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熙瀚緊緊捏著手裏的信,眼睛的深處有什麽在明滅,一個人最可怕的不就是有了弱點嗎?自己沒有,可是他有,很多事情不到了最後誰都說不定不是嗎?殷熙瀚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抬手把手裏的信湊到燃燒的燭火前,火苗躥起,一封信瞬間成灰,飄散在光可鑒人的石板上,被偶然吹過的夜風帶到不知名的地方。


    明月悄然隱退,陽光初照,整個大地已是燥熱不堪,蘇慕凡醒來的時候,殷容疏正在吩咐炎暝處理那些刺客的事情,昨晚那些刺客盡數被抓,不過,不出意外的是,他們都已經死了,但卻不是自殺,有人給他們提前下了藥,無論他們能否得手,最後都難逃一死。殷容疏心中暗道:這二王子倒是變聰明了,知道不給自己留下把柄,直接來個死無對證,也算是有進步了。


    天氣的炎熱讓一向嗜睡的南宮夏菡都無法安睡,打著哈欠走了出來,“昨晚那些刺客怎麽樣了?”


    “都已經死了,被人提前下了毒。”殷澤沛接口道,隨即伸手扶著南宮夏菡因困意有些搖晃的身子。


    “這個二王子可真夠狠的啊,對自己的心腹都能下這樣的毒手。”南宮夏菡揉了揉眼睛,“怎麽不見這裏的掌櫃還有小廝呢?我們得趕緊用早膳啊,吃過早膳之後,我們繼續趕路,要趕緊迴到臨夏國才行,這裏簡直是太熱了。”南宮夏菡抱怨道。


    “應該是被昨天晚上的動靜嚇壞了,躲到哪裏去了吧。”倉逍懶懶道。


    炎暝接口道:“昨天晚上打鬥的時候,他們就都倉惶逃走了。”


    南宮夏菡在蘇慕凡的身邊坐下,“看來今天的早膳也要勞煩凡兒了,不過,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這一路上隻怕是少不了那個二王子的騷擾。”


    殷容疏的手指輕敲著桌麵,聲音錯落有致,隨即示意炎暝附耳過來,輕聲說了些什麽,那炎暝便是轉身走出了房間。


    “你跟炎暝說了些什麽啊?”南宮夏菡好奇道。


    殷容疏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隻是讓他給二王子一點教訓,好讓他收斂一點。”


    最終仍是蘇慕凡做了早膳,一行人用過早膳之後,便是繼續上路,接下來的路程都很順利,那二王子的人都沒有再出現過,那個人也沒有派人來暗殺,他們幾人順利地出了羌盧國的邊境,進入臨夏國的領地。


    進入臨夏國之後,四周的景象明顯變了很多,建築風格也是大不相同,對於沒有記憶的蘇慕凡來說這一切都是新鮮的、陌生的,她很難想象自己以前曾經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一行人也沒心情欣賞沿途的風景,徑直往京城的方向而去,許是近鄉情怯吧,越是臨近京城,蘇慕凡的心裏卻是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感覺,有些期待,卻又有些害怕。不過,離京已久的倩兒更多的卻是興奮,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能迴來了,卻沒想到自己還有今天,也不知道父母弟妹他們都怎麽樣了。


    走了將近半月,一行人已是臨近京城,皇城腳下,繁華景象可見一斑,盡管是炎炎夏日,路上的行人也是絡繹不絕,掀開車窗上布簾,南宮夏菡喃喃道:“我們到了。”


    蘇慕凡透過掀開的車窗看出去,高大巍峨的城門就在眼前,守城的侍衛們筆直地站著,仔細地盤查著過往的行人,殷澤沛策馬走進,掏出懷中的令牌示意那城門的侍衛,那些侍衛一見,皆是恭敬下拜,目送他們一行人進入京城。


    “凡兒,你看看外麵有沒有什麽熟悉的感覺?”南宮夏菡看著蘇慕凡,眼神滿含著希冀,蘇慕凡卻是輕搖了頭,自己腦海裏一點印象都沒有。


    南宮夏菡輕拍蘇慕凡的肩膀,“沒事的,現在我們已經迴來了,你一定能很快想起以前的一切的。”


