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鬱本以為能小勝一籌了,哪知姬杼隻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道:“皇後一點也不似阿芸,莫要再扮成她的樣子了,不倫不類。”


    ……


    他要不是皇帝,大夫人沈嬤嬤李嬤嬤一定不撓死他。


    ——不,就算他是皇帝,蒼氏未必也不敢撓他。


    此話卻正中蒼鬱心意,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陛下不喜臣妾這身打扮?”


    “嗯,非常不喜。”姬杼張口就答。


    蒼鬱大喜:“那臣妾以後不作如此打扮了。”


    許是她的喜色太過明顯,姬杼起了疑:“不用作此打扮,皇後很高興?”


    蒼鬱趕緊否認:“沒有!”


    姬杼狐疑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似乎在衡量她是否可信,蒼鬱心虛地垂下眼去。


    “其實皇後這般打扮也很好。”他忽而笑道:“照舊便是。”


    蒼鬱想撓死他。


    但她要那麽做,一定會在伸手之前就被鎮壓了,於是她問了一個糾結了一路的問題:“陛下沒有生氣?”


    姬杼一臉茫然:“生氣什麽?”


    他忘性這麽大?蒼鬱咬牙:“臣妾先前說了些不大中聽的話。”


    “哦。”他淡淡道:“朕不記得了。皇後說了什麽?”


    蒼鬱才不信他會不記得,前世可沒見他記性這麽差!


    可她再蠢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再挑起那個話題,尤其對方一點也不想提起,於是順水推舟糊弄過去:“臣妾也記得不太清了。不過……陛下為何會想到邀臣妾一同用膳?”


    姬杼一臉不想搭理她的樣子:“朕同皇後一同用膳還需理由?”


    說得好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似的!要不要這麽牽強?


    可他不肯說,蒼鬱也不能掐著他的脖子逼問出來,隻好帶著滿腹怨念望向門外。


    這麽詭異,怎麽看怎麽像鴻門宴呀。


    膳食依次送了上來,食不言,因此兩人的交談就此終止。


    兩人的菜色完全相同。一旁伺候的是張常侍,一個臉和五官都圓得很福氣的老人,他親自試過每一道菜,才將菜食放在了帝後麵前。


    看來沒打算用毒。


    皇宮裏的膳食自然是不會差的,隻是姬杼吃飯極其細嚼慢咽,蒼鬱也隻能跟著慢下來,慢到有種蝸牛爬行之感。到這種程度,再好吃的菜也嚐不出味道來了,很是難受。


    吃著吃著蒼鬱覺得不對勁——幾乎全是素菜,這頭籠中虎不愛吃葷愛吃素?


    蒼鬱偷偷瞧著對麵的姬杼,見他吃得十分淡定,好似很習慣的樣子,便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並未發現禮佛的跡象。


    不信佛,為何吃素?


    看著垂著眼專注對付飯菜的姬杼,蒼鬱頭一迴對他產生了一點點興趣。


    整頓飯就在這樣的沉默裏結束了。


    姬杼有病!


    蒼鬱坐在輦車上,憤憤不平地想,居然真隻是請她去吃飯而已,外帶刻薄了她一頓,吃完就說他要小憩片刻,不著痕跡地趕她走。


    雖然不是鴻門宴令她稍鬆了一口氣,可也太詭異了點。姬杼怎麽可能毫無目的地做一件事?而且還是一件在後宮裏不算尋常的事?


    蒼鬱想不通,出門又撞上沈嬤嬤滿懷期待的臉,頓時想起了另外一樁事。


    她都不信姬杼是真沒什麽目的,沈嬤嬤就更不會信了,而且一定會急切地問她那件事。


    若是再不給沈嬤嬤一個交代,還不知道會怎麽樣。連長慶宮都進了,還用了難得一見的午膳,這是多大的榮寵?這種時候都辦不好一件事,還能辦好什麽事呢?


    蒼鬱看看送她的趙常侍,又看了看沈嬤嬤,張口道:“勞煩趙常侍送孤去長秋宮。”


    繞了一大圈,還是得做一迴惡人。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


    到了長秋宮,蒼鬱下了車,又對趙常侍道:“趙常侍辛苦了,外麵太曬,同孤一道進去坐坐吧。”


    趙常侍抬眼看著蒼鬱,那眼神令她覺得自己完全被看穿。怕他拒絕,蒼鬱已經想好了要怎麽擺出蒼芸那般說話從不打折扣的架子,誰知他卻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謝娘娘體恤。”


    元貴妃方才服了藥歇下,她身邊那位錢姓嬤嬤見皇後又來了,還帶著趙常侍,便惶恐不已地要著人去通傳。


    趙常侍能在姬杼身邊當差那麽久,自然是個識得眼色的,知道皇後今日來意不善,見過錢嬤嬤後就托辭去了偏殿歇著;蒼鬱則帶著沈嬤嬤進了正殿。


    蒼鬱端著茶淺淺啜飲了一口,對錢嬤嬤說道:“說來慚愧,孤入宮這些日,早該擔起後宮主事之責,否則貴妃何至於病重至此?嬤嬤是貴妃身邊得力之人,想必該知道的事情都知道,這幾日便與沈嬤嬤交待一下,也好教貴妃好好養病。”


    事發突然,又無人替她做主,錢嬤嬤一時驚愕,忙陪著笑臉道:“這……有好些事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如等貴妃好些了,老奴問清楚了,再一並交與沈嬤嬤?”


