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淩風心急如焚,老話說度日如年,他現在覺得分分秒秒都難熬得很,七八分鍾時間長的像是七八年,度分如年還差不多。


    宋隱剛下去的時候他還沉得住氣,知道自己跟下去不但幫不上忙反倒需要宋隱幫忙,於是老老實實守在岸上等他上來,哪曉得這一等就是一分、兩分、三分……五分,五分鍾之後宋隱都還沒有影子。


    河邊別的地方早在宋隱下河那一刻就打翻了天,各種常規和非常規的武器一起上陣,子彈與短刀齊飛,槍聲吼聲中夾雜進野獸的叫聲,在河中那九道慘白幽光的映照下,獸是怪獸,人也成了瘋人,一切仿佛都扭曲變形瘋魔掉了。獨獨閑陽河裏安安靜靜,唯有河水奔流不息。


    五分鍾時間,許淩風等到幾乎發瘋,有怪獸看到他落單偷偷摸過來想要撿他這顆軟柿子,許淩風一腔怒火正好找到發泄口,一口氣不停手打出八發子彈,巨形蟑螂被打到東倒西歪,居然捂住腦袋高速鑽進河邊泥地逃跑了……靠,這又是個什麽技能?


    繼宋隱之後,許淩風也被這隻醜八怪搞到目瞪口呆。


    又過了一分鍾,光柱消失,宋隱終於被兩個大兵送迴岸上,當許淩風模模糊糊間看到大兵拽著宋隱上來的時候,他不隻是整個心、他是整個人都涼掉了。


    光柱消失,河邊的十一隻怪獸死的死逃的逃,但戰鬥並沒有結束,大兵們開始抓捕躲藏在暗處的怪獸飼養者。這些人數量不多,但個個悍不畏死,走投無路的時候不是投降而是同歸於盡,許淩風親眼目睹了四次爆炸,這種情況下他壓根不敢帶著宋隱離開,隻好抱著人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藏好,等待混亂結束。


    ……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注定是一個漫漫長夜,對宋隱許淩風尤其如此。


    宋隱昏迷了大約半個小時,然後他醒了,被痛醒了。全身每一寸骨頭都在痛,痛痛痛,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知,痛到他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哼上一聲,以至於連一直緊抱著他的許淩風都不知情。


    就在宋隱以為自己即刻就要被痛昏過去的時候,他的身體開始自發地吸收元氣。


    這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理論上他知道他現在的痛苦都是來自經脈的重度損傷,而元氣正是修補此類損傷的良藥補品,但以他目前痛到大腦裏麵除了痛感什麽都容不下的狀況,是沒有辦法運功修行的,不運功不修行,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吸收元氣。這本是一個無解的死結,除了等他神誌恢複用毅力壓製住痛感別無它法,但現在他的身體卻很神奇地拋開大腦自行做了主,死結就此打開。


    更加神奇的是,元氣的運行線路也出了偏差,並沒有遵循宋隱自小練習的呂門功法,如果宋隱這會兒大腦能夠運轉的話,估計要嚇到重新昏倒——運行線路是隨便能改的嗎?錯上一點點他就要玩兒完好不好!


    幸而宋隱對這一切一無所知,身體不經他大腦的同意就開始自發吸收元氣,運行的線路還極有可能是專門征對經脈修複的,運行速度很快,二十分鍾就完成一個周天。一個周天過後,宋隱雖然仍舊很痛,但已經不至於難以忍受。又是一個周天過後,痛感再度減弱,五感和思維一起恢複。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板車上麵,車子正在移動,移動的很平穩,速度卻不慢。


    “許淩風?”


    宋隱下意識地認定頭頂上那個人是許淩風,輕輕叫了一聲。


    許淩風正在啃哧啃哧地踩著三輪車,現在汽車不能用了,幸好上麵準備了很多腳踏車,其中就包括他座下這種裝了硬墊專門用來運送傷員的長板三輪車。


    路上很亂,橫七豎八擺放著很多汽車,雖然每隔兩百米就有一盞大功率應急燈,但顯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於是每個人都頭頂一盞小頭燈,人們踩著自行車或者三輪車穿行於汽車中間,其中不乏兵哥,看他們身穿製服背上背著長~槍、一邊奮力踩著腳踏板、一邊高吼“小心小心”,繞花樣奔行於汽車間,場麵其實蠻喜感。


    作為路上的一分子,許淩風這會兒是萬萬笑不出來的。他心急如焚想要把宋隱盡快送到救護所,卻又生怕不小心跟人撞了或者讓路麵的小坑給顛了,一方麵要借著頭燈盯緊路麵,一方麵又要隨時注意突然衝過來的腳踏車,還要分神留意身後的宋隱,可以說是一心三用,神經高度緊張。


    所以,宋隱病貓樣的叫聲他實際上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心裏麵有感應下意識停車查看,當看到宋隱半睜的眼睛,許淩風差點沒感激涕零——剛才宋隱一直都沒聲沒息一動不動的樣子,真的把他嚇壞了。


    朝天舉了兩下胳膊,努力按下心裏的激動……


    許淩風最後做的,隻是來到宋隱身邊,替他整理了一下車綁帶,問:“感覺怎麽樣?”