    倒是旁邊的倩兒感歎一聲,“京城的變化真是大,我已經快要不認得了。”


    “你不是想要看看你父母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們嗎?不如我們先把你送迴家吧。”蘇慕凡輕聲道,她知道倩兒最是掛念自己家裏人了。


    “不用了,我家的方向跟容王府也不順路,你們把我放下,我自己一個人迴去就行了。”


    “倩兒,我們都不是外人,你跟我們客氣什麽,那就這樣吧,先送倩兒迴家,你跟著那文玉郡主陪嫁到羌盧國這麽久,你的父母肯定也很牽掛你,你就別跟我們客氣了。”南宮夏菡朗聲道,這半年以來多虧有倩兒陪在凡兒身邊了,不然凡兒一個人怎麽熬得過來。


    “這……”就在倩兒還在猶豫的時候,南宮夏菡已經對在外麵騎馬的殷容疏跟殷澤沛道:“我們先送倩兒迴家吧。”然後又迴過頭來問倩兒,“你家在哪裏?我們先送你迴去。”


    倩兒如實地告知自家的住處,馬車便是往她家的方向而去,馬車上,南宮夏菡拿出身側的一個小包袱遞給倩兒。


    “這是什麽?”倩兒不解。


    “別誤會,這不是我給你的,是殷容疏準備的,他說這是給你的謝禮,就當是謝謝你這半年以來對凡兒的照顧了。”南宮夏菡輕笑道。


    倩兒打開包裹,裏麵的數目真的是不小,連忙把包裹塞迴南宮夏菡的懷裏,“這我不能要。”


    南宮夏菡卻是輕聲道:“你就別推辭了,我知道你家裏也是因為生活窘迫才把你賣去王府的,自從陪嫁道羌盧國之後,你也不能再你父母身邊照顧,還有你的那些弟弟妹妹……這一點東西就當做是殷容疏的心意了。再說了,不要白不要,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咱們這位容王殿下有的是銀子,你何必替他省著,好了,拿著吧。”南宮夏菡把包袱重新塞迴倩兒的懷裏。


    蘇慕凡也是握住倩兒的手,輕然開口道:“你就拿著吧,就當是我給你的,你都叫我一聲姐姐了,哪還能這麽見外。”


    話已至此,倩兒也不好再推辭,也就收下了,其實這半年以來,哪裏是自己照顧姐姐,都是姐姐在照顧自己,如果不是姐姐自己早就被二王子妃送人了,如何還等得到迴到臨夏國的這一天,隻怕是這一生都不能再跟自己的父母相見了。


    馬車路過街市,拐進一條曲折的小巷,巷口有幾個小孩子在玩耍,看到這麽大的馬車走了過來,均是駐足好奇地看了過來,倩兒透過車窗看著外麵熟悉的景象,鼻頭一酸,眼淚就再也控製不住了,就算京城再怎麽變化,這裏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


    馬車在一處茅草屋門前停下,籬笆院裏種了幾棵大樹,有一婦人坐在大樹的陰涼下在納著鞋底,倩兒站在門口處,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心裏有千言萬語,可是這第一句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那一聲仿佛就堵在了嗓子眼兒,怎麽也叫不出來。


    那坐在樹下的婦人終是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抬頭看向站在自家門口的人,那本是渾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心中暗自一驚,這女子怎麽那麽像自己的女兒啊,可是倩兒她不是已經陪嫁到西域去了嗎?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迴來了,到底是自己年紀大了,看花了眼。


    “娘!”倩兒終是帶著哭腔喊出了聲,那夫人猛地一怔,手裏的鞋底也是掉在了地上,顫抖著站起身子,努力地辨認著眼前的年輕的女子,倩兒快步跑到那婦人的麵前,“娘,是我,我是倩兒啊,我迴來了。”


