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腦海中浮現的那雙手慢慢動了起來。陳楓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其吸引,仿佛身邊的一切都不存在,就連能夠將他的身體化成沙粒的恆河沙也漠視了。


    這雙手是多麽的輕,就像秋風無意中帶起的一片落葉;這雙手是那樣重,仿佛一揮之下,便能拂倒一座山峰。


    十根晶瑩如美玉的手指在不斷變幻,逐漸,一根亮晶晶的絲線憑空出現。手指動得越來越快,且姿勢十分優美,宛如蝴蝶穿花、流鶯繞林,給人以美感。很快,第二根絲線出現了,隨後便是第三根。雖然在那雙手周圍沒有任何東西,可給陳楓的感覺是周圍的所有都被束縛住了。


    道,何謂道?秘術,何謂秘術?


    秘者苦苦追求的長生在哪裏?秘者毅然前行不顧紅塵到底是對是錯。


    隨著亮晶晶的絲線越來越多,陳楓的心也被捆住了。


    嬰孩成長是美好的,可是成長的盡頭便是衰老。


    鮮花盛開是美好的,不過花卻又將迎了零落的時候。


    盛世繁華、鮮衣怒馬是美好的,也許下一刻便會牆倒屋塌,樹倒猢猻散。


    秘者越來越靠近山巔,可登頂的那一刻,要麽無路可走,要麽隻能下坡……


    世事如棋局局新,又開始,有結束,有興盛,有衰落,有團聚,有分離,有喜悅,有淚水,有福,有禍,有生,有死。


    萬物皆有結啊!


    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陳楓突然悟了:萬物有結,秘術、秘者豈能例外?


    秘者的修煉本就是逆天而行,秘者自身強大的時候,自身就承擔了天敵給予的束縛,這便是結。就像是一個普通人衣食無著,自然不會憂心飛來橫禍,而身家百萬的富豪則可能夜不能寐,戰戰兢兢,生怕禍患來臨,這是結;小草伏在地上,縱風吹雨打,不改顏色,而參天大樹卻可能被雷劈倒,風刮倒,人伐倒,這也是結。


    陳楓終於知道腦海中這雙手編製出的絲線是什麽了。這便是冥冥中上蒼給萬物的結。這個結越是普通的人越是很難感受,反而是那些特殊的人才清楚。秘者,恰恰就是這類特殊的人。


    葉行水上,無需憂心傾覆,因為這個結很小;船行海上,縱然萬分小心,可依然有沉入海底的危險,因為這個結很大。


    就像蜘蛛網掛在空中,那些肉眼看不到的蟲子橫行無礙,偏偏是大一點的蚊蟲會被網住。然而,肉眼看不到的小蟲也並不安全,他們下一步又可能成為蚊蟲的腹中餐。


    大道三千,結也三千。


    陳楓不知道這門秘術的名字,自己卻想出了這個“三千道結”的名字。


    若是能生三千結,一切都經歸入自然。


    陳楓的感悟與之前古卷得出的感悟一點點相印證,一門嶄新的秘術也就漸漸浮現。


    腦海中的素手消失了,陳楓的手卻動了起來。


    “姐姐,你竟然將自己都未完全學成的秘術傳給他!”


    “咦,他竟然動了!”


    “手勢不對,好笨啊。”


    “恩,這樣還差不多,依稀有姐姐的一絲風範了。”


    “好,又有進步了。速度再快點就好了。”


    綠色宮裝佳人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剛才強行傳授陳楓這個秘術,且要瞞過老僧,她耗費了很多心力。


    黃色宮裝佳人則是不斷評點著陳楓,哪怕綠色宮裝佳人沒有任何言語。


    老僧和陸羅二人看到陳楓靜靜平靜下來,不是那般焦急,隨後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知道他又在準備一門秘術。隻是,他們都覺得陳楓無論使用什麽秘術,都對抗不了恆河沙。他太年輕了,哪怕打娘胎生出就開始修煉,又能煉到什麽程度。他能做到今天這一步,都可以說是天才的表現了。


    陳楓迴想著剛才那雙手的動作,不斷變幻著手勢。一旦自己去做,他才知道,那看似簡單的手勢是如此複雜,絕對不是生活中打個結這麽簡單。他試了很久,根本就沒有一根絲線出現。


    他的心中充滿了懊惱,難道自己領悟的不對?


    絕不可能?陳楓又試了一番,還是不行。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暴風雨中的大鳥,無論如何振翅,都飛不起來。


    大鳥飛不起來,大鳥飛不起來……


    大鳥無論怎麽騰挪,都是躲不開雨滴的。那麽,做一隻比雨點還小的蟲子呢,在雨滴的縫隙之中,會有我的天地。


    陳楓的心慢慢靜下來了,用心,用心,他告訴自己。


    他想到了林漠山中常見的青藤,它們沒有銅枝鐵幹,卻能僅僅抓住光滑的岩石。


    虛影的手指雖然移動緩慢,可是這時距離陳楓的身體也不過隻有不足一尺的距離了。


    陳楓專心致誌想著青藤,竟然忘記後退躲閃。


    “馬上就要成功了!”


    “這小子不簡單,短短時間,竟然學會了我都弄不明白的東西。”在黃色宮裝佳人點評的時候,陳楓的手勢越來越快,越來越複雜,終於,他的心猛然一跳,一根晶瑩剔透的絲線倏地出現。


    陳楓沒有任何猶豫,便將這根絲線纏在了虛影的手指上。


    一根不夠,還有第二根,第三根……陳楓一根根絲線纏在沙指之上。


    看似纖細的絲線並沒有化成沙子,而是牢牢地纏在沙指上,形成了一個結。


    沙指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指尖的恆河沙的光澤也漸漸趨於黯淡。


    整個世界靜了下來,老僧、陸定一、羅姓老者還有兩位宮裝佳人都吃驚地看著這一幕。


    此時,陳楓仿佛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整個世界的因果、禍福、生死、喜樂都在他的編製之下出現、消失,成長,消亡,有時盡,有時窮!


    他也完全沉浸在這種奇異的感覺裏,不知今夕何夕。


    綠色宮裝佳人雖然主動傳授陳楓這個秘術,但他並沒有奢望陳楓立即學會,隻是想讓陳楓明白不要蠻幹,她確信老僧不會傷他。


    老僧等三人則從未見過這個秘術,哪怕是這種方式也聞所未聞。


    陳楓的手依然沒聽,絲線越來越多,亮晶晶的結越來越大。


    終於,陳楓覺得自己的能力終於耗盡。不是他體內沒有秘力了,而是他的心倦了,不足以支撐自己繼續引出絲線。整整三十三根絲線的結纏在沙指之上。當沙指距離陳楓的身體不足一指的距離時,它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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