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計了!”


    “從那蔣幹那封寫來的信開始,我就中了李不醫的計,草船借箭,卻借到的是火箭,反間計殺蔡瑁張允,黃蓋苦肉計,闞澤詐降計,龐統連環計,我的火攻計,五計相連,看似完美,實則卻是漏洞百出。”


    “從剛開始,李不醫就在給我下套了,我居然不知情,一步一步落入彀中,現在連江東的水軍也賠進去了。”


    悔恨,慚愧,絕望,種種情緒讓周瑜心神近乎崩潰,若非大都督的擔子在強撐著他,此刻他已經暈倒了。


    程普見周瑜臉色不對勁,急忙扶住他,“大都督,你要撐住,數萬江東水軍的性命可還指望著你啊。”


    “我知道,放心,我還倒不了!”


    周瑜看著烏林水寨,此刻江東水軍已經很接近水寨,那一排排被鐵釘相接的連環大船清晰可見,一架架投石車在船頭飛射石彈,在其後,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和堆積如山的箭矢。


    似這般的連環大船,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似有無數,整裝待發,要鯨吞江東六郡。


    “傳令全軍,調轉船頭,撤退!”


    麵對數十萬整裝待發的曹軍,周瑜顧不得顏麵,即令全軍迴撤。


    然而,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由於東南風勢頗大,一時之間江東水軍極難調頭。


    甚至,前鋒的一些戰船,被東南風吹得衝向曹軍水寨,但未進水寨,在水寨邊緣便被投石機發射的石彈打得四分五裂,沉入江底。


    霎時間,江麵上盡是漂浮的木板和掙紮的江東水軍。


    此刻是隆冬天氣,長江水溫極低,倘若來不及施救,落水的江東水軍隻有死路一條。


    當然,這還不是最大的麻煩。


    一些船隻跑得的太快,被之前那些沾了火油,還在燃燒的火船殘骸引燃,風借火勢,戰船很快燃燒起來,上麵的水兵掙紮落水,又被後麵的戰船撞擊,這些戰船再次著火。


    就好似火藥的引線一般,前麵一著火,引得後麵一連串反應。


    一時之間,江東一少半水軍大亂。


    “不要救了,速速撤退,迴赤壁水寨堅守!”


    “韓當,周泰,蔣欽,陳武斷後,其餘戰船快走!”


    周瑜嘶吼著,聲音都喊啞了。


    本是接應黃蓋的四人,韓當,周泰,蔣欽,陳武變成了斷後者,四人滿臉苦澀,現在這種情況別說斷後了,就是連己方戰船都指揮不動。


    無奈之下,四將隻好在各戰船上縱躍奔騰安撫指揮,剛接上來的黃蓋也加入進來。


    就在五人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烏林水寨的連環大船出動了,在無數人的劃動下,艱難且穩固的逆風而上。


    遠遠看去,就像一條長長的火龍,緩緩向前移動。


    見此情形,周瑜大鬆一口氣,此時己方總算把戰船調轉過來,逆風朝著赤壁水寨駛去。


    “速速檢查傷亡!”


    周瑜顧不得喘息,急令全軍統計損失情況,很快結果匯報過來。


    “大都督,黃蓋的兩百艘火船盡數沉沒,韓當等四位將軍的一千兩百艘戰船隻餘下八百餘艘,後方有近兩百餘艘失損衝進曹軍水寨,被石彈砸沒,共損失六百餘艘戰船,粗略統計,死亡失蹤的水兵約有一萬五千餘人。”


    周瑜心頭在滴血,一名名水兵還未見到曹軍,卻先沉於江底。


    “眾將士安息,我周瑜誓死都要為你們報仇!”


    想到之前豪言壯語,周瑜默默在心底發誓。


    “大都督,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呂蒙咬了咬牙道。


    “說吧,都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麽顧忌的。”周瑜擺手道。


    “此戰我軍被曹軍算計的死死的,返迴赤壁水寨並非良策,而且很可能赤壁水寨已經被劫,迴去的話很可能被伏擊!”


    呂蒙把心中所想一股腦道出。


    聞聽此言,周瑜不禁臉色大變。


    正當他要開口之時,遠處江麵上順風駛來十數艘戰船。


    “不好,極有可能是曹軍的伏兵,給我放箭!”


    周瑜果斷下令,唰唰……數百枝箭矢飛射而出,落進駛來的戰船中,頓時響起陣陣慘叫聲。


    “不好了,曹兵殺來了……”


    “快迴射……”


    一道道唿喊聲順著風傳了過來。


    “大都督,別射了,好像是自己人……”


    徐盛眼尖聽細,當即下令停止射箭,並高聲呐喊道:“前方船中可有魯肅校尉?”


