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心玉打濕了帕子替梅雪擦臉:“眼睛腫成這樣怎麽見人呢?你也是,明知道菱花性格不饒人,就別和她搭話了。貴妃本就病著,你還鬧了這麽一出,不是存心叫人難受嗎?幸虧貴妃賢明,若是換了長信宮那個脾氣不好又偏聽偏信的主子,今天連我也幫不了你。”


    “我就想不明白,怎麽他們全都喜歡欺負我……”梅雪的眼淚一個勁地往外冒:“我以前在家的時候……”


    心玉手一頓,在她開始迴憶以前的大小姐生活之前打斷了她的話頭:“你先別哭,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一遍給我聽聽,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鬧得連貴妃也驚動了?”


    梅雪便哽咽著將先前的事說了一遍。


    “你呀,心裏念著貴妃,也不枉貴妃對你好了。”心玉道:“隻不過有些事情心裏記著就好,若是幫不上忙,說出來別人隻會覺得你多事。”


    “怎麽會幫不上忙?”梅雪道:“要是換個太醫,一下子就看好了呢?是嬤嬤不肯聽我的。”


    “你幾歲,嬤嬤幾歲了?”心玉責備道:“你能想得到的事,嬤嬤能想不到?”


    “那嬤嬤為什麽不這樣做呢?”梅雪理直氣壯地反駁。


    “嬤嬤一定有她的理由。你要記住,少說話多做事,遇事寧可少做也別做錯。不要做沒人吩咐你去做的事。”心玉勸道,拿藥酒擦了擦梅雪臉上的傷痕:“看看,都破相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這些日子別出現在主子們能看到的地方,我會替你好好安排一下的。”


    梅雪慌忙拿過鏡子,一看臉上的痕跡,眼淚又流了下來:“心玉姐,這能好嗎?”


    “怎麽不會好?你別哭了,才擦了藥呢。過幾天結了痂就好了。”心玉勸道。


    梅雪是信她的,於是點了點頭,自己擦掉了眼淚。


    “心玉姐,貴妃這麽好,怎麽病了陛下都不來看她呀?貴妃以前不是最受寵的嗎?”梅雪想起方才元千月說的話和神情,為她感到不平。


    心玉沉下臉:“才叫你少說話,你又多嘴。主子們的事是我們能管的?”


    “可是,主子受寵,我們做奴婢的才有好日子嘛……”梅雪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路過景陽宮,那裏麵可怕極了……”


    景陽宮即冷宮。原本它並不是冷宮,然而住在裏麵的人冒犯了先皇後蒼芸,從而惹怒了皇帝,因此被冷落。後來犯了事的妃子都被遷往景陽宮,那裏漸漸就成了冷宮。


    “你還亂跑。”心玉瞪她:“若是叫錢嬤嬤知道,當心打斷你的腿。”


    “哦,知道了,以後不會亂跑了……”梅雪扁嘴道:“可是陛下一直不來看貴妃也不行啊,這些日子陛下一直歇在長信宮,我真怕長秋宮變成另外一個景陽宮。我還聽說貴妃得罪了皇後娘娘,陛下不高興了,才不來的呢。而且大家都說皇後娘娘和先皇後無論麵容還是個性都十分相似……心玉姐,我是真的很擔心呀。”


    “胡說八道。貴妃會得罪誰呀?”心玉斥道:“這話可別在別人麵前說。”


    “可皇後娘娘那天不是趁著貴妃生病,把後宮的事都收迴去抓在手裏了?要不是得罪了皇後娘娘,怎麽會帶人來搶。”


    “你從哪裏聽到這種話?”心玉疑心道。那天皇後娘娘帶著沈嬤嬤前來長秋宮強行奪|權的事,貴妃不允許在場的人透露消息,梅雪怎麽可能知道?


    而且這些背後議人長短的話,聰明一點的都不會在人前說,笨到非要在人前說的也不可能活得長久。梅雪進宮才數月,連長秋宮的人還沒混熟呢,怎麽會和其他宮裏的人熟悉了?


    梅雪神神秘秘地一笑,得意地說:“這事我隻告訴心玉姐。長信宮掌燈的眠畫姐和我是老鄉,是她告訴我的。”


    心玉吃了一驚:“長信宮?你不要命了,和皇後娘娘宮裏的人走這麽近。”


    梅雪覺得她大驚小怪:“不是同一個主子,就連老鄉也不讓認嗎?宮裏規矩沒這麽多吧。再說我們也隻是偶爾敘敘舊,又不會出賣自己的主子,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心玉隻覺得頭痛,又知道梅雪這種小姑娘不容易聽勸,因此並不長篇大論:“隨你罷,記住閑事莫管便是,宮裏的人和事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梅雪點點頭,也不知究竟聽進去沒有。


    綠釉蓮瓣博山爐蓋放在一旁,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捧著金質香盒,拈起一枚香丸置入博山爐中,蓋上爐蓋。不多時,從爐蓋上小獸的口中飄出一縷極細極淡的輕煙,清冽的幽香逐漸散開。