    “貴妃病著不能理事,可後宮萬事不能落下,難不成還要貴妃帶病理事?”沈嬤嬤強勢插嘴道。沈嬤嬤雖是笑著說的,可那話明裏暗裏都是在責問錢嬤嬤,錢嬤嬤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仍堅持,說道:“那等貴妃醒了,老奴即刻去問。”


    “錢嬤嬤今日是怎麽了,怎地這般莽撞?貴妃病著,怎好打擾?還是說,錢嬤嬤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要先行處理掉?”沈嬤嬤是打定了主意早些完事的,哪能容她推脫。


    “老奴不敢!”錢嬤嬤氣勢上就比沈嬤嬤差一截,應對上差了好幾截,頓時就落在了下風。


    蒼鬱不愛看這種恃強淩弱的戲碼,淡淡道:“如此簡單一件事,何必麻煩,孤便替貴妃做了這個主罷。孤知道,貴妃擔起此責是陛下親自發的話,若是貿貿然就交托了出去,興許陛下會責怪。嬤嬤不必擔心,孤已於午膳前同陛下說過此事了,一切自有孤擔著。”


    若隻是蒼鬱說了這句話,未必能有什麽效果;但外麵停著的是皇帝的輦車,又有趙常侍跟著過來,若是還不明白發生了些什麽,錢嬤嬤這些年也是白混了。


    沈嬤嬤則添了一把火:“娘娘方才在長慶宮與陛下一同用膳,陛下命趙常侍送娘娘過來的,錢嬤嬤大可放心。”


    錢嬤嬤立即惶恐了起來。受邀去長慶宮與皇帝一同用午膳,整個宮裏也就先皇後、元貴妃有過這等待遇,元貴妃還是因為救了陛下一命才去得的,這分量自不多言。


    “老奴知道了。”她這才鬆口:“老奴先將知道的交與沈嬤嬤吧。”


    餘下的就不關蒼鬱的事了,任她們去折騰,愛吵吵,愛鬧鬧,總歸到她麵前又是一派和平氣象。蒼鬱走出門外,趙常侍已在門口候著——無需讓人傳喚,好似知曉她會這個時候出來,專門等著她似的,卻又低眉順眼,沒有一絲刻意的神態。


    這樣的人,就算是為姬杼所信賴,也很難叫人討厭。


    因為沈嬤嬤不在,蒼鬱打算自己登上輦車,趙常侍卻伸出了手。


    “有些事,娘娘隻管吩咐宮人即可。”趙常侍說道。


    蒼鬱身後隨行的宮人便有些不安起來,以為他在責怪自己。一名大宮女便迎了上來,對二人道:“請讓小的服侍娘娘上車罷!”


    蒼鬱卻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他既然主動伸出了手,何必提到“有些事”,又何必專門說“宮人”。


    是提醒她注意皇後的身份?


    蒼鬱試圖從他麵上尋出一些蛛絲馬跡,卻失望地發現隻是徒勞,遂放棄,淡淡道:“多謝常侍提點。”


    迴長信宮尚有一段路。難得與姬杼身邊之人同行,又無沈嬤嬤等人跟著,蒼鬱便同趙常侍說起了話:“常侍可知陛下為何邀孤用午膳,卻又不發一言?”


    她刻意作出隨意的樣子,好似突然想起來的一般。


    “陛下用膳一向如此,娘娘不必多慮。”趙常侍垂眼迴道。


    宮人不可直視主子們,她這麽費心,真是表錯情了。


    “與先皇後、貴妃也如此?”蒼鬱卻不信。


    “娘娘入宮時日尚淺,久了一定會更了解陛下的。”


    又是個狡猾的,都不正麵迴答。


    “那依常侍看,陛下今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蒼鬱又問。


    “這……小人不敢妄自揣測聖意,還望娘娘恕罪。”趙常侍答得謹慎。


    這人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問他什麽都會迴答你,但是任何一句迴答都沒內容。


    到得長信宮,蒼鬱便讓李嬤嬤給了厚重的打賞,本以為他會推卻一番才肯接,哪知他直接坦然收下了。


    等他走了,李嬤嬤便開始追問蒼鬱皇帝與她都說了些什麽。


    “陛下說先皇後無人可替代,叫我不要再扮作她的樣子。”蒼鬱小小地歪曲了姬杼的話。


    李嬤嬤便哼道:“娘娘與先皇後確實差了許多。”


    “那……我要不要依著陛下的話,換個打扮?”蒼鬱試探道。


    “且等我同沈嬤嬤商量一番。”李嬤嬤卻不著急應下:“陛下還說了什麽?”


    “沒有了。”蒼鬱失望地搖搖頭,想起一件事,便問她:“我看陛下不食葷腥,莫非陛下禮佛?”


    “太後生前信佛,一直茹素,陛下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不食葷腥有什麽奇怪的。此事不曾有人提醒過你?”李嬤嬤奇怪地反問她。


    在蒼氏主家那幾個月,應當有人告訴過蒼鬱這些事,可蒼鬱那時一想到不僅不能嫁給喜歡的人,還要跟無數個女人搶一個男人,聽到姬杼的名字就滿懷悲憤了,哪裏還聽得進去他的喜好?此時迴想起來,不由得暗恨自己那三個月下來竟沒記得絲毫有用的信息。


    “我比較笨,記不住。”蒼鬱討好地笑道:“陛下還有哪些喜好,嬤嬤再提點提點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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