    “別射箭,是文向,文向,我是子敬!子敬!”


    熟悉的聲音傳來,頓時讓周瑜鬆了口氣,即刻派幾艘戰船上前接應。


    魯肅渾身是血的來到大船上,抓著周瑜的手臂道:“公瑾,肅差點見不到你。”


    “子敬,不是讓你和淩統留守營寨麽,怎的隻剩下你一人,淩統呢?”周瑜急問道。


    “淩統戰死了!”


    魯肅淚如雨下道:“你們走後,淩統去殺諸葛亮,結果撲了個空,那諸葛亮被關平提前接走了,迴到營寨後,一隻三千人的兵馬不知怎麽進到營寨,領頭的正是曹軍的絕頂將領西涼錦馬超,他們一進營寨就奔帥帳而來,營中守衛根本不是這些曹軍的對手,淩統將軍為掩護我逃離,被馬超三招擊殺,我們則趁亂坐船逃離,而營內留守的千餘兵馬,就剩下這四百餘人,這還是曹軍的水戰能力不行,否則我們已然被殺!”


    “什麽!”


    周瑜腦袋嗡了一下,緊接著眼前天旋地轉,直接跌倒在地。


    徐盛連忙把周瑜扶起來,周瑜掙紮道:“天殺的李不醫,我周瑜誓死都要找你報仇!”


    他的話音剛落,一名士兵火急火燎的跑過來稟報:“不好啦,大都督,後方傳來消息,黃蓋,韓當等斷後的將軍被曹軍兩位絕頂將領圍住無法脫身,陳武將軍已然被殺,四位將軍岌岌可危,其餘戰船和水兵也陷入圍困,周泰將軍派人請求大都督速派士兵接應!”


    周瑜強忍著沒有昏迷,緩緩出了口氣,道:“程老將軍,子敬,你們帶著水軍沿長江向柴桑撤退,到柴桑後能守則守,不能守則……估計柴桑也不保了,你們直接去尋主公,瑜把江東的希望托付給你們了。”


    言罷,周瑜對程普,魯肅拱手一禮,而後大步離去。


    “徐盛,丁奉,挑三千無父無母的水兵隨本都督去接引黃蓋,韓當等斷後的將士,走!”


    “是!”


    徐盛,丁奉深吸一口氣,即刻點兵隨周瑜而去。


    無論從哪方麵講,周瑜都不能放棄麾下將士,盡管過去接應很可能會陷入圍困,但是周瑜仍要是去救!


    因為,他是東吳的大都督!


    在這種情況下,所有人能逃,唯獨他不能!


    周瑜不能讓所有士兵陪他送死,隻能帶著一些無牽無掛的士兵去救援。


    “蒼天啊,護佑我周瑜一迴……”


    走到船邊,周瑜仰天長歎,揮手灑落幾滴淚水。


    程普,魯肅明白周瑜的苦心,忍著悲傷,對左右道:“將士們,恭送大都督!”


    “恭送大都督!”


    陣陣聲浪,壓過風勢,一股哀之情緒在士兵中蔓延。


    “周瑜完了……”


    極遠處的岸邊,數名將軍領注視著長江水麵的情況。


    眾人中,一名羽扇綸巾的男子輕聲歎息。


    這幾人赫然正是劉備,關羽,張飛,諸葛亮。


    “軍師,荊州真不能呆了嗎?”劉備不甘心道。


    “別說荊州,即便是江東六郡也無我等容身之地,現在迴想起來,李不醫厲害啊,憑借蔣幹一封書信,將亮與周公瑾拉入彀中,又一步步將江東水軍拉進去,可笑我們之前還在笑話李不醫。”


    諸葛亮輕搖羽扇,指著江麵上交戰的戰船道:“此戰江東水軍必將全軍覆滅,趁著李不醫的目光關注江東方麵,我們迅速離開,否則,我等連離開荊州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依軍師之言,希望那益州的劉璋能接納我們。”劉備憂心道。


    “大哥放心,那劉璋懦弱無能,我等隻要站穩腳跟,再一步步蠶食,必將益州地盤拿下!”張飛道。


    “益州易守難攻,又是天府之國,修養數年,我們就可出兵隴西,拿下隴西就再直逼三輔之地,與曹操再論個高低!”關羽撫須道。


    “但願吧……”


    劉備歎了口氣,帶著麾下數千人馬和一眾家眷趁夜轉道前往益州。


    卻說周瑜帶著三千敢死之士前來解救黃蓋五位將軍和數千水兵,還未到戰場,遠處便飛來一道巨大的黃色刀罡,劈斬在一艘戰船上。


    轟隆隆!