    那婦人聞言,頓時淚流滿麵,抬起滿是老繭的手掌撫向倩兒的臉,“是我的女兒迴來了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娘,你沒有在做夢,我是你的女兒倩兒,我從西域迴來了。”


    “以後還走嗎?”老婦的聲音滿是擔憂。


    “不走了,一輩子都不走了。”倩兒終是失聲痛哭。


    在場的人也都是被這般久別重逢的場麵給震撼到了,世間真的是沒有比跟親人好好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送倩兒迴家以後,蘇慕凡幾人便是告辭了,想來他們久別的一家人此時一定是有很多話要說的,臨走之前,殷容疏囑咐倩兒,以後無論有事沒事盡可以來容王府找凡兒,既然凡兒稱她一聲妹妹,而自己對凡兒的朋友一向厚待。


    離開倩兒的家以後,南宮夏菡在馬車上輕歎了一聲,隨即認真地看著蘇慕凡道:“凡兒啊,等一下你可要做好準備,因為家裏的那二老見了你也很有可能是剛剛倩兒娘親的那種狀態,你可不要被嚇到了。”


    蘇慕凡輕點頭,她聽殷容疏說過,自己雖然是蘇丞相家的女兒,但自小是在南宮家長大的,南宮夏菡的父母待自己更是如親生女兒一般,他們也是應該很掛念自己的,蘇慕凡心中有些緊張,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南宮霖夫婦,畢竟她從未有過跟長輩相處的經驗。


    此時,在容王府裏,南宮霖夫婦已經等了許久,南宮夫人臉上滿是焦急之色,每過一會兒都要派人去大門口看看他們迴來了沒有,南宮霖臉上倒還算是平靜,但是心裏卻不像表麵上那麽雲淡風輕。


    “那暗衛不是迴報說他們今天就會到了,可是眼看著太陽就快落山了,他們怎麽還沒有迴來,該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麽事了吧?”南宮夫人一邊踱步一邊焦急道,怎麽還沒有迴來啊。


    南宮霖站起身來扶著南宮夫人坐在軟榻上,“好了,可能是有什麽事在路上耽擱了,大概一會兒就迴來了,你別太擔心,再說了,夏菡不早就迴信說是找到凡兒了嗎?還有容疏和澤沛都在她們身邊,一定不會有什麽事的。”


    “說是這樣說,可是我怎麽能不擔心,不見到凡兒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麵前,我的心總是懸著的,落不下來。”自己隻有親眼見到凡兒才能安心。、


    “迴南宮老爺、夫人,王爺他們迴來了!”那侍女急匆匆地來報,她知道南宮老爺跟夫人已經等了一天了,那守在門口的侍衛一見到王爺,便是跑著前來通報了。


    “真的?!”


    “千真萬確,是門口的侍衛跑著過來通報的。”侍女也是很開心,這容王府以後總算是要擺脫這死氣沉沉的氣氛了。


    “走,我們去看看。”南宮夫人麵上一喜,腳下已是按捺不住,說著就欲走出房去。


    “夫人,您別著急,王爺正帶著王妃往這裏來,您跟南宮老爺在這裏的等著就好了,萬一走岔了可就不好了。”那侍女輕聲道。


    “也是,你說得對。”南宮夫人終是在南宮霖的旁邊坐下,“走岔了就不好了。對了,他們走到哪裏了?”


    那侍女輕笑,“夫人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出一會兒,殷容疏他們便是進了南宮霖夫婦住的院子,這一路走來,蘇慕凡已經收到了很多善意的眼光,看得出來,自己以前在他們心裏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此時的蘇慕凡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兒,以前的自己越好,她的心裏就愈加地不安,擔心現在的自己會令所有自己親近的人失望。


    還未等他們進門,南宮霖夫婦已經站在院門口等著了,蘇慕凡抬頭看去,那站起一起的一對夫婦正是在緊緊盯著自己,那容顏依舊美麗的婦人看著自己的那雙眼裏已是蓄滿了淚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看到他們心中也是湧起了一股酸澀,等到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跌碎在而來衣裙上。


