前放下紙花的畫麵,還有那個枉死母親的小兒子在母親屍體前放聲痛哭長跪不起的時候,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淚。


    人們聚集在兩個家庭附近,去吊念慘死母親的多是變異人,而聚到貧民窟帳篷前的卻是最底層的苦力和無業者,江安的氣氛空前壓抑,沉默中透著劍拔弩張。


    第二天傍晚,z府在電視上正式公布了“地下城”的詳情。官方一再強調,地下城並不是傳言中的最終聚居地,江安城才是國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死守的最後根據地。而地下城,則是專為一些重要設施修建,比如醫院發電站種子庫化肥廠兵工廠等等,以後都將遷入地下城,以此保證江安城的正常運轉。


    公告的最後,宣布了自本月起將為未滿十五周歲的未成年人每月免費提供十斤大米,但是,目前還僅止限於單親或者父母一方失去工作的家庭。


    公告出來的時候,宋隱和許淩風正在柳母靈前祭奠,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五月初同車來到江安,再見麵,竟會是如此境地。僅僅在二十八天以前,柳亞還是一個開朗陽光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剛剛成年的大男孩,而現在,他中規中矩卻又呆滯木然地行著禮,就像一個失去生機的人形空殼,甚至都沒能認出他們二人。


    柳家長子柳皓,這個麵相兇狠的變異六級,一雙眼睛幾近赤紅,身形卻依然挺直,衣著也幹淨整潔,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支撐著這個被厄運擊中的家庭。


    他認出了許淩風,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沒有講話。緊跟著宋隱把一個護身符遞到他手上,說:“送給你父親。”柳皓先是愣了愣,接過符,緊緊抱住宋隱,用沙啞到幾乎聽不出本來音色的嗓子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


    走出柳家,許淩風突然緊緊攥住宋隱的手,目光直視進他的眼睛,非常認真的講:“很可能我已經講過了,但是無論如何,我現在都必須要再講一次:宋隱,能夠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宋隱一到江安,就用符篆把他父母的住所裝備成了銅牆鐵壁,還給他爸媽甚至安安每人一個護身符,使他不至於遭受到柳皓這樣的打擊。


    宋隱眼睛眨了眨,仿佛一時間沒能聽明白他的話,等到明白過來,立時渾身不自在,連忙拉著他快速走向汽車。許淩風看著他悄悄紅起來的耳朵,突然覺得從柳家帶出來的壓抑和惶恐好似也輕減了幾分,嘴角悄然挑起。


    *--*--*


    這段時間兩個人的精力主要放在了追蹤周記米鋪上,起初是咽不下這口氣,很快就跟“這口氣”沒多大關係了,要不是柳家的事情鬧的實在太大,他們都不會注意到。


    對於“周記米鋪”,剛開始他們隻是對其十多間倉庫生出疑心,待到攝像頭一裝好,事情很快就明了了——這些倉庫幾乎每天都在補充庫存,可說是天天滿倉。如果僅僅是突擊檢查的話,檢查人員肯定跟他們那天一樣,隻認為倉庫剛上完貨,庫存總量跟米鋪的銷售量基本吻合。


    但是,天天滿倉問題就大發了,糧食總量遠超預計,這麽多糧食從何而來?又銷往何處?


    宋隱故技重施,又給運貨的汽車裝了追蹤器,雖然糧食的去處仍然成謎,但經過大半個月的持續追蹤,幾經周折,糧食的來處卻是清楚了……今天晚上,就是這倆大盜“摘桃子”的收獲時節。


    江家的這處秘密倉庫位於江安某郊縣的山區地帶,離江安城還有一個多小時車程,宋隱他們此前已經踩過點,做了非常周密的安排。


    這二人離開柳家後去了“明生診所”,與柯伯齊夏喝酒敘舊,又因為醉酒在診所樓上柯伯的房間睡了一晚上,包括明老太醫在內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事實卻是,這兩個人剛進去就拍了隱身符離開,直奔公車站,搭乘最後一班車去往郊縣的某個小鎮,當然,這兩個是隱身人,肯定是不用買車票的。