    錢嬤嬤心疼地勸道:“娘娘,這些事老奴來做就行了,您還是去歇著吧。”


    元千月垂著眸子,放下香盒,理了理衣袖。“陛下看奏折時最喜歡看本宮添香,本宮能為他做的事不多,就算他不來,也不能生疏了。何況,這點事也累不到本宮。”她淡淡道:“本宮今日覺得好多了,想出去走走。”


    她說話從來輕聲輕語,可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其中語氣的不同。


    錢嬤嬤聽出她的堅持,盡管她想勸元千月病著不要出去吹風,可知道無論自己怎麽勸,元千月也絕不會聽。


    元千月想做一件事時,試圖阻攔她是不明智的行為;就算有時候她看起來好商量,也不過是她早就預留了商量的底線,卻教人以為她好說話,因此名聲一直不錯。


    這點和先皇後蒼芸不同。蒼芸的驕橫寫在臉上,誰想阻攔她,隻會落得十分慘淡的下場,是以除了皇帝,大約並沒有別的人會喜歡她。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輦車。”錢嬤嬤諾諾應道:“娘娘想去哪裏?”


    元千月想了想,說道:“清漪園吧,陛下最愛那裏。對了,讓心玉和梅雪進來服侍本宮更衣。”


    錢嬤嬤才要退出去,一聽到梅雪的名字,愣了一愣:“娘娘是說那個不懂規矩的丫頭?”


    “本宮瞧她挺機靈的,長秋宮許久沒見過這麽活潑有朝氣的小姑娘了。”元千月道:“梅雪年紀小,嬤嬤多擔待些吧,等她長大些,也規規矩矩的,就不會這麽有趣了。”


    “老奴是怕她笨手笨腳的,服侍不好娘娘,她平日裏隻做些粗活。”錢嬤嬤打心底不喜歡那個紮眼的小姑娘,話多還自作聰明。她試圖勸元千月:“不若等老奴調|教調|教再讓她伺候娘娘吧?她臉上傷還沒好呢,怕汙了娘娘的眼睛。”


    “無妨。有心玉在,出不了亂子。”


    錢嬤嬤見她堅持,也不好再勸,隻好去喚心玉和梅雪進來。心玉倒是淡淡的,梅雪卻激動得隻差跳起來,叫錢嬤嬤更看不上眼了。


    後宮三個園子,數清漪園離得最遠。姬杼極愛這裏,十次宴席有九次要放在清漪園,若是哪個被冷落了許久的宮妃想與姬杼偶遇,去清漪園準沒錯。


    清漪園原本並不存在,連那塊地也並不在皇宮範圍內,某一任皇帝厭倦了宮裏僅有的兩個花園,就另選了一塊地,耗費數年新造了個不比原來皇宮小的花園出來。


    清漪園有山有水,園中許多景致均是模仿各地名景,比起原先那兩個花園,遊玩起來盡興許多。慢說姬杼,自從清漪園營造完成後,還沒有哪個皇帝不喜歡這裏。


    輦車在園中石子鋪的路上慢慢行駛著,錢嬤嬤問元千月:“娘娘,去清風閣?”


    清風閣是元千月最喜歡的地方。那是一處建在半山腰的兩層的亭子,視野極開闊,可以望見整個清漪園,與太湖石假山上的亭子遙遙相對。亭前有一塊空地,可以撫琴,也可容納數名樂師一齊演奏。


    “去看看吧。”元千月道,便閉目靠在了身後的軟枕上。


    錢嬤嬤便讓宮人將輦車駛向清風閣。


    還未到清風閣就能聽到那邊傳來的清麗和潤的琴聲,顯然已有人了。


    錢嬤嬤驚喜地看了一眼元千月:“娘娘,是陛下喜歡的《溪山琴況》,陛下也在清風閣。”


    元千月眼皮也沒掀開,依舊假寐著,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聽到。


    既然皇帝在這裏,那自然是要過去的,錢嬤嬤便依舊循著原來的路線往前走。


    皇帝已有一個多月沒踏進長秋宮,這在以往是難以想象的。這一個多月,他雖並非夜夜都在長信宮,卻也鮮少去別的宮室。就是蒼芸在世時,也未出現過這種情況,錢嬤嬤生怕是蒼芸那個禍害又迴來了,霸住了皇帝不放手。若是貴妃與皇帝碰麵,能讓他收些心迴來,也不枉貴妃今日拖著病體勞累這麽久。


    眼見一行人已至山下,已能看得見皇帝的儀仗,哪知元千月突然說:“不去清風閣了,去太液池吧。”


    “娘娘,陛下可是就在上麵呐。”錢嬤嬤失聲問道。好容易能見到陛下一麵,隻差一點點,怎麽能就這麽放棄?


    “琴聲並非宮中琴師的手筆,聽起來像是技藝不精的女子所彈奏。況且山下隻見陛下車仗,未見其他人的,陛下此時應當有美人在側吧,本宮一個帶病之人,去了也不過徒擾他人興致,何必無端去招惹旁人怨尤。”元千月仰首望向清風閣的方向:“就去太液池,本宮想在湖心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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