    “凡兒……”南宮夫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就算凡兒戴著麵紗,但是那雙眼睛自己也絕不會認錯,她就是凡兒。她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聽到凡兒葬身火海那瞬間的感受,真的是如臨地獄,現在看到凡兒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南宮夫人心中還是有些惶恐,唯恐現在的一切隻是自己的幻覺或是自己的夢境。


    南宮夫人走到蘇慕凡的麵前,輕撫著她如瀑的長發,帶著溫暖柔和的味道,“凡兒,我終於等到你迴來了,這半年以來,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可憐的孩子。”南宮夫人疼惜地看著蘇慕凡,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


    南宮霖上前扶起南宮夫人,“好了,凡兒迴來是件開心的事,我們都應該開開心心的,我們先進去再說吧,讓大家都先休息一下。”


    “好,我們進去說。”南宮夫人牽著蘇慕凡的手走進房間。


    “你在羌盧國的事情,夏菡在信裏已經跟我說了一個大概,你別擔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自從凡兒失蹤以來,殷容疏的表現自己都看在眼裏,她相信,殷容疏是真的愛著凡兒的,不管凡兒是毀容,還是失去記憶,殷容疏都一定不會變心的,這是一種毫不猶豫的篤定,因為無論任何一人曾經見過這個男人那麽絕望的一麵的時候,都不會懷疑他對自己妻子的真情。南宮夫人心裏很明白,那段時間更多的是殷容疏一個人的苦撐,在所有人都認為凡兒已經死去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還在固執地堅持,凡兒還活在這個世上,其實他應該也是懷疑過自己的吧,因為她曾經好幾次見過殷容疏在深夜裏喝的酩酊大醉,嘴裏還在喚著凡兒的名字,那麽絕望而深刻。


    “嗯。”蘇慕凡輕聲應著,略顯生疏。


    南宮夫人看著蘇慕凡的反應有些心酸,更多的卻是心疼,在這漫長的半年裏,她一個人是如何再那異域熬過來的,還搞成了現在這般傷痕累累的模樣。她知道現在凡兒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這麽突然相處起來,是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就會好起來的,隻要凡兒能迴來真是比什麽都重要。


    “爹爹,娘親……那個……其實我還有件事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南宮夏菡的語氣裏有些猶豫。


    “什麽?”南宮霖疑惑地看著南宮夏菡,自己的女兒很少有這麽吞吞吐吐的時候啊,大多都是在她犯錯的時候才會這樣。


    “就是凡兒的手也受傷了,現在使不上力,一用力就疼得厲害,所以,凡兒她決定碎骨了。”當初給爹娘寄信的時候,還不知道凡兒的手受傷的事情,就沒告訴爹娘。


    “碎骨是什麽意思?”南宮霖微微皺眉。


    “這個……還是讓倉爺爺跟你們說吧。”南宮夏菡小聲道。


    在一旁坐著的倉逍適時開口,“凡兒的骨頭已經受了重傷,很難完全愈合,隻要稍一用力就會疼得厲害,她受傷的右手也會有廢掉的危險,想要完全愈合的唯一辦法就是把手腕上的骨頭打碎,我會利用一些草藥和針灸之術讓新的骨頭長出來,這樣凡兒的手就能恢複到以前。”


    南宮夫人驚訝地看著倉逍,“這應該很疼吧?”


    “疼痛是難免的,這個老夫也無能為力。”既然已經決定用這個辦法,想必凡兒已經做好了準備。


    “沒關係的,我已經把最壞的結果都已經預想到了,就沒什麽好害怕的了。”蘇慕凡的語氣很是輕鬆,殷容疏的眸光卻是一沉,她越是這樣裝作毫不在意,自己就越是心疼。


    “除了這個方法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能夠治好凡兒的手嗎?”上天為什麽要凡兒來承受這麽多?