    一個半小時過後,公交車終於搖搖晃晃駛進小鎮,此時已經是幕色四合,這二人又借著神行符花了半個小時跑完55公裏山道,至此,才算是抵達了目的地。


    這裏也是一個鎮子,下午四點就沒有公車了,因為棣屬於江安,水電限量卻還沒有斷,勉強算得上繁華,不過路燈什麽的已經成為擺設,攝像監控就更不用講了。江家的倉庫就位於鎮子外麵的某個廢棄工廠裏麵,守衛非常嚴密,光變異人就有十幾個,坐鎮的是個已經修出氣種的變異七級,同時還有一位二階武修,跟許淩風同一個等級,就是不知道真打起來誰輸誰贏。


    這個時候,九環天的威力就顯現出了,這家夥為了弄到物資現在也不端著了,再沒講過“公器不能私用”之類的神經病用語。在九老大的指點下,兩個人避開所有的紅外線報警裝置,成功進入倉庫,然後,又隱身跟在巡邏人員身後潛入地下室,這個地方,才算是他們最後的目的地。


    地下室十分簡陋,很明顯建造的非常匆忙,但容量巨大,一袋袋稻穀堆成小山一樣,人站在它麵前忒渺小的感覺。根據九環天計算,這個地下倉庫至少可以裝下十萬噸糧食,目前還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庫存。


    巡邏人員剛一離開,這兩大盜就開工了,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最大號旅行包,一袋一袋往裏麵扔,虧得九環天神通廣大,把攝像機裏的畫麵給固定住了,不然就會拍下憑空出現一個黑色大包,然後一袋袋稻穀自己跳進去消失不見的靈異畫麵。


    兩個人很小心,雖說從這麽大的倉庫裏取走百十來噸,總量的0.02%都不到,肉眼壓根分辨不出來。但為了避免被過早發現,他們還是自倉庫的最裏端開始裝包,淘出一個“小洞”後又在前麵壘上幾層,以此掩飾其背後的“黑洞”,足足折騰了三個小時偷走一百多噸才收工。


    許淩風覺著還意猶未盡,如果不是九老大警告說有人過來了,還要再弄個百八十袋才過癮。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一點過,他們隻以為是警衛巡邏,沒想到警衛後麵還跟著三個人,一個應該是倉庫“保管”,一個一看就是上位者,九環天顯示此人叫江南,最後一人身著便裝卻步履矯健,一看就知道必定是行伍出身。


    疑似軍人對糧食的庫存表示滿意,還讓“保管”弄開幾袋稻穀檢查質量,江南介紹說這是去年才收割的,絕對不會拿兩三年的陳穀子忽弄他們,此後三人談笑離開。


    這兩個都是膽大包天的貨,原本躍躍欲試想要跟過去看個究竟,心裏想著要是機緣巧合弄到一批軍火那就再好不過了,卻讓九老大給嚴厲阻止了。九環天的理由很充分:你們今天都累了,人一累就容易出紕漏,目前任何的紕漏都會給他們的計劃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得不償失。


    九老大發了話,而且講的確實有道理,今晚的冒險行動到此結束,那三人的事情自有九環天自己搞定。


    迴去的辦法簡單粗暴,夫夫二人要靠著一雙腿一步一步走迴明生診所,雖然有神行符,但總路程超過100公裏呢!這兩人迴到“明生診所”後還故意弄出點酒味,跟早起的明老太醫碰了個麵,其後倒頭就睡……一切都完美無缺。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在柯伯家的沙發床上醒過來,宋隱才覺出不對勁,問許淩風:“你說九環天把日子定在昨天,該不會它本來就知道昨晚有交易吧?”


    不然哪來那麽神,江南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昨晚出現?


    九老大很高冷地插言,不過是有所推測而已,末了還打了個驚歎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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