    宋隱眨眨眼睛表示自己還成,然後道:“迴家。”


    許淩風猶豫了一下:“先去醫院吧,先讓醫生給看看。”


    “隻是……脫力。”


    許淩風明白他的意思,他隻是脫力了——四個字都要分成兩次講,肯定是脫力了,這還用說。不過許淩風仍然打心眼裏認為還是應該先去看醫生,隻是他準備路上多停一次——反正他們家就在去救護所的路上,接了小頂頂一起過去吧,免得他擔心。


    剛要站起身,就聽一陣轟鳴聲由遠而來,仿佛有千軍萬馬正衝著閑陽奔過來,許淩風驚疑不定地看向遠處,宋隱也一下子拽緊雙手,急促地叫了聲“頂頂”,若不是有帶子綁著,弄不好他都已經炸屍坐起來了。


    許淩風連忙看迴他,宋隱掙紮著動了動腦袋:“我……沒事。”


    許淩風趕忙跳上車座,拚了命地踩起腳踏板,把個三輪車騎的像要飛起來,連宋隱被他顛到七葷八素也顧不上了。


    他們這會兒已經快到別墅區大門,許淩風飛車奔騎三分鍾即到達小區廣場,這期間大地開始震動,他甚至覺得輪子下的路麵都如波浪狀起伏不定,等到他停下車,第一輪震動剛好停止,許淩風跳下車先給宋隱解開身上綁帶,然後頭也不迴地衝向小區大門。


    停頓了不到兩分鍾,大地又一次震動起來,這一次震感甚至比上一次還要強烈,宋隱身下的車子被震的東搖西晃,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宋隱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坐到車上,焦急萬分地看向他們的小區,雖然不遠處就有一盞應急燈,但除了幾幢樓房的黑色剪影,什麽也看不清楚。


    這時候又有幾輛運載傷員的三輪車衝過來停在旁邊,大地繼續顫動,這已經是閑陽半個月以來的第三次地震,這一次明顯比前兩次嚴重得多,地下的轟鳴聲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甚至到了他們的三輪車都幾乎要停不住的地步,幸好附近有幾個大兵跑過來幫忙。


    如此過了片刻,終於,不遠處的幾幢黑影在他們的注目中一點一點矮下去,不到一分鍾,高大的黑影垮塌成幾個大黑堆……


    頂頂!


    宋隱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他在家裏和樓道上各用了六張安宅符,總共十二張的安宅符或者保證不了整個三單元屹立不倒,但至少可以堅持兩到三分鍾。最壞情況,就算是房子塌陷成一堆亂石,五樓的客廳和洗手間也可以“坐在”亂石堆上,保持兩三分鍾不垮塌不走形,足夠裏麵的人逃生。


    這是最壞情況,地震不同於爆炸,每棟樓甚至是每個單元受到的衝擊都是不一樣的,如果稍微幸運一點,不是處於那種“非塌不可”的位置,堅持下來也說不定。何況除了安宅符家裏還用了固列符,可以加固牆體和門窗,所以才會說宋隱家是銅壁鐵壁,如果他家都逃不過這一劫的話,95%的閑陽人都要在劫難逃。


    即便如此,宋隱還是沒辦法放心,一刻不看到他們脫險,他就一刻不得安寧。


    跑在最前麵的人群已經衝上廣場,這些都是住在離廣場最近的幾棟樓裏的住戶,沒有洛桑他們,然後,第三次震動開始……


    喊叫聲,吵架聲,嚎淘大哭聲,甚至是搶被子的聲音……各種種樣的聲音傳進耳裏,直到廣場徹底變成菜市場,許淩風才領著洛桑一行人擠到宋隱旁邊,看到洛桑懷裏熟睡中的小頂頂,宋隱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順著硬墊滑了下去——這個小東西,這樣都能睡著!


    ……


    許淩風跑到大院的時候正好有一群二三十個人奔逃而出,他差點被堵在門口進不去。還不等他跑到七號樓,旁邊幾棟樓房已經開始垮塌,直到這時,人們才大量外逃,但最終成功逃生的,僅限於一二樓低樓層的住戶,高樓層的既怕跑到途中樓垮被壓,又怕跑出來遇到怪獸,幾乎都沒能逃出來。


    緊接著他們七號樓也開始垮塌,此時許淩風已經衝進樓洞,洛桑他們也打開房門準備逃生,後麵還跟著秦渭和他家的小美男以及一幫手下。


    秦渭這幫子人早就準備好了四條滑索,剛一發現事情不妙,立即用滑繩滑到了宋家天台,反應快不說,策略還非常正確,因為七號樓垮掉的過程跟其它樓房都不一樣,它不是一棟樓整塊倒塌的,它是一單元和五六七幾個單元先塌,然後才是二單元和四單元。至於他們三單元,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跑出來之後,都還頑強地豎立在一堆廢墟裏麵。


    等到地震終於結束,聚集在廣場上的幸存者們相擁而泣——數以萬計的居名居住在附近十幾棟樓房裏麵,而現在廣場上的人數不過區區兩三千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宋隱在末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溪並收藏宋隱在末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