    倉逍遺憾地搖頭,“除此之外別無它法,其實可以不治的,隻要凡兒的這隻手不用力的話,就會沒事的,可是她堅持。”而自己也認為她的堅持是正確的。


    南宮夫人聞言想要勸勸蘇慕凡,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知道凡兒的性子,不管怎麽樣,她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自小便是一個不輕言放棄的孩子,既然有辦法治好這隻手,就算是承受再大的痛苦她也是願意的,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自己也就不去勸她了,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上天就不要再為難凡兒這孩子了。


    南宮夫人又是拉著蘇慕凡的手說了一會兒話,其實她想問得有很多,想知道蘇慕凡在羌盧國究竟是怎麽生活的,可是有很多事情她也不敢問出口,生怕勾起了蘇慕凡的傷心往事。


    眼看著外麵天色已經暗了,南宮霖輕聲打斷南宮夫人,“好了,天色已經晚了,讓他們都先去休息一下,等會兒要用晚膳了。”


    “對,天氣這麽熱,你們一路趕迴來一定是很累了,先去沐浴一下,我這就去吩咐廚房多做一些好吃的,今天真是得好好慶祝一下。”南宮夫人滿臉笑容道,本以為已經死去親人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這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出了南宮霖夫婦的院子之後,殷容疏輕笑著牽起蘇慕凡的手,“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南宮夏菡正欲跟上,卻是被殷澤沛一把拉了迴來,“好了,讓他們單獨相處會兒吧,你若是一直黏著蘇慕凡,容疏他心裏肯定是鬱悶壞了。”更何況還有自己,她一直黏著蘇慕凡,自己怎麽辦?殷澤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前一段時間是顧忌著蘇慕凡失蹤了,大家都沒有辦喜事的心情,不過現在自己可等不得了,要盡快把夏菡娶迴府去才行,不然她整天黏著蘇慕凡,自己哪兒受得了啊。


    步過藤蔓低垂的迴廊,遠遠可以看到湖麵上波光粼粼,一條長長的石廊連著湖中心的一處閣樓,看起來格外地雅致,“那裏是……?”


    “是我的書房,以前,我的腿還沒有好的時候,經常都是一整天都呆在那裏的,有時候你也會陪我一起,如果你想進去的話,等用過晚膳之後,我們再來看。”殷容疏看著那閣樓若有所思,大婚之後的第二天,自己跟凡兒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那裏。


    臨夏國不像是羌盧國那樣一到黃昏時分天氣就開始涼了下來,這裏的黃昏時分仍是散發著白日殘留的暑氣,不過,容王府裏滿是花枝低垂,處處陰涼,倒也沒怎麽熱。


    “這裏就是你的房間了。”殷容疏推開蘇慕凡的房門,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這裏本來是我們的新房的。”


    蘇慕凡微微垂眸,跟著殷容疏一起走了進去,裏麵的布置都沒有變,還是原來的樣子,在蘇慕凡失蹤的這半年裏,這個房間也會每天打掃,蘇慕凡靜靜地打量著這個房間,裏麵的布置很雅致,看起來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房間裏擺了一張琴,就是自己彈過的那把,殷容疏修長的手輕輕拂過琴弦,“疑惑來,我就吩咐炎暝把這把琴放到你房間了。”殷容疏走到蘇慕凡的身後,伸手攬住她的纖腰把她抱在懷裏,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等你的手好了,我們再一起合奏那首曲子,嗯?”


    殷容疏唿出的熱氣噴灑在蘇慕凡的耳邊,染紅了她瑩潤的耳垂,蘇慕凡微微低下頭去,轉身掙脫了殷容疏的懷抱,殷容疏倒也輕笑著放開她,“你先去你先沐浴吧,有什麽事的話,你來我的房間找我就好,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殷容疏輕吻了一下蘇慕凡的額頭,便是轉身離開。


    蘇慕凡上前關好房門,身子輕倚在門後,抬手撫上自己發熱的耳垂,眼睛裏有複雜的情緒閃過。沐浴之後,房裏的幾位侍女已經準備為蘇慕凡穿衣梳頭,可是卻被蘇慕凡打發了下去,蘇慕凡坐在梳妝台前手裏輕握著微濕的頭發,竟一時呆愣在那裏。