    戰船被劈成兩半,頃刻間沉入水中,船上的五十餘名水兵大半落水,小半被刀罡斬殺。


    “不好,是絕頂將領!”


    周瑜臉色大變,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老夫黃漢升,奉軍師之令,在此等候周都督多時了!”


    一道朗聲傳來,隻見百艘連環戰船從一側水麵駛了過來。


    最前麵的一艘戰船站著兩名將領,其中一名須發皆白,手持大刀,威風凜凜,赫然正是黃漢升。


    而另一名男子,身材修長,麵容陰沉,手持一枚令旗,不時揮動,冷冷的望著周瑜。


    “蔡瑁,你、你沒死?”


    周瑜驚唿出聲。


    他早年與蔡瑁交流過,認得蔡帽的容貌。


    “托大都督福,險些葬送在大都督的反間計之下,若非軍師看破,讓我與張允詐死,還見不到大都督!”蔡瑁冷聲道。


    “又不是那李不醫!該死!”


    盡管周瑜心裏有準備,但此刻得知事實真相,仍氣得渾身發抖。


    “勞煩黃老將軍,此那周瑜拿下!”


    蔡瑁拱手對黃忠一禮。


    黃忠點點頭,當即揮動長刀,又是一道數十丈的刀罡劈來,周瑜見狀大驚,急令戰船躲避,但那刀罡太快,又有一艘戰船被毀。


    “都督勿驚,黃忠由我們兄弟阻擋,你快去救黃蓋等人!”


    就在此時,太史慈,甘寧率領數百艘戰船殺來。


    周瑜大喜,也不廢話,當即帶領三千敢死之士殺進戰圈之中。


    有生力軍的加入,江東水軍士氣小幅度的提升了一些,但也就如此了,因為隨著時間推移,曹軍的連環戰船越來越多,最終將周瑜和黃蓋等人,以及千餘名江東水軍圍困在一個狹窄的水域之中。


    忽然,曹軍戰船停下攻擊,外圍的一些連環戰船朝著遠處駛去,隻剩下內圈一層連環戰船包圍著周瑜這些人。


    周瑜明白,曹軍分兵是為了對付別的江東將領,以及長江南岸的郡縣。


    “李不醫,你出來,我周瑜誓也要見你一麵!”


    周瑜持劍長嘯,試圖牽製李不醫。


    “既然大都督想在臨死之前見我一麵,某就滿足大都督的願望。”


    伴隨著一道笑聲,一道劍光從遠處流光般破空而來,直接懸停在周瑜的戰船前端。


    隻見一柄長劍上負立著一名文士袍男子。


    男子容貌英俊,身形挺拔,雙眼如幽湖,一身氣息平淡如水,尤其那雙平靜的眼睛,任誰看上一眼,都會覺得心神平靜不少。


    “想不到殺得臥龍連敗,又將我玩弄於鼓掌的人,竟然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青年?”


    周瑜自嘲道。


    “沒讓大都督失望就好。”


    李不醫環視一眼,道:“此刻江東水軍敗了,勞煩大都督下令,讓所有將士放下兵器投降,也包括你,我可以做主,事後放江東水兵迴歸鄉裏種田,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又能怎麽?”周瑜反問。


    “那銅雀台真要鎖入大喬小喬,當然還有各位將士的妻女。”


    李不醫莞爾一笑。


    周瑜神情一滯,渾身發抖。


    “你、你敢威脅於我?”


    想到美貌的小喬即將落入一群殘暴的曹軍之手,周瑜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想不想的問題。”


    李不醫的目光掃向徐盛,丁奉等將,目光所過之處,盡是兵器掉落的聲音。


    “就剩下大都督了。”


    李不醫淡淡一笑。


    鐺!


    周瑜手指一軟,掌中寶劍掉了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知為何,隨著寶劍落地,周瑜的心裏莫名一陣輕鬆。


    “我敗了……”


    周瑜歎息。


    他這句話是對李不醫說,也是在對他說。


    “來人,將周公瑾等人押迴水寨,交給曹仁將軍看守,江東水兵悉數關進牢房,等後發落,切記,飯食照我軍一般供應,不可虐待。”


    聲音在半空迴蕩,一道劍光已破空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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