    “王妃,南宮夫人派人來說晚膳已經準備好了,王妃現在要去用晚膳嗎?”那侍女在門外道。


    蘇慕凡終於迴過神來,匆匆用絲帶把還未幹的頭發鬆鬆係起,“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蘇慕凡剛出門就看到了殷容疏,他也是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來,沐浴之後的他,眉目清朗,氣質清雅,周身自有一番無可匹敵的氣勢,當真是君子如玉、氣質如虹。


    可是,殷容疏在看到蘇慕凡的時候卻是微微皺眉,“怎麽頭發還濕著就出來了?”


    蘇慕凡下意識地就去摸自己的頭發,“沒關係的,現在是夏日,這裏又不像羌盧國那樣一到晚上就冷得不行。”


    殷容疏卻是牽起蘇慕凡的手把她重新帶迴了房間,親手為她擦拭著未幹的青絲,“就算是夏日,這裏的晚上也有些涼的,這樣出去,萬一要是受涼了怎麽辦?”雖然口氣裏是微微的責怪,但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細細地為蘇慕凡擦拭著每一縷青絲,而蘇慕凡則是坐在那裏乖乖地不說話。


    等到他們二人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用曖昧的眼神打量著他們,就算蘇慕凡再怎麽鎮定,也架不住這麽多人的曖昧眼光,頓時就有了紅了臉,轉眼又是暗自唾棄自己,幹什麽紅臉,自己跟殷容疏又沒幹什麽,不就是擦了頭發嗎?


    “行了,快坐下吃飯吧,我們好久都沒有這樣聚在一起吃飯了。”今天是這半年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就連久不碰酒的南宮霖,也是得到南宮夫人的特許可以小喝幾杯。


    席間,南宮夫人提起一事,“那個被暗衛帶迴來的女人現在被安置在後院,我聽暗衛說她是羌盧國的二王子妃,也是芊怡郡主的姐姐,就是她害得凡兒成現在這樣的?”那個女人在幾天前就被暗衛給帶迴來了,自己也去見過,看她的樣子這一段時間應該是沒少被折磨,蹲在角落裏戰戰兢兢的樣子,好像怕有什麽東西突然跑出來似的。


    南宮夏菡冷哼一聲,“那個女人跟她的妹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這就是所謂的蛇鼠一窩,看我不整死她們!”


    “行了,飯桌上就別說這些惡心的事了。”南宮霖開口道,“來,我們喝酒,慶祝凡兒平安歸來。”


    南宮夏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爹娘,這迴我可沒有讓你們失望吧,我可是把凡兒好好地給你們帶迴來了。”整天就說自己瞎跑,這迴可不是瞎跑了吧。


    南宮夫人輕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會搶功,這凡兒分明是容疏找到帶迴來的,怎麽就成了你帶迴來的。”


    南宮夏菡不滿地嘟囔道:“那好歹我也在一旁保駕護航了嘛。”


    “你啊,不添亂就不錯了,還保駕護航來著?”


    南宮夏菡微微擺手,“好了,我不說了,隻吃還不行嗎?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坐在她旁邊的殷澤沛輕笑,“我不嫌你麻煩。”轉而又是看向坐在上座的南宮霖夫婦,“伯父、伯母,我想在這裏正式的求親,還望伯父伯母能夠答應。”


    南宮霖夫婦對視了一眼,片刻之後,隻聽得南宮霖沉聲道:“你對夏菡的心意,我們夫妻兩個都是看在眼裏,這件事我們沒有異議,如果夏菡答應了,我們也樂見其成。”


    “我還不想嫁人。”南宮夏菡陡然出聲,看她的表情倒不像是開玩笑,“我還沒準備好。”


    本來歡樂的氣氛卻是因著南宮夏菡的一句話,場麵頓時冷了下來。


    殷澤沛看著南宮夏菡輕聲道:“你不需要準備什麽,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準備。”


    一向嬉皮笑臉的南宮夏菡頓時也嚴肅了起來,她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竹筷,“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我還沒有準備好做你的妻子,你也明白,做一個澤王妃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而且現在凡兒才剛剛迴來,我想多陪陪她。”對於現在的凡兒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要陪在她身邊,因為有些話,隻有女人之間才能相互了解,是不能與男人道的,而且凡兒現在這種狀況,失了記憶,毀了容貌,就連手都這樣,自己怎麽能安心地嫁人,而且她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實話,她還沒有做好成為澤王妃的準備,要知道成為澤王妃,跟成為殷澤沛的妻子是不一樣的,自己還沒信心能夠做好。


    在一片沉默中,殷容疏淡然開口,“澤,你就再多給夏菡一些事情,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他知道澤現在的心情,隻不過,夏菡她本就是一個生活於無拘無束的人,一下子要把她放在澤王妃的框架裏,她不適應是正常的。


    過完晚膳之後,殷澤沛的心情有些低落,他以為夏菡跟自己的心情是一樣的,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自然是要盡早完婚的,現在蘇慕凡也平安迴來了,那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呢?


    殷容疏拍拍殷澤沛的肩膀,輕聲道:“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吧,把自己的心裏話都說出來,讓彼此知道自己的想法。”這種時候有了誤解是最要不得的。


    說完之後,殷容疏便帶著蘇慕凡離開,夜風柔柔地吹著,臨夏國的夜風跟羌盧國的很不同,它完全不是淩厲寒冷的,有著絲絲的涼意,卻讓人感覺愜意,蘇慕凡微微閉上眼睛感覺這讓人舒服地清風,語氣裏卻是有些擔憂,“他們兩個不會有什麽事吧?”


    “放心吧,隻要把話說開也就好了,澤他是不舍得對夏菡生氣的。”


    “其實我能理解夏菡的心情。”蘇慕凡輕聲道。


    “嗯?”


    “就是從一個身份到另一個身份轉換的不適應,這種感覺讓人無所適從,有時候還會刻意逃避。”


    “你應該跟我說的。”殷容疏轉過蘇慕凡的身子,讓她麵對自己。


    夜風輕輕浮動蘇慕凡垂在腰際的青絲,那雙眼睛仿佛承載了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輝、璀璨奪目,“現在的我正在努力適應。”因為有這些朋友在身邊,所以適應起來要更加容易一些。


    殷容疏伸手把蘇慕凡攬入自己的懷裏,“沒關係,你還有很多的時間來適應你的新身份,我的容王妃。”


    這一夜,幾人都很難入眠,但是難以入眠的豈止容王府的人,京城消息傳播速度之快是令人咂舌的,第二日一早,容王帶著容王妃迴來的消息已經沸騰了整個京城,這容王妃在京城那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先是因命裏帶煞,被送到鄉下寄養,一個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就這樣成了一個鄉野丫頭,後來由是因著一紙賜婚,嫁給了不久於人世的容王,你要說人家命裏帶煞吧,可是偏偏給容王帶來了好運,不光是病治好了,就連腿都好起來了,本以為兩人算是苦盡甘來吧,可是這容王妃偏偏死於一場大火中,叫人感歎唏噓,如今又是匪夷所思地被容王不知從哪裏給帶迴來了,這容王妃簡直就是一個傳奇啊。


    但是聽聞容王妃迴來的消息之後,有人就要寢食難安了,這人自然是非芊怡郡主莫屬,她實在是很不解,當初的那件事明明做的滴水不漏,殷容疏怎麽會知道蘇慕凡沒有死,而且還知道她在羌盧國?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既然他已經從姐姐那裏把蘇慕凡給帶迴來了,那就說明容王應該是已經知道這件事是自己做的了,按理來說,容王妃的地位要比自己高,自己這是以下犯上,雖然沒有傷及她的性命,但也是大罪了,殷容疏一向最是寵愛蘇慕凡,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這下可怎麽辦?


    芊怡郡主獨自在房間裏忐忑著,這可怎麽辦?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父王,好歹父王也是皇上的皇叔,看在父王的麵子上,皇上也不會過於責罰自己吧?這樣想著,芊怡郡主便是決定去找父王把這件事跟他說清楚,好歹也能幫自己想一想對策。


    但是就在她還未走到門口的時候,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麵打開,芊怡郡主頓時嚇了一跳,“父王。”父王怎麽會突然來自己的房裏,而且臉色怎麽會這麽難看?


    承王怒氣衝衝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把手裏的信一掌拍在桌上,狠狠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芊怡郡主心中猛地一跳,該不會是容王妃的事情被父王知道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信來看,信上的內容讓她更是驚訝,她有想過容王已經知道了,自己跟姐姐聯手把蘇慕凡弄走的事情,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殷容疏會把姐姐帶迴臨夏國來,畢竟姐姐她是羌盧國的二王子妃,也是羌盧國未來的王後,她以為不管怎麽樣,羌盧國都不會讓殷容疏把姐姐帶著的,可是現在卻……這樣的話,不就相當於姐姐被羌盧國的二王子給拋棄了,那姐姐以後可怎麽辦啊?


    “父王一定要救救姐姐,姐姐是因為我才會……”芊怡郡主哀求道。


    承王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芊怡郡主的臉上,“救救你姐姐?早知道會連累自己的姐姐,你當初就不該讓你姐姐跟一起做出這些事情來,你們犯下的這可不是一般的小錯!真鬧到皇上那裏,如果容王要是證據確鑿的話,父王也保不了你們。”


    由於承王氣極,這一巴掌當真是用足了力氣,芊怡郡主抵不住,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嘴角也是溢出了鮮血,承王爺看了她這模樣真是又生氣又心疼,自己一直都很疼愛這個女兒,她是府裏最小的,所有人都讓著她寵著她,可是她為什麽愚蠢地做出這樣的事來?現在就連二王子都被貶為了庶民,自己的女兒以後可怎麽辦?這容王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先皇看重他不是沒有理由的,如果不是因為身患痼疾的話,現在坐在臨夏國皇位上的人就是他了。


    盡管芊怡郡主心裏有萬千委屈,但是看到自己的父王現在怒氣正盛也不敢反駁,隻是小心翼翼道:“那姐姐現在怎麽辦?容王已經迴來了,那姐姐應該也已經被帶迴來了,她在容王那裏一定要吃苦頭的,我們……”


    承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當然要把你姐姐帶迴來,你們都對容王妃做了那樣的事情,他們能輕易地放過你姐姐嗎?這一路上還不知道你姐姐都被他們怎麽折磨了呢。”承王又是狠狠地瞪向芊怡郡主,“你把那件事的經過原原本本地給我說清楚,不能有一點遺漏。”自己的這個好女兒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芊怡郡主也不敢稍有怠慢,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自己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現在一切都要靠父王了,芊怡郡主壓低了聲音,把怎麽害了蘇慕凡的經過跟承王爺說了個仔細。


    承王爺在整個過程都是不發一言,心中卻有萬般情緒湧上心頭,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對平南王世子情深一片,可是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女兒雖是刁蠻了些,但是心地卻是不壞的,可是這件事真的是深深震撼到了他,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做出這等惡毒的事情來,而且自己的另一個女兒還在協助她。


    “後來,把蘇慕凡送到羌盧國之後,就一直留在姐姐身邊,做她的貼身侍女。”芊怡郡主心驚膽戰地看著承王的臉色,自己的父王從來都沒對自己這般嚴厲過。


    聽完芊怡郡主的話之後,承王爺久久沉默,過了很久之後,他終於抬起頭,“芊兒啊,你這迴可是把你姐姐給害慘了。”可是現在能怎麽辦,隻能自己豁出這張老臉去,先去容王府求求容王,看能不能私下裏解決,畢竟現在容王妃也已經安全迴來了,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去求皇上跟太後了,他們好歹也會給自己一些麵子,特別是皇上,他不是一向最討厭容王了嗎?他一定不會讓容